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異獸

  崇鈞與姜遇分座營地兩處,各有所思的沉默著。


  易畫將染血的衣物大致清理了一下,從劉府出行時並沒帶上換洗衣物,現在只能臨時將就一番。


  在他儀錶清理得差不多的時候,停在角落的的仆偶突然飛了起來,一個青年從灌木後方走出,仆偶落到的他的肩上。


  面對著營地里三人的目光,他說道:「見過貴人,在下是河溪道驛執事蘇喚。」


  「你就是河溪執事,你還敢來?!」


  崇鈞心裡正因為剛才的事藏著幾股火氣,他提步上前就要動手。


  蘇喚滿面無辜,訝異的問道:「這位前輩,發生了何事?」


  易畫指了指被捆住雙手坐在一旁的姜遇,說道:「這位道仆來自你所管理的道驛,剛才趁我熟睡想要偷襲我,所用手段不像中原和天南所能見到的,你有什麼解釋?」


  「這……」蘇喚驚訝無比:「這女孩是半月前,我從一夥南蠻捕奴隊手裡買下的,我道她是南方蠻人,也不敢太過信任她,只讓她幫我處理一些道驛里的雜事,比如這次怪異危害世人,我不得不提前出發,希望能儘早解決,所以只是留下她報信,並未想到她會與貴人一同前來。」


  「這件事上,確實我有所疏忽了,向兩位致歉。」


  易畫挑了挑眉,這個執事果然和小地方的道徒不一樣,表面認錯的同時,把自己的責任全摘去了,少女確實也是被崇鈞帶進叢林的,並非一直要跟著他們。


  一個人是否懷有惡念,他的魂寶是能看穿的,她本來善意據多,卻在自己睡著鬆懈的瞬間轉換成了殺意?這不得不讓人起疑。


  「道個歉就完了?」崇鈞道。


  「此事確實應該由我給您一個滿意的答覆,不如這樣,還有一會兒就天亮了,我先帶貴人回道驛修養如何?那個女孩也交給我來處理。」蘇喚說道。


  「這倒是不用,」易畫擺擺手:「我沒什麼大礙,況且任務在身,不想拖得太久,消滅了怪異再回去吧。你的道仆之前說,你提前趕往了怪異的根源地,那麼你為何又折返回來了,還正好遇到我們?」


  他凝視著蘇喚的雙眼,等待他的回答。


  蘇喚解釋說,之所以能找到他們,是因為路過的時候,察覺到了自己製造的仆偶散發的波動。


  「那麼怪異呢?你出門那麼多天,酷暑依舊,既然你說你找到根源了,為何還沒將其消除?還是說你根本沒發現根源,從一開始就在撒謊?」崇鈞說道


  蘇喚眼中閃過一絲陰霾,微微低頭,道:「在下當然發現了酷暑怪異的根源,不過光憑在下一人無法對抗它,原想在原地等待貴人被仆偶帶到那裡,但是我承受不住那邊的酷熱,只得折返一段距離。」


  「它是什麼東西?」易畫問。


  「是一頭上古異獸,叫做肥遺,它周身散發著高溫,據我個人評估,至少要五解的道徒才能對付它。」


  肥遺……易畫曾在古卷《異山經》上看到過相關記載,書卷上稱,這種異獸長得像蛇,一首雙身,見之則引發大旱。


  「交給我吧,公子。」崇鈞道:「不需要公子出手,我自己就能收拾了它!」


  這個凶人竟有五解實力么……蘇喚沉吟,但是聽他話里的意思,那個貴人還比他厲害?他看了男人身旁的少年,那瘦削的身形,怎麼也不像那麼厲害的人,如果他真有那種實力,一下子就能制服蛇女吧?怎麼會如此狼狽。


  他悄然一笑,把崇鈞的話當做馬屁,對易畫行了個禮,道:「說起來,還未請教貴人名諱呢。」


  易畫點頭致意:「我叫易畫,來自昆吾宮。」


  昆吾宮?這天下有三大聖地,他偏偏來自那裡?蘇喚想起自己畢業的時候,聽過那個人要去昆吾宮進修的消息,不知道她在那裡怎麼樣了。


  就在他思來想去的時候,崇鈞道:「公子,你還說在昆吾宮聽過這小子的傳聞,見到以後也沒什麼大不了嘛。」


  聽過我?蘇喚皺眉,莫非是當年那些嘴碎的混蛋去進修時,把我的事當談資四處散播?

  他頓時沒了心情,原本想問的問題卡在喉嚨里,被他吞了回去。


  易畫斥責了崇鈞的失禮,同蘇喚交談了幾句,敲定天亮后就向那肥遺藏身的地點進發。


  從河溪到肥遺藏身的谷底之間的大半路程早已走完,天亮后四人出發,只用了一個上午,便來到了一個貧瘠的山頭。


  從上下往下望去,草木盡皆枯黃,對面的山坡也是如此,在兩山之間的谷底內,河水全部斷流,這裡的生機完全消逝殆盡。


  蘇喚指著山谷說:「這條河流有一條地下支流,肥遺就藏身在支流經過的地下洞窟里,它出現以後,原本的河水漸漸乾枯,現在哪怕是步行也能進到裡面了。」


  「公子,我們直接進去嗎?」崇鈞看向易畫。


  「不,地下岩洞極易崩塌,還是將它引出來為好。不過這異獸像一條怪蛇,習性或許也與蛇相似,一旦蟄伏起來,恐怕輕易無法將之喚醒。」


  易畫想了想,說道:「不知道獵殺一些野獸,弄些血氣在洞口是否有用。」


  蘇喚連忙說:「獵殺野獸的話,就讓我來吧,不用您出手。」


  這附近有不少喜歡炎熱的異獸,不能讓他們撞見。


  少年疑惑的看他一眼,這時崇鈞道:「讓我試試吧,我的魂寶或許可以將它逼出來。」


  得到易畫同意后,幾人走下山坡,來到通往地下的乾涸河道入口。


  崇鈞走向洞口,他身上開始長出先前那種甲片,這一次覆蓋住了全身,甚至連他的面部都蓋住,形成一塊猙獰的面甲,整個人就像一頭長角的人形怪獸。


  這便是他的魂寶「千山鈞」,每一塊甲片都蘊含山的力量,極其沉重,它們可以離開他的身體,自由組合成武器,也能包覆住身體進行防禦。


  崇鈞蹲下身子,雙手撐地,他接觸的土地開始微微震顫,河床的沙石不停跳動,震顫像水波一樣擴散開去,甚至深入了地下。


  「找到了!地走!」


  崇鈞雙掌拍地,地下隱隱傳來轟隆之聲。在他魂寶的能力下,地底的泥土與岩石都短暫的受他掌控,它們直接對肥遺發動了攻擊。


  「昂!!」一聲長鳴從黑暗的河道里傳出,伴隨著變大的隆隆聲,飛速接近。


  「後退,它要出來了。」


  除了崇鈞,其他人都退到了山坡上,他們剛離開不久,河道入口的岩石瞬間炸裂,一個馬車大小的蛇頭轟然竄出,乾枯河底的卵石濺射成一面石幕。


  漫天灰塵里,棕黃色的粗大蛇身遊走翻騰,幾個石刺穿透它的鱗片扎進它體內,正是千山鈞「地走」能力的傑作。


  在山坡上眺望的易畫說道:「確實有兩條尾巴,和古卷上記載相同。」


  巨型怪蛇發出刺耳的鳴叫,張口咬向崇鈞,這個凶人不閃不避,全身甲片化作利刃。肥遺將他一口吞下,隨即發出一聲痛呼,想要將他吐出,但崇鈞既已進口,就不願退出,他一隻手抓住它的分叉長舌,另一隻手猛擊肥遺的利齒。


  肥遺口中鮮血四濺,它的尖齒被一顆顆打落,它痛得瘋狂翻滾,巨大的聲響盪徹山谷,林中慌鳥飛散,驚獸奔走。


  「石出!」


  崇鈞用魂寶召喚出一道石柱撐開肥遺上下顎,拉住它的舌頭跳出巨口,怪蛇吃痛回拽,但千山鈞給崇鈞帶來搬山怪力,他扯住舌頭將蛇頭摜向地面,轟隆一聲,山石迸裂。


  肥遺的身軀停止扭動,只是一抽一抽,好像昏迷了過去。


  崇鈞抬起手,甲片化作利刃,一刀斬下,鮮血噴射,它的長舌竟被硬生生斬了下來。


  「唔嘶!!!」


  肥遺痛醒,身軀如一條巨鞭打向男人,他悶哼一聲,扛下重擊,以拳頭回擊,悶響聲聲,肉搏間污血四濺,沙石飛散,蛇鱗和魂寶鱗甲片片掉落,難以分清彼此。


  山坡上,目睹戰鬥過程的蘇喚暗自咋舌,這人竟凶暴至此!幸虧沒和他們一夥正面衝突。


  哪怕是見過很多次崇鈞戰鬥的易畫,有時也會因他戰鬥時那無所畏懼的狂暴驚嘆。


  姜遇也瞪大了眼。


  三人就這麼看著崇鈞一步步把這條上古怪蛇拉向死亡。


  但是……上古異獸往往具有神通,這肥遺不會那麼容易被殺死。


  山坡上三人剛想到這點,周圍氣溫驟降,涼爽的空氣湧來,讓人精神一振。


  折磨了天南一個月的酷暑竟瞬間消散。


  「降溫啦!降溫啦!」


  滇國全境,上至皇室貴胄,下至百姓賤民,紛紛跑出屋舍,在初春的涼風中縱情歡呼。


  冷風從四面八方吹來,拂過被旱災肆虐過的土地,整個天南生機彷彿就要開始復甦。


  然而,戰鬥發生的山谷中已經化作了煉獄。


  將熱量收回自己的身體,肥遺周圍的空氣膨脹扭曲,它滑動時,鱗片與沙石摩擦,蹦出無數火星,熱風翻卷,頓時火星點燃了整個河谷,烈焰朝四周蔓延,山坡也化為火海。


  灼熱的空氣滾燙燎人,崇鈞甚至覺得自己吸入的不再是空氣,而是火焰。


  他咆哮一聲,雙手上揚——地面霎時炸裂,泥土碎石鋪灑飛散,將大部分火焰撲滅,但如此高溫中,很快火舌又燎向周圍,把一切化作焦土。


  千山鈞所化的鎧甲能防禦物理攻擊,卻抵擋不住這地獄般的高溫。


  看來非得儘快擊殺它不可。


  男人大吼兩聲,包裹全身的甲片散去,裸露的肌膚瞬間起泡潰爛,甲片在掌心匯聚成兩柄雙刃巨斧,斧輪直徑都有半人之高。


  肥遺尾巴掃來,他一斧將其切斷,浴血發起衝鋒。


  雙大的斧瘋狂劈砍,蛇血噴到火焰之中,水分瞬間蒸發,其餘成分則化作焦炭。


  肥遺察覺到對手開始拚死一搏,它也發出了絕命的攻擊,可它的身軀在斧刃面前如同腐爛的朽木,一觸即碎。


  兩條蛇身被崇鈞斬成十七八段,肥遺終於停下了動作,但那煉獄一樣的高溫依舊存在。


  「還不死?!」


  將千山鈞變回鎧甲,崇鈞提起肥遺,一手一邊抓住沒剩下多少的兩條身子,猛地一扯撕成了兩半,就連蛇頭也被扯碎一部分,紅的白的灑了一地。


  轟的一聲,山谷里的火焰熄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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