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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零四章 輪迴(八)

  莽蒼天地,道則沉淪,無處不在的威嚴鎮壓天地,視天地萬靈如芻狗,太上無情。


  世人渡苦海,苦苦掙扎,意圖達至那神引彼岸仙境,主宰自我。


  然而,眾生,苦海,縱橫,地府,天穹,生死,神引……苦海七境,不知埋葬了多少人傑天驕。


  更莫說其上的另一重天地,彼岸仙境了。


  仙在這片土地上只是存在傳說中罷了,沒有誰見過。


  也許,是相見不相識。


  生活在這片古老大陸的人仰望星空,他們知道,這世間類似他們這片母地的大陸一共有十片。


  而在他們的頭頂,他們永遠看不到的時空中,有十方天界沉浮。


  相傳,這十片大陸恍若可以匯聚在一起,便能成為一方天界!

  也許,這十片大陸,曾經也是一方天界也不一定……


  可是一旦腦海里出現這個念頭,生活在這片大地上的生靈都會搖頭,將這個可怕的想法驅逐出去。


  要知道,即便是苦海巔峰的強大存在御空飛行,也要數年方能從大地的一頭飛到另一頭……


  而這樣的大地一共有十個……


  想想都可怕。


  讓這樣的大地被打破,那需要何等的力量。


  恐怕就是傳說里那些彼岸仙人都做不到吧。


  十方天界,一旦修為到苦海巔峰,恍若能渡過天地劫難,便可以飛升天界。


  可是數萬年來,能夠飛升天界的人少之又少。


  在這片大地上,有四處禁地,那些地方是生命的禁土,這是數位苦海巔峰的強大存在用生命寫下的血的教訓。


  可不知何故,即便踏足生命禁土的苦海巔峰至強者很多,且從未再出現過,但依舊時常有強者前赴後繼,踏入其中……


  這四處禁土便是西方的冥,中部的蒼幽,北部的凶,東南的昆吾。


  且詭異的是,但凡骨齡在一定界限的年輕一輩踏足其中,卻非禁土,而是造化之地。


  也有人猜測,人道領域巔峰的至強者是否也因某些大造化,方才不懼禁土凶名。


  一道念頭便是如此突如其來的闖進了腦海。


  對人道領域至強者,真正的大造化,估計也只有那飛升二字了罷。


  但這一切都只是猜測,無人能證實。


  ……


  ……


  古樹蒼勁,斑駁的樹皮如龍鱗一般開裂著,沉重的天地威壓籠罩人世,唯有縱橫境界的大修方能騰空而行。


  這裡是蒼幽禁土之外!

  一道道光影至古林中飛掠而現,落於大地,磅礴的氣血滔天而起,充滿了朝氣。


  這些生靈都是各族年輕一輩強者!

  吼!

  一聲大吼,大地震動,彷彿有千軍萬馬在奔行,古樹斷裂,木屑紛飛,一頭龐大的身影橫推而來,恐怖的氣機讓來臨此地的諸修都微微一變。


  背插雙翅,布滿了猙獰鱗片,通體如黑鐵澆鑄一般,閃爍著森冷的光芒,他形如猛虎,卻生龍鱗,有雙翅,一根猙獰的獨角擎天,龍威與虎威交融,恐怖無比。


  看到隨意找了一座小山匍匐在地的來者,寂靜的天地驟然起嘩然大波。


  「天龍虎!」


  「此子據聞是一頭天龍勾搭了天虎一族的那位小公主,方才誕生的可怖存在,當年他那位父親,可是引起了天虎一族的殺心,若非他的出世,將兩大種族的血脈融合,成為了變數,想必天虎族的那些老傢伙都不會認可他。


  但即便如此,他在天虎一族的日子也不好過。」


  「這是為何,以他父母的修為與身份,天虎一族的那些傢伙應該不會太過分吧,更何況,他的外祖父還是族長。」


  「呵,怎麼不可能,此子父母在他一百歲那年便失蹤了,一個無父無母,血脈不純的族人,你讓那群視血脈至上的天虎長老如何看待?」


  「也就是說,他是一個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


  「噓!莫說,此子令此地寂靜,可不是靠天虎一族,而是他這些年闖出的凶名呢。」


  「咦?」


  倏爾,有人驚咦一聲,有人朝著那人的目光看去,頓時倒吸一口冷氣。


  此地如今山頭都被各族年輕天驕佔據,唯有那頭天龍虎身旁有一些位置,無人敢靠近。


  或是忌憚其凶名,但更多的還是忌憚天虎一族的威脅,否則以這傢伙的修為,這些年又怎會孑然一身,沒有道友。


  曾經與他親近的生靈,都因為天虎一族的緣故漸漸疏離他,甚至有一位便是被天虎一族的那頭小瘋子鎮殺的。


  雖然其後天龍虎與那位生死一戰,並將之擊敗,可是在他欲下殺手之時,被那位的護道者重傷,且日後還被天虎一族懲戒。


  今日,又看到一個不怕死的了!


  在這裡的年輕修士皆露出詭異的神色,要知道,今日那位天虎族的小瘋子、此代天虎族長長孫也會來啊。


  又是一場好戲!

  「道兄,借一個位置。」來人不懼天龍虎凶威,走到近前。


  的確,這裡只有這一處有些空地了,且這大傢伙身軀龐大,煞氣驚人,更是讓諸修不敢靠近他數十丈方圓。


  「不怕死你就待著。」天龍虎呼氣如雷,看了一眼這個白衣人族,又閉上了眼。


  「那就謝過了。」來人含笑點頭,以他的修為,那些人的交談自然被他聽了進去,來到此地已數月時光,雖然了解不多,但也多少知道一些事。


  天虎族,的確很強大,甚至比山界的那些帝族還要恐怖,但於他而言,有何懼?!

  至於站在這天龍虎的身旁,一則不願意與那些人擠在一起,二則他與他曾經的經歷,有些相似。


  所以便來了,然後他盤坐在地,等待著這百年方才開啟的年輕大造化。


  其實,他真正來到此地的原因,卻非是為了那所謂的造化,而是為了來見一個人,斷一道因果。


  這裡不是十方天界,他知道。


  但那個人在這裡,他也知道。


  浮屠嵬睜開眼,輕吸口氣,如今他大勢滔滔,但在此處還是感到格格不入,此處的天地意志,絕非山界可以比擬。


  山界有諸天戰榜!而這一片古老的大地上,也有一張崢嶸榜!


  少年顯崢嶸!這張崢嶸榜上,皆是年輕一輩,不單單是人族,其他種族也有,此榜至多時可有三百六十位,至少時甚至只有百餘。


  據聞,位列崢嶸榜的資格,便是以崢嶸之身,抗衡地府王者,甚至鎮壓之。


  一念及此,浮屠嵬內心不平靜。


  眾生為凡,苦海為靈,縱橫為法,地府為王,天穹為聖,生死為玄……


  這是這片古老大地上的生靈對修行境界的劃分,與山界極為相似,由不得他不多想。


  在山界,尋山、靠山、破山,此三境為凡;撼山、吞山、念山,此三境為靈;而通天、通幽、九幽,這三境為法!此後便是無上道境。


  是否,山界的修行境界是十方古老大地的延伸?


  浮屠嵬如此猜測。


  但更讓他感到不解的卻是……


  浮屠嵬闔目,心神入體,他血脈流轉,有一股可怖的勁力至血脈中浮現,布滿周身。


  這是肉身不漏之境,是苦海圓滿!


  他是何時修行這古老的法門?為何他自己也不知道。


  浮屠嵬沉默,他不知道,在他道勁衍生,肉身不漏之時,此地許多人都露出驚詫的神色。


  「一個苦海圓滿,也敢爭此機緣,當真狂傲!」


  「沒有自知之明,註定於這修行路上走不長。」


  「即是招惹了天虎族的那一位,此人是活不長了。」


  「……」


  暗處的那些心聲浮屠嵬不知,即便知道也無法引起他情緒的變化。


  天龍虎眸子微睜,掃了一眼,旋即又閉上了。


  倏爾,有風起。


  浮屠嵬睜眼,抬頭看去。


  只見一道紅衣劃過長空,落於天龍虎小山一般大的身上。


  那是一個約莫十七八歲的女子,身姿妙曼,美如天仙,整個人身上散發出讓人寧靜的氣息。


  但不知為何,看到這個女人,浮屠嵬心生不喜,只是他面色之上,未露分毫。


  「這是天音兒仙子,天人族雙姝之一,而天人族的另一顆明珠,便是天虎族那位的未來道侶!」


  「天音兒仙子為人善良,行醫施藥,活人無數啊。」


  「這天虎族好大的氣運,竟有可能將天人族的雙姝娶回家,真讓人嫉妒……」


  「也不知怎麼回事,這位天音兒仙子對這天龍虎倒是心有好感,甚至為其與天寅對峙,要知道,那位可是瘋子啊,瘋起來可是六親不認的。」


  「此女蕙質蘭心,可惜,看上了這麼一個人……」


  四周響起陣陣驚呼。


  浮屠嵬不知道,在他對女子心生不喜之時,人群中,有一個黑衣青年眼中流露出一抹詭異之色……


  「龍虎哥哥,音兒來晚了,你可不要怪音兒。」女子露出擔憂之色,一臉惶恐地看著天龍虎,有些不安。


  她不知道自己這副嬌柔可憐的模樣,讓無數人心都碎了。


  「來了就好。」天龍虎睜開眼,煞氣瀰漫,唯有在看到女子時,身上的煞氣方才消失。


  他對她,與眾不同。


  可是不知道怎麼回事,浮屠嵬看到這一幕,心裡卻是一陣陣的疼。


  這種不知何來的情緒讓他厭惡與煩躁。


  轟!

  驟然,遠處有驚雷之聲響起,一股恐怖的凶威撲面而來,讓人為之側目。


  一輛古樸的戰車橫空,其上斑駁,布滿了傷痕,但依舊散發出可怖的氣機。


  在這輛戰車上,一頭白色猛虎橫卧,眸子微眯著,似俯瞰眾生,凶威滔天。


  而在戰車兩旁,則站立著兩位氣勢凌人的大修。


  何為大修,崢嶸之上,便是大修!


  「天寅!」


  「天虎族長嫡孫,崢嶸榜上位列二百零五,曾將一位初入地府的王者生撕爪下……」


  「嘶!」


  「他果然來了!」


  「可怎麼不見他那位未婚妻……」


  「……」


  這是此地來的第九位崢嶸榜強者,且其名列最高。


  戰車凌空而立,白虎俯瞰那座小山,嗤笑一聲:「未想你這賤種也會來這裡。」


  天龍虎掃了一眼白虎,眸中沒有波瀾。


  「天寅,你不要太過分!」天龍虎不在乎,但不意味著別人也不在乎,他背上的天音兒小臉都紅了,怒斥天寅。


  「咦?這不是璇兒的妹妹嗎?怎麼在這裡?還為這廢物出頭?」白虎叱道,神情睥睨。


  「你……你……」天音兒指著白虎,眼裡充滿了眼淚,可是卻不知道如何反駁。


  天龍虎閉闔的目中,有波瀾起,但在他將要睜眼,為天音兒出頭時,一道嗤聲響起。


  「嗤~」


  有人嗤笑,在白虎領導氛圍,此地寂靜之時,這嗤笑之音,便顯得尤為清晰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朝那裡看去,便是那幾位崢嶸榜上的年輕強者也不例外。


  那是一個身著白衣的人族少年,十五六歲模樣,面容還有些稚嫩,不過苦海圓滿。


  雖然以其這樣的年齡便到這樣的境界卻非常人,可是他不應該招惹那個瘋子。


  數位人族年輕強者嘆息一聲,沒有人願意為那個素不相識的少年,招惹一位同代至強者。


  白虎嘴角劃過一抹弧度,笑道:「誰替我將此子頭顱摘下。」原本,我是不屑與你這螻蟻一般見識的,可既然你找死,那就去死吧。


  白虎聲音剛剛落下,立於戰車兩旁的一個中年男子走出,一股屬於王者的巔峰氣勢崛起,威壓八方。


  「地府巔峰!」


  「此子必死無疑!」


  「可惜了,不懂得審時度勢,難成大器。」


  那位地府王者凌空而行,他雙手負於身後,氣機從容,巔峰王者的氣勢鎮壓那個少年,讓他動彈不得。


  這位王者走得不快,他要讓那個少年享受這絕望的情緒,即便他知曉,這少年罪不該死,但怨只怨他不該招惹一個他招惹不起的人。


  王者來到近前,並掌如刀,對著那個少年的脖頸斬下。


  很多人都移開了目光,不願看到這一幕。


  鐺!

  倏爾,一道震響傳來,不似斷頭之聲。


  有人扭頭看去,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


  眼前的一幕讓人難以置信。


  中年王者的手掌被少年抓在手中,剛剛的震響,便是他們二人手的碰撞。


  一個是苦海圓滿的少年,一個是地府巔峰的王者。


  這一幕,有些詭異。


  中年王者面色一沉,他感覺到那些人看他目光中的晦澀,他有些惱羞成怒,體內血脈滔滔,頓時他那隻手掌吞吐道勁,要將浮屠嵬右手震碎成血泥。


  然而接下來的一幕,卻讓他心中一沉。


  足以讓縱橫飲恨的一擊,卻對那個白衣少年沒有傷害。


  這還是苦海嗎?


  中年王者心中暗道,殺心暴漲,而後動用了秘術,要將浮屠嵬頭顱斬下。


  哧!哧!哧!

  三道犀利的紅色光芒自王者指尖飛出,向浮屠嵬暴射而去。


  少年神色凝重,起身倒退。


  退第一步時,一道紅色光芒臨身,他雙手結法印,一道五色磨盤衍化,轉動,將這道紅光磨滅。


  與此同時,第二道光芒已然到來,此時浮屠嵬退出第二步,胸前的磨盤散去,他大袖一揮,這一道光芒便消失在他衣袖中了。


  第三道光芒臨至!

  浮屠嵬眸光一凝,沒有任何舉動,任由那一道光芒射來。


  看到這一幕,本就被浮屠嵬剛剛舉手投足間的揮灑自如嚇到的中年王者面色一喜,雖然不知道這個少年會這樣強,但他不相信,他可以無懼他的秘術。


  四周那些年輕強者,目光也被牽引而來。


  浮屠嵬與王者的交手,雖然時間很短,可是那一舉一動間的危機四伏,都讓那些年輕修士心驚不已。


  甚至在看到浮屠嵬沒有躲避時,都有人驚呼出聲:

  「不好!」


  「小心!」


  這一刻的他們,忘卻了天寅凶威。


  鐺!

  那一道紅芒,擊碎了浮屠嵬胸膛的白衣,但卻在他肉身處受阻,併發出巨大的金屬顫音。


  一瞬間,此地寂靜無聲。


  所有人目瞪口呆。


  與這無聲中,浮屠嵬邁步,一步踏出,便出現在那位王者面前。


  「爾敢!」白虎怒吼,他身旁的另一位地府強者沖了出去。


  「此子想要殺我?」


  中年王者色變,根本不敢與浮屠嵬交手,疾速退避,要與同伴會和。


  可是,在他手下,王者又如何,可能逃?!


  浮屠嵬冷笑,他如柳絮因風而動,一搖一擺間,竟比那位中年王者還要快上數分。


  他的手並指如劍,對那位中年王者點出。


  與此同時,另一位王者到來。


  中年王者看著浮屠嵬的眼中帶著劫後餘生的快意。


  哧!

  一聲響,有些清晰。


  嗯?

  為什麼天是紅色的?


  而後,他失去了意識。


  血遮住了他的眼。


  從他的眉間流下。


  那裡有一個窟窿。


  ……


  ……


  此時,另一位王者只能抱住他的身子,用怨毒的目光盯著浮屠嵬,卻不敢放下狠言。


  他們回到那輛戰車旁。


  浮屠嵬也回到了那座小山。


  到了此時,人們看著他的目光,變得不一樣。


  白虎也沉默了起來。


  所有人都沉默了起來。


  等待著造化之地的開啟。


  那些或忌憚,或驚駭,或仇恨的目光里,浮屠嵬的心神卻是被一片茫然所佔據。


  剛剛的畫面,似曾經歷過一般。


  而且,他不應該這麼「弱」!

  斷去因果,大勢滔滔,以他如今的大勢,便是山界的主宰也能一戰,更莫說一位王者了。


  面對一位王者,在那位中年王者出手之際,他一招應該便可將之斬殺。


  可是剛才的情形不對。


  他有些「弱」!

  可是到底弱在什麼地方,浮屠嵬卻不知道,也想不明白。


  思緒混亂的浮屠嵬沒有發覺,一個黑衣青年掃過他的目光中,又一次浮現詭異的色彩。


  一個時辰后,前方的天地驟然閃爍著璀璨的光,一方全新的,充滿了造化的禁土出現在眼前。


  所有人一擁而入。


  浮屠嵬兩人一獸,結伴同行。


  ……


  ……


  蒼幽禁土之外,古樹蒼蒼,斑駁的樹皮褶皺如龍鱗,流淌著歲月的痕迹。


  小獸啼鳴,飛禽亂舞,讓此地異外的幽靜。


  倏爾,有破空聲傳來。


  一道道光虹從古林中飛掠而來,落于禁土外的一座座小山上,人越來越多,且不止是人,還有一些其他強大的種族。


  然而,倒是少有人交談,所有人都神色肅穆地看著那片禁土。


  造化將啟,各領風騷!

  驟然,大地震動,彷彿千軍萬馬襲來,一道如小山一般大小的身形橫推而至,古樹斷裂,木屑紛飛。


  這是一頭形如猛虎,背插雙翅,渾身如黑色神鐵澆鑄而成的異獸。


  他奔行間,凶威滔天。


  「天龍虎!」有人驚呼出聲,看著那個匍匐在一座小山上的凶獸,眸中閃爍著驚懼。


  「此子據聞是一頭天龍勾搭了天虎一族的那位小公主,方才誕生的可怖存在,當年他那位父親,可是引起了天虎一族的殺心,若非他的出世,將兩大種族的血脈融合,成為了變數,想必天虎族的那些老傢伙都不會認可他。


  但即便如此,他在天虎一族的日子也不好過。」


  「這是為何,以他父母的修為與身份,天虎一族的那些傢伙應該不會太過分吧,更何況,他的外祖父還是族長。」


  「呵,怎麼不可能,此子父母在他一百歲那年便失蹤了,一個無父無母,血脈不存的族人,你讓那群視血脈至上的天虎長老如何看待?」


  「也就是說,他是一個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


  ……


  ……


  有白衣來,坐於天龍虎身下。


  「不怕死你就待著。」吐氣成雷,天龍虎又一次闔目。


  「那就謝過了。」白衣含笑應道,神情恍惚。


  他思索種種,對比這片古老的大地與山界修行境界的分別,體內自血脈深處迸發的道勁瀰漫。


  初入縱橫!


  人群中,有異色閃過。


  一個十五六歲的的少年,竟踏足縱橫境界,若不是那些依靠丹藥蛻變的廢物,那此人,當真可不小覷了。


  一些人看著白衣的目光,變得忌憚起來。


  倏爾,有風起。


  白衣抬頭,一道紅衣飛至,落在天龍虎背上。


  耳旁,是人群中傳來的陣陣驚嘆如天人,美如謫仙子。


  眼中,是天龍虎目光與紅衣對峙之時冰雪消融的模樣。


  不知何故,白衣對這個叫做天音兒的少女不喜,但他神色卻未露分毫。


  這種不知何來的情緒讓他厭惡。


  同時,他眼中的茫然更多了。


  人群中,一雙掃過浮屠嵬的目光中,閃過一抹詭異。


  驟然,轟鳴之聲響起,震聾發聵。


  有白虎乘戰車而至,雙王相隨,凶威滔天。


  浮屠嵬眉頭皺得厲害。


  他看著白虎奚落天龍虎,看著天音兒被言語叱哭,看著天龍虎睜開眼,欲為少女討公道,卻被巔峰王者氣勢鎮壓咳血。


  浮屠嵬心生不喜,面露不喜。


  眼眸里流露出的是迷茫與瘋魔。


  下一刻,傷及池魚。


  白虎對浮屠嵬不喜,要斬他人頭,沒有人站出來說句話。


  看到那個凌空而來的中年王者,浮屠嵬不喜,想殺人。


  所以,他沒有等那人到來,而是起身,主動殺伐。


  這一戰,慘烈無比。


  浮屠嵬沒有將那位中年王者鎮殺,因為就在他下殺手時,另一位王者趕至。


  他一人戰雙王,雖敗猶榮。


  白衣染血的少年盤坐在天龍虎身下,闔目不言,周圍的種種聲音不入其耳。


  白虎也沒有再令雙王拚命,只是用一雙帶著趣色的目光掃視著那個來歷不明的人族年輕至強者。


  倒是有些有趣。


  他又弱了,闔目的浮屠嵬心中呢喃,可是為什麼是又?不是應該是變弱了嗎……


  超脫之路,大勢滔滔,便是山界主宰都可以一戰,可是如今卻連雙王都打不過。


  難道這片古老的大地對超脫者的壓制便是如此之大嗎?

  浮屠不解。


  但他心中卻充斥著各種疑問。


  似曾相識的畫面,似曾相識的人與物,還有對話……


  這裡面究竟隱藏著什麼?

  是否他真的經歷過?


  是否……眼前的種種都是虛幻……


  為何,他會有縱橫境的修為,他是何時修行這古老大地上的修行法門的。


  他為什麼要修行這些法門。


  有超脫大勢,他不懼任何人!


  驀地,浮屠嵬心中一動。


  如果說,超脫大勢不足據,那他絕不是束手無策之人,誓必要尋求解決之道。


  可是以他如今的大勢……


  浮屠嵬沉默,他抬頭看向天空,一雙黑色的瞳孔,深邃如淵。


  他有了猜測,但還需要證實。


  他要用他的一雙眼,去看一看那真正的真相。


  如果他的猜測是真的,那不過是最壞的結果罷了。


  總之,這些年,他又何嘗不是一個人走過來的。


  以後,再一個人走下去便是。


  其實,他早就應該想到的,縱橫境的修為啊,需要多長的時間才能達到?可是如今,他卻具備了。


  想必,這是『他們』的後手吧。


  一個個死在輪迴里的自己。


  如果自己看不破,是否在將死之時,也會做出與他們一樣的選擇,想必一定是會的。


  但這一切,還要他來見證。


  浮屠嵬閉上了眼,闔目調理傷勢。


  半個時辰后,有璀璨光芒照亮天地,造化之地開啟。


  所有人一擁而入。


  浮屠嵬二人一獸,結伴同行。


  ……


  ……


  所謂造化,是蒼,一份成聖契機。


  對這些年輕修士而言,突破地府不難,難的卻是成就聖人。


  是故,這份造化才能讓人矚目爭奪。


  而對於那些崢嶸榜前列的人來說,他們身具大氣運,大自信,根本不屑憑藉外力破聖。


  所以此行中,崢嶸榜上的人才會如此少。


  且這些人中,也並非是所有人都是為了成聖契機而來。


  又或者,他們取成聖契機,不過是為了日後以物換物罷了。


  浮屠嵬他們運氣很不好。


  進入造化之地后第三天開始,便陷入了被人追殺的境地當中。


  在拷問一位俘虜之後,他們三人手下,便沒有再留活口。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白虎用一份成聖契機,將這些人變成了他的刀。


  可是這些人也不想一想,財帛動人心,可命都沒了,有財何用?而且,這麼多人,能得到成聖契機的又有幾人?更多的還是地上白骨罷了。


  第十天。


  一位崢嶸榜上天驕出手,天龍虎拼殺之下,身受重創,而那位天驕,亦重傷退去。


  此後,來追殺他們的人更多了。


  第十五天。


  又一位崢嶸榜天驕殺至,這是一個血妖強者,與異界的血族有些相似,但那股源自血脈深處的古老氣息,卻是血族沒有的。


  這一戰,浮屠嵬出手了。


  強勢將這位崢嶸榜上三百零七位的血妖斬殺,裹挾無盡威勢從容退去。


  沒有人看到,在脫離他們視線之後,立身於天龍虎背上的浮屠嵬咳血,面色驟然蒼白起來。


  對此,天龍虎神色未變,而天音兒眼中卻流露出慌亂。


  「沒事。」浮屠嵬笑道,卻在張口之時噴血。


  讓人知道他的傷不輕。


  天音兒為其診脈,面上的擔憂之色更濃了。


  天龍虎重傷,浮屠嵬重傷,她的戰力不強,這該怎麼辦啊。


  雖然擔憂,但天音兒還是面露堅毅之色。


  這一日後,三者倒是輕鬆了幾天,可見浮屠嵬那日的震懾非同凡響。


  但在第二十日,天虎拿出第二份成聖契機之後,情勢變得嚴峻起來。


  之後的幾天,他們與數位年輕至強者幾乎是擦肩而過,但在天音兒的幫助下,倒是險之又險的避了過去。


  讓人心驚動魄之餘,不禁哈哈大笑。


  只是天龍虎與天音兒都沒有發現,這些天來,每一避過一處年輕至強者,浮屠嵬那雙漆黑的眸子深處,那一抹森然,便越發濃烈了。


  第三十五日。


  天龍虎奔行的身軀猛地一停,前方,一輛戰車橫空;身後,一位崢嶸榜上有名的年輕修士凌空而立;他們的左右兩方,也都是崢嶸榜上強者。


  還有更多的縱橫修士。


  如瓮中之鱉一般,逃無可逃。


  想在這些執掌各種秘術的年輕者的圍殺下逃走,根本不可能,被圍住也只是時間的長短。


  能逃避這些天,已是幸事了。


  此時,天龍虎重創,浮屠無力,天音兒不善戰,今日危矣。


  可是除卻天音兒面中有擔憂之外,天龍虎眸子淡漠,生死置之度外,浮屠嵬更是不懼生死。


  看著眼前的這些人,他心中的悲苦卻是無人知曉。


  或許有一個人,旁觀者清。


  那是一個黑衣青年,面容平凡,在人群中不顯眼。


  可是每當他的目光從浮屠嵬身上移開后,都會閃過一抹人難以察覺的晦澀。


  他嘴角浮現一絲似譏諷的弧線。


  這一刻,浮屠嵬兩人一獸,身陷囹圄。


  白虎高高在上。


  無人出聲,彷彿只待其一聲令下,便叫那三個生靈死無葬身之地。


  這時,浮屠嵬起身,身上血跡斑斑的白衣再一次被鮮血浸濕,他嘴角淌血,神情中流露出的是悲苦,讓人望之悵然。


  是否曾後悔?還是想要求饒?這些人猜想道。


  但浮屠嵬的舉止與他們想的都不一樣。


  他抬頭,看著這片蒼穹,驟然大笑起來。


  他笑得張狂,笑得撕心裂肺,笑得渾身鮮血淋漓。


  他就像一個瘋子。


  所有人漠然地看著他,就像看著一個小丑。


  他不笑了,身形搖搖欲墜。


  但他努力直著身子,對天上不知名的存在說:「我知道你在看,我知道這是輪迴,我知道你不在乎我這個兒子,既然如此,那便斷吧,九世之後,你我本就再無血緣關係,只剩因果糾纏。」


  「既然這樣,那就斷吧。」


  「你不斷,我斷。」


  浮屠嵬看著這些身陷輪迴而不知的人,冷笑一聲,「今日……」


  哧!

  一聲清脆的聲響,在浮屠嵬話語還未落下時,有一把劍,從天龍虎一塊逆鱗那裡插了下去。


  那是他防禦最甚之處,但也是他的罩門所在。


  那把劍上,布滿了各種降龍伏虎的符文,還有一些散發著詭秘氣息的紋路。


  素手鬆開劍,紅衣騰起。


  所有人都驚駭無比的看著這一幕。


  看著那一襲紅衣將天龍虎送上死路,看著她飛上那一輛戰車,被化作人形的白虎擁入懷。


  天龍虎渾身散發出死意,看著那個陌生的女人,以前的一幕幕浮現在腦海,他似乎想通了什麼。


  他在蟄伏,一旦驚蟄,誓必一飛衝天,這是龍族無上秘法,他曾說予她聽。


  可是如今他飛不起來了。


  那把劍斷了他的路,斷了他的命。


  但他也看到了輪迴。


  他看到那個白衣少年在那些輪迴陪著他一次次的死去,看著少年在下一個輪迴里迷茫,試圖提醒他那個女人的毒蠍心腸,可是他不信,然後一次次又一次被背叛。


  他看到那個少年帶他殺出重圍,帶著他到了一個神秘的地方,想要請求一個神秘的存在庇佑自己。


  可是少年失敗了,被驅逐。


  最後,一切回到了原點,一切都回到了他們初見之時。


  「道兄,借一個位置。」


  「不怕死你就待著。」


  「那就多謝了。」


  原來,他們早就認識了,原來,那莫名的親近感不莫名,他的確值得他生死相托。


  想著,天龍虎想不下去了,他閉上了眼。


  昏睡了過去。


  與此同時,浮屠面露殺機,沒有說完的話在這一刻說出口:


  「今日,你們都要死。」


  他的話,引來的不過是數聲嗤笑。


  一個身受重創的崢嶸榜強者,說出這樣的話,讓人不齒而笑。


  但下一刻,沒有人能笑出來。


  四條黑色的虛幻六爪黑龍浮現,仰天咆哮,那聲音,彷彿回蕩在元神中,讓他們腦海一片空白。


  無數人吐血,元神遭到重創。


  所有人都驚懼的看著那些盤亘在浮屠嵬身周的黑龍,身形顫悚,便是那幾位崢嶸年輕強者,也都神色凝重。


  在所有人注視下,浮屠嵬抬起手,五指張開,在他掌心之上,五色輪盤衍化,猩紅的邊軌及最中央的那一抹比夜色還要深邃的黑,讓人驚恐。


  一口三寸小刀浮現,刀體朦朧,不沾因果。


  這一刀,讓所有人面露驚駭之色,紛紛避退,同時施展一道道防禦法門。


  那一刀,他們接不下,就是白虎也不例外。


  紅衣天音兒神色大變,此刻估計浮屠嵬最恨的就是她了,她面露心疼之色,動用了老祖賜下的一張符篆。


  可是在所有人驚懼與駭然的目光中,浮屠嵬的那一刀,卻沒有傷到任何人。


  那一刀飛出,竟直接斬在了一條黑龍龍首。


  昂!

  龍吟凄厲而絕望,這一刀,龍首斷,黑龍隕。


  諸修迷惑不解,唯有一個面露疑惑的青年眸底深處閃過一抹驚詫。


  「我有一刀,可斷因果!」


  浮屠嵬白衣被血染紅,一張臉青白如鬼,他接著說道:「我還有一刀,可斬輪迴!」


  說著,他右手抬起,五色輪盤衍化,三寸小刀沉浮。


  這一刀,與剛才的那一刀,不一樣。


  浮屠嵬的目光掃過人群,掃過那幾位崢嶸榜強者,掃過紅衣,掃過白虎,無人敢與之對視。


  最後,他的目光與人群中那個黑衣青年交匯,沒有再移開。


  在浮屠嵬的注視下,那個黑衣青年先是恐懼,身形瑟瑟發抖,然後臉色蒼白,最終卻恢復如初,散發出與眾不同的威嚴。


  「你是怎麼看破的。」


  「身陷輪迴無數,總能看出破綻來,今日,便斬你一縷化身。」


  聲落。


  刀消失。


  下一刻,青年眉心落血。


  一口小刀半寸入腦,刀芒湮滅其魂。


  青年為冥,古老大地一方生命禁土之主。


  其一縷化身,今日,隕。


  而後,浮屠嵬目光冰冷,他還要殺人。


  然而,在他還沒有動手之時,這一方空間卻如泡沫一般破碎,那些人也消失無蹤。


  但浮屠嵬知道,他們沒有死,只是被那個人拉出了輪迴。


  「你殺不死他們。」眉心上插著一把小刀的冥說道。


  「今天殺不死,以後也能殺。」


  「今日殺不死,以後也沒機會了。」


  「哦?」


  「本座既然掌控不了你,又怎能容許你超脫。」


  「我之超脫,你能阻止?」


  「我不能阻止,但到了這一步,總能替你找一些麻煩。」冥輕笑一聲,他目光掃過那三條長出第七趾的因果黑龍,而後煙消雲散。


  浮屠嵬心生不妥,但並未多想,此刻他注意力還是在這頭天龍虎身上,冥沒有將他拉出輪迴,他就要死了。


  心思放在天龍虎身上的浮屠嵬沒有看到,破碎的天地外,一滴漆黑無比的血消無聲息飛來,一分為三,沒入那三頭因果黑龍身體里。


  下一刻,龍吟浩蕩,驚醒了浮屠嵬,然後他便看到那三頭因果黑龍身軀糾纏,在他目光中融合在了一起,化作了一頭八爪黑龍!

  龍目有靈,與浮屠嵬對峙,他彷彿看到了冥,在對他笑。


  浮屠嵬蹙眉,感到棘手。


  昂!

  就在這時,浮屠嵬身體中竟又迸發出一聲龐大的龍吟。


  他面色微變,而後看到又一頭黑龍從他體內飛出,生有七爪,對著因果黑龍厲聲咆哮,轟然俯衝了過去,廝殺起來。


  浮屠嵬神色一凜,這是他的氣運黑龍,又或是龍屍,大先生說,堪稱山界最差的氣運。


  叫做九龍葬棺。


  昂!昂!昂!……


  一聲龍吟從浮屠嵬身體里迸發,一頭頭黑色氣運龍屍飛出,與因果黑龍廝殺在一起。


  甚至最後,一具龐大的棺槨從浮屠嵬身體里浮現,然後哐然打開,將龍屍與因果黑龍盡數吞沒,又回歸少年身軀。


  可是這一幕,浮屠嵬倒是沒有看見,此刻他心神與天龍虎糾纏不休,陷入了沉眠。


  他不知道,當那具棺槨將因果黑龍與氣運龍屍吞噬之時,冥之禁土中,響起了一聲怒吼,傳遍八方天地。


  與此同時,蒼冥深處,浮屠嵬曾被驅逐無數次的那座閣樓中,那個黑衣女子再一次睜開眼。


  可是這一次她眼中流露出的卻不是高高在上的漠然與冷酷,她看著那個輪迴破碎中的少年,心有些痛。


  可是下一刻,一些記憶卻突兀地出現在腦海里。


  她看到那個少年一次又一次來到這座閣樓前,一次又一次地被『她』無情驅逐,一次又一次的身死道消。


  「念蒼,你真想死?!」


  「呵,小輩,你可殺不死我。」


  「是啊,我殺不死你,你重傷,也是我重傷。」


  「你知道就好,不就是……啊,混蛋,你幹什麼,住手!這樣你也會死,不肖子孫,你這是要弒祖?!混蛋……」


  閣樓中的女子一臉漠然,手中提著一把短劍,對著自己一劍一劍地刺下去,然後拔出,再刺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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