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玉書
蘇喚站在十幾名手持魂寶、面色兇惡的侍衛跟前,絲毫沒有退讓。他臉上沒有表情,卻也全無懼色。
華服公子皺了皺眉,這樣的人最難對付了。在雲城,面對他的身份以及他手下人的武力,會屈服的人早就已經上前逢迎,而那些不會屈服的,就像眼前這人一樣,不退讓也不說話,只用行為表示對他的反抗。
一而再、再而三的……真是讓我不爽!華服公子咬了咬牙,天南民風彪悍,不向權勢屈服的人很多,這是他最無法容忍的。
「蘇執事,你這是什麼意思?」
他做了個手勢,侍衛們提起武器,全部對準了蘇喚。
「武陽,我們之前說好的,誰獵殺了妖魔,那頭妖魔的素材就歸誰。」蘇喚說道。
武陽怪哼了一聲:「你直呼我姓名的不敬我先不追究了,那山鬼不是我的人殺死的嗎?」
「我不和你玩這種文字遊戲,山鬼心臟給我,其他的可以讓給你。」
「哈哈哈哈!」武陽像是聽到什麼不可思議的事般瞪大了眼睛:「你確定?你再說一遍?你確定你要和掌管整個天南之地的天南道院為敵?」
蘇喚一笑:「你只是天南道院的道子,代表不了整個道院。」
道子,是每個道院選拔出來的道徒,是延續整個道院傳承的種子,在道院中具有超然地位。
可是,區區道子?
五年苦讀,那相伴的溫軟白裙亦是道子,她的優秀是眼前這種只會叫囂的小人無法相比的。
「好!有膽!區區一個執事!給我殺了他!」
武陽一聲怒喝,侍衛們獰笑著取出魂寶,殺人這種事早已輕車熟路。
蘇喚抽出一張符籙往地上一貼,一道光牆瞬間升起,一個侍衛手持大刀跳劈而下,刀鋒與光牆接觸時響起清脆的迴音,那侍衛竟被反彈出去,如炮彈般砸進不遠處的灌木叢。
侍衛們刀鑿斧劈,光牆紋絲不動,其中一人甚至取出一把羽扇,揮舞間火球狂風交錯,依舊無法撼動光牆分毫。
憑這些人是無法打破這道光牆的,蘇喚轉過身跳進陷坑,大搖大擺的破開山鬼的胸口。
巨人的胸腔內,盆口大小的心臟宛如寶石,它散發著紅光,一明一滅彷彿呼吸。這就是強化魂寶的高級素材「蠻獸心臟」,哪怕它的主人已經死去,心臟內依舊有來自蠻荒的力量搏動著。
眼看蘇喚就要取走心臟,武陽急了。
「閃開,一群廢物!」
暴怒的推開手下,他臨空一抓,握住一柄憑空浮現的長槍,口中也念念有詞起來。
「血獄烈火,焚盡吾敵!解!解!解!」
隨著咒語念出,長槍通體燃起暗紅色的火焰,火焰向上猛躥三次,一次比一次灼熱,侍衛們耐受不住,紛紛後退。
武陽反握長槍舉至肩膀上方,跳到半空,全力擲出——
「叮!」
極為清脆的破裂之聲響徹全場,光牆被火槍貫穿,宛如琉璃般四散破碎。
蘇喚急忙翻滾躲避,長槍從他身旁激射而過,刺穿山鬼身軀,將其巨大的身軀死死釘在坑底。
「你以為我是那種尸位素餐的道子?」武陽喘著粗氣,剛才一擊他的消耗也不小,「天星琉璃符,你竟有這種寶物,逼得我要三解我的血獄長槍。」
蘇喚灰頭土臉,略顯狼狽,他拍拍身上灰塵,冷笑道:「並不稀奇,我自己煉製的。」
「你還有這本事,我是看走眼了,不過你還有什麼手段可以儘管使出來。」武陽有恃無恐的走到他面前。
蘇喚暗罵一聲,他此次出行儲備的道具消耗的差不多了,雖然武陽剛剛那一擊消耗也不小,但是他還有十幾個侍衛,一個能夠三段解放魂寶的道子也不知還有什麼隱藏手段。
蠻獸心臟,五年來的夙願……
蘇喚長長呼出一口氣,深深的看了武陽一眼:「這頭山鬼就當賞你了,怪異源頭尚未找到,你這個想要頭功的還是多花點心思吧,不要偷雞不成把命丟了。」
說罷,他轉身走入樹林。
奪寶之仇,必要你百倍償還!
蘇喚的身影逐漸沒入幽深的樹林,武陽眯了眯眼,輕聲道:「是啊,有的是時間和你好好玩玩……」
…………
…………
夕陽西下,崇鈞在樹林里清理出一片空地,一行人在此紮營。
易畫在營地附近的樹上貼好驅散蛇蟲蟻獸的符籙,然後將崇鈞找來的藤條和樹枝編成吊床。
「姜遇呢?」易畫環視四周,沒有看見一路隨行的少女的身影。
「我叫她再去打點水來」,崇鈞一邊清洗手上的野兔一邊說道:「估計跑哪裡偷懶去了吧。」
「你不怕她逃跑?」
「公子說笑了,有公子的天星卜算,她怎麼跑的掉?」
「你也一直鎖定著她的氣機吧。」易畫一笑,向河邊走去。
林間小河,潺潺而下,偶有水花四濺。水流清澈透底,可見游魚竄動,小蟹在石縫間露頭。
一顆老樹盤根環繞,將一塊大石固定在水邊。姜遇坐在石上,鞋子擺在一旁,她雙腳浸入水中,蓮足輕晃,水波漾漾。
易畫走到女孩身旁坐下,少女斜眼瞥他,看他目不轉睛看著自己的腳,臉一紅,將腿收回,抱住雙膝,用手掌遮住了腳背。
「看什麼看,變態。」
少年當做無事發生一般,說道:「方才你凝視水面,魂游它處,是有什麼煩擾么?」
「不,」姜遇捧起一汪清水:「我只是覺得很奇妙。」
「什麼奇妙?」
「水。」
易畫不明所以,少女繼續說道:「每次看到這裡的水那麼清都覺得不可思議,我家……我住的那的地方,水是紫色的,一定要凈化以後才能喝。」
紫色的水?易畫記得自己好像在哪裡聽過。
「你知道為什麼水是紫色的嗎?」姜遇淡淡地道:「因為那兒四處都瀰漫著毒瘴,毒瘴溶在水裡,水就成了紫色。空中的毒沒有水裡的濃,我們平時也不怕中毒,但是毒瘴很難聞。」
「外面真好,水那麼乾淨,空氣也那麼清爽。」
一陣沉默,易畫眉頭輕皺,有點想直接問她來自哪裡,但最後還是沒問出口。
他說:「你先回去吧,崇鈞應該把晚飯弄好了,他的手藝還是不錯的,水我一會兒打回去就行。」
又隨便聊了幾句,少女走進樹林,她沒有直接回到樹林,而是悄悄藏在了樹后。
易畫脫去上衣,疊放在石頭上,他取下一塊佩戴在胸前的寶石壓住衣物。
寶石一離身,少年頓時汗如雨下,他悶哼一聲,迅速的脫去其他衣物,跳進了小河裡,將水浸沒至頭頂。
幾息之間,河水沸騰……
打水回到營地時,崇鈞已經在篝火旁串起了一隻兔子,另外兩隻也在易畫打回清水后處理完畢,一起烤了起來。
第一隻兔子很快表皮焦脆,溢出油脂,姜遇死死盯著兔肉,崇鈞哼道:「第一個給公子,沒你的份,打個水還要偷懶。」
易畫擺擺手,把烤兔遞給了她。
少女哼著歌走到一邊,崇鈞湊到易畫耳邊,說:「公子,她肯定有問題,她那些紋身我以前在極西之地見過。」
「我知道,」易畫點頭道:「我的能力可以洞悉到。不過她也沒有惡意,你別對她太苛刻,只要保證不節外生枝就行。」
崇鈞答應下來,在易畫看不到的角度無奈的搖了搖頭,自家這個公子就是太好心了,西荒之民,哪一個都不是好相與的。
他又問道:「您身體無礙么?」
「無妨,那些冰塊儲存的寒意足以堅持三日,既然接了經世院的任務,到了當地,還是親自出面為好。」易畫說道。
「是我疏忽了,」崇鈞低下了頭:「我不該選這種炎熱地區的任務。」
易畫輕輕一笑:「不接這個任務恐怕我去年的份額無法完成吧,長老們寬限我在驚蟄之前回去,不能錯過衡天院的祭祀,選其他任務的話時間肯定是來不及的。」
「這是在某些人針對下的不得已選擇,怪不得你,明天早點出發就好。」
再往前走就將深入天南的密林,他們紮營這兒馬匹已經無法前行了。
崇鈞道:「明天一早我背您出發,憑我的速度和體力應該能儘早趕到。」
「倒也不用那麼急,這個任務有點不尋常,我們得從長計議。」
「公子發現了什麼?」
「年初,天南大雪,天南道院派出道徒消滅了一頭雪蠻,覺得異常氣候是由異獸引發,認為怪異已經消滅。」
「但緊接著酷暑又來,天南道院查探多時未發現原因,只得向道盟求助,道盟又把任務上報給我們。」
「我們到了天南后,天南道院告訴我們,在小城河溪,當地執事發現了造成怪異的元兇,然而我們趕到河溪后,此地執事卻自己去處理怪異了,只留下道仆報信。到現在他已經出去二十天了。」
「公子是說這個叫蘇喚的有問題?」崇鈞問。
「有疑點,如果他真找到了根源,過了二十天時間都沒消滅怪異,說明這次怪異比較棘手。另一種可能性就是他對我們隱瞞了什麼。」
「呵,不管他有什麼意圖,敢對公子不軌的話,我就把他捏死。」
「真相如何也要等到了才知道,今天先好好休息吧。」
…………
…………
夜幕低垂,叢林寂靜,少許窸窣之聲。
蘇喚在林間停下腳步,在地上攤開包裹,清點「戰利品」。
凶禽尾羽、毒蛇利齒、惡獸皮毛……和武陽爭鬥后,他又陸陸續續的殺了不少獵物,畢竟平時是收集不到這些素材的,只有怪異出現的時候才行。
「都只是二三級素材啊。」
蘇喚嘆了口氣,一拳打在一旁的樹上。
「沒想到天南道院那種垃圾道院里,還有人能對我造成威脅,靠著道子之位的資源堆出來的,區區三解的廢物……」
魂寶解放需要素材強化,但不是只需要素材,道徒魂寶涉及他自身的靈魂本源,本源通過修鍊增強,魂寶才能進階,道院傳授的六藝七修便與此有關。
六藝,即植物、礦石、動物、天體、地理、考古,偏向雜學。
七修,為劍術、騎術、鍛體、符咒、鍊氣、煉寶、煉丹七項,主攻戰鬥。
「我竟然要避讓一個魂寶一擊就無法再戰的蠢貨……」
常人在選擇六藝七修時,都是挑選其中對自己魂寶幫助更大的科目,比如有人的魂寶是一柄斧子,六藝里他可選擇礦石和動物,學會分辨能強化武器的素材,七修中,他一般會選擇劍術、鍛體和煉寶,劍術只是以劍命名,也包括其他兵刃的技巧,鍛體則是強化體魄,煉寶則教會他如何強化魂寶。
在道院的六藝七修課程里拿到滿分者,可以直接進行高級水準認定,高級之上還有大師、宗師,非常受人尊敬。
像武陽那樣魂寶打出一擊之後就無法再戰的人,肯定在七修上面水準很低,至少鍛體一項是絕對不及格的。
「原本我計劃趁這次怪異的機會拿到一個五級素材,迅速開啟召喚增強實力,現在得從長計議了,該死。」
蘇喚罵了一聲,從懷裡掏出一本書。
一本玉做成的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