第一章 霧域，「x」列車長。
「嗚！嗚！」
兩聲長長的甚至聽起來有些凄厲的汽笛響砸破了本該寂靜的無盡濃霧和黑暗。
一輛似有些掉漆的老舊蒸汽火車頭冒著濃烈翻滾的黑煙，拖著肉眼很難看清有多長的車廂；在霧域「哐噹哐噹」呼嘯而過。
在老舊的車頭內，
一個孩童般的身影坐在加高的駕駛椅上，金色捲髮，身穿背帶亞麻褲白襯衫，戴著棕色鴨舌小帽，白凈的臉上散著些許小雀斑。
仔細看去，他帽檐下的耳朵像精靈般尖尖挺起，身後一根毛茸茸的尾巴在空中頻繁地晃來晃去。
此時他雙手搭在駕駛台，認真看著前方被車燈不斷剝開的黑暗處。
「嘀！」
一聲響起，他順著聲音，低頭看了眼燃料儀錶，隨後輕輕轉頭，對著旁邊躺在椅子上穿著黑紅色制服的列車長說：「代司，好像燃料不太夠了，可能要在最近的霧域站台停靠補充。」
躺在椅子上的人並未熟睡，聽到聲音將蓋在臉上的列車長帽掀起。
那是一張看著年輕卻並不陽光的臉，他側過身體看了看燃料狀況回道：「也不知道為什麼設定這條線路，離我們最近的一站是哪裡？」
「唔，北邊有一個F階的霧域，似乎荒廢了，可以先收集一些普通燃料。」那孩子伸手從旁拿起一張地圖看了看。
此行，他們本來應該直接去一個叫『BIH』的c階霧域，聽說那裡的生物，腦子都長在手掌上。
「那就先停一站，進去看看有沒有合適的燃料，正好我也下去活動活動。」
代司雙臂攤開打個哈欠，起身在列車控制台將雷達顯示的坐標輸入之後又躺了下去，無止盡的旅程令人疲乏。
孩子調整好線路后從凳子旁的小梯子爬下去，坐在代司旁邊認真道：
「你上次強行開啟第五節車廂的事被列車記載違規操作，它給予警告一次，然後把你外出的身體衰弱值降到49%了，你要知道，身體值低於一半，你在外面隨時可能意外消亡。」
身體值是在霧域存活的標準，也決定著外出身體狀態。
80-100%視為巔峰狀態，
60-70%視為健康狀態，
50%是一個節點，它區分著衰弱值與健康值，一旦低於50，身體的各種風險隨之而來。
衰弱值50%，被代司稱為恐怖平衡。
在代司看來，他寧願保持在40以上50以下，絕不願意停留在這個節點。
因為一旦穩定到50%，隨時可能會出現休克，這對於在列車外的他十分不利，風險甚至大過低百分比的衰弱值。
衰弱值40%-50%，身體狀態開始下滑，身體反應及強度大幅降低，此時的狀態如同地球的老年人。
衰弱值30%-40%更加恐怖，基本相當於癱瘓，代表身體開始出現缺陷，隨機丟失某項身體機能。
30%以下？不止是身體值，甚至連精神值都可能會一同受影響。
代司在列車的過往行車記錄中沒有找到能在這個階段存活下來的列車長。
上車前的代司在列車測評下，身體值只有10%，死亡邊緣，簽協議后，提升至60%。
三年的任務，成功或失敗，讓他一直保持著這個水平線……直到上次他利用列車長許可權強行破開車廂許可權。
「萊恩，你說，我們在哪裡？還有，究竟是什麼在操控這輛列車？」
代司伸手從旁的桌子上摸出一支煙點上，側頭看了一眼車窗，猛吸了一口，自己好像活得比以前更不像人了，「這令人厭惡的列車……」
「這些，有所謂嗎？你只要知道你的命早就不是自己的了，你應該慶幸，至少你的靈魂還是你的所有物。」
萊恩踮起腳打開排風扇，雙手成扇狀將二手煙往外扇，嘴上的回答模稜兩可，似乎也不太想聊這個話題。
「呼，我的靈魂？應該也不算是我的所有物……」
代司長呼了一口氣，煙也隨著升騰飄散。
他也沒再問別的，仰頭凝視著窗外的黑暗，漸漸陷入沉思。
在地球上，24歲，是風華正茂的年紀，而他卻偏偏被查出來肺癌，儘管他先前從來不吸煙。
昂貴的醫療費用，使本就不富裕的代司老爹更加蒼老。
終於有一天，代司下定決心拔下自己身上的醫療儀器，然後從病房的窗戶翻出去。
不成想，窗外不是通向死亡的高度，而是層層疊疊的小平台，他順著平台一路翻滾下去，正好摔在一處隧道前。
在他呼吸漸弱、即將告別世界的那一剎那，憑空出現一個身穿黑紅色制服、像爬蟲一般的生物將他拎到一輛火車上，並且用他能聽懂的話語告訴他，簽一份協議，就能活下去。
對死亡的恐懼和求生的信念強迫著代司簽下協議，甚至他都來不及看清協議的內容，也來不及探究對面究竟是什麼東西。
落筆的那一刻，代司感覺自己身體開始溫暖起來，而對面那生物則慢慢碎成黑色氣息，身體緩慢消失，看起來相當痛苦。
那生物用殘碎的身軀掙扎著撞擊車身，拚命嘶吼著，那聲音沙啞凄厲如深淵惡鬼，行為瘋狂如無頭公雞。
最後消散那一刻，它卻趨於平靜，僅剩的半顆頭顱帶著滿臉戲謔和嘲諷死死盯著代司：「你也會來的，你也一定會跟我一樣！」
到現在，代司也不清楚，那玩意是死是活，還有，究竟自己算不算被控制了？也不知道它嘴中的「ta」是什麼，列車本身？還是另有所指？
總之，列車、萊恩和這個充斥著濃霧的不知名地，都充斥著秘密和詭譎。
代司自從簽了協議便稀里糊塗為列車工作，穿梭各霧域收集列車所要的藏品。
完成之後在第四節車廂儲存，當然，作為回報或者說薪資，列車會獎勵給他一些奇怪的道具以及貨幣霧源。
至於自己在哪、能不能健康回到地球，列車給他的上萬條章程中從未提起。
現在，按照地球的計時法，已經整整三年了。
「快到了，這次你要快一些，畢竟這裡不是原定目的地，拖得越久你越危險。」沉思中的代司被萊恩的話拉了回來。
在非任務霧域身體值會逐漸降低，這也是控制列車長的方式之一。
「嗯，大概需要多少燃料？」代司站起來整理一下衣著，又從車前拿上一雙手套戴著。
「三個……不，五個容器左右。」萊恩大概計算了一下，列車上的余量，加上這些應該差不多，因為F階霧域的能量強度不高，所以還要多一些。
「也不算多，我去準備，你查一下這個霧域的資料。」代司轉身走幾步打開車門，準備去第三節車廂。
這輛老舊火車，代司並不知道有多長，他只知道自己走不完，而且越往後走，腳步似乎越重，意識之中似乎有一股混沌要把他碾成肉泥。
從第五節開始，每節車廂都有一個被上了鎖的門，即便用力敲擊，也依舊靜謐無聲，神秘而又詭異。
車廂的第一節是代司和萊恩的休息室，之前似乎也住過不少像代司一樣的列車長。
第二節是餐車，列車會自動提供食物，但代司不喜歡，且從來沒吃過，他還是更喜歡從外面帶進來的東西。
第三節是工作室，那裡放著代司任務所需要的武器用具之類的東西。
第四節是儲藏室，代司從外界帶回來的任務物品，都從這裡儲藏，至於物品去向，代司從來都不知道。
第五節……為了窺視第五節的東西，代司花了不小的代價，本來是健康值——69%，直接被列車降到衰弱值——49%。
儘管開合只是一瞬間的事，但這代價他認為值得，至少他得到幾點很有用的信息。
一，列車長許可權並不完全受制於車，並且車廂許可權可以被列車長許可權強行破開，當然，會耗費身體值，第五節20%。
第六節及以後得編號車廂會剝奪多少，是否倍增，他不知道，他暫時也不敢冒險去再試一次，至於隨著任務完成度的提升會不會開放許可權，他現在同樣不知道。
二，從裡面拿出的東西，列車本身似乎不會察覺，強行破開五號車廂時，他趁機伸手進去一通亂抓，居然也抓出些東西，並且列車在後續處理中沒有強制收回。
三，這就要說到代司拿出來的東西，應該是某種道具，像是系統給他提供的任務道具一般，至於有什麼用處，他目前一無所知……
從第五節車廂的情況來看，這是否意味著，所有的車廂內，都鎖著不同等級的道具？
現在，他要去第三節車廂準備一些東西，儘管這臨時停靠的世界，只是一個低級的F階霧域。
過去三年，他一直穿梭在這種低階霧域，難度不高，但他每次都準備充分。
在代司自身的理智看來，穩，才是能安全活著的唯一標準。
小心駛得萬年船，這是地球人代司的平安信條，他不想在這怪誕的地方再撲街一次。
「對了，上次帶回來的食材還夠嗎？我想吃加兩個蛋的炒麵。」
代司走了兩步忽然轉身對著萊恩交待，同時擎起兩根手指在空中用力一頓，強調著必須是兩個蛋的炒麵。
「就不再考慮一下香煎德里克肝臟，再喝一杯自製的血液雞尾酒嗎？」萊恩聽到食物飛快轉身問道，眼中滿是希冀。
「下次吧，今天就吃蛋炒麵。」
代司面色一僵，肚子隱隱作痛，不等萊恩下句話出口，便大步離開車頭。
「哎，沒有品味的傢伙……我恨蛋炒麵！」萊恩滿臉遺憾搖搖頭暗地罵了一句。
隨即又好像想起什麼，朝著代司背影大喊一聲：「記得帶上我的手記！」
身為乘務員的萊恩只能待在列車上，工作便是負責列車日常維護與行駛，通報列車的任務之類的。
據萊恩自己說，他連靈魂都被列車束縛著，所以無聊之下，最令他開心的莫過於下廚……
自從代司上車，他們就再也沒吃過餐車自動提供的食物。
蛋炒麵，就是代司教給他的，儘管材料可能不盡如人意，可是比餐車的食物好太多了。
萊恩對地球的烹飪很有天賦，但……不喜歡做地球的飯菜，他說味道太奇怪，他更喜歡研究更加獨特的風味料理……
兩個人的行程，代司自然而然是那個試菜的，萊恩的新菜式，很完美的吻合地球上四個字「黑暗料理」……
打開第三節車廂的門走進去，入眼處是一張金屬制的桌子，上麵攤著代司和萊恩繪製的地圖，上面密密麻麻標著記號。
角落堆放著疊成小山的書，看文字應該來自於各個霧域，其中一本夾著一根銀制書籤，旁邊一本萊恩寫的巴掌大的手記攤開一頁，上面記載著萊恩總結的一些霧域常識和實用技巧。
代司將手記塞到外衣口袋，又抬手在車廂壁上某個位置磕了一下。
「哐……呲」一聲響起。
一道暗格從廂壁向外轉出，裡面陳著五花八門的物件，都是代司用的上的工具。
「顯實眼鏡，fox，憤怒油燈，嘶吼煙花，沼澤彈床，燃料容器……」
代司將挑好的物品一件件塞入胸前空蕩蕩的勳章中，當然，列車長的勳章是個隱匿空間，他現在的大約有一個立方左右，太大的東西是很難塞進去的。
這身衣服還有些其他的輔助功能，都是列車賦予的。
畢竟它需要列車長執行任務，並完好帶回藏品，總歸是要提供些便利的。
「安全第一……」
代司看了看還有蘋果般大小的勳章空間，默默抓起一個小道具塞了進去………
「令人迷醉的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