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落馬原
大秦歷前八年，有補天丹出現的消息傳出，平息了五百年的雪域，開始匯聚一劍天諸強目光，紛亂漸起。
一場因補天丹傳聞而掀起的風暴，將肆虐這茫茫雪域。
所幸這只是傳聞，諸強多心存疑慮，只是派遣門下修士前往雪域一探真假，而非親自前往，否則雪域必然更加風雲際會，混亂不堪。
然而唯有浮屠嵬等人知曉，這隻不過是暴風雨來臨的前奏罷了，當有缺神識盡散，化作補天丹之時，天地有異象。
到了那個時候，劫難才是真正的到來，無數修士必將齊聚雪域，奪取補天丹。
冰魔二族，一劍天諸強，都是敵人。
……
落馬原。
地處雪域西北，亦如雪域別的地方一般，未有什麼不同。
它的名字，取至百年前，取至那個人。
天馬部首，道無涯！
從半年前開始，天龍部的部眾離開天門關，一支支小隊，在這雪域縱橫。
沒有人注意到，這些天龍部眾，他們都在朝著一個方向行去……
這一日，落馬原天氣還是那般，茫茫大雪，凜冽寒風。
唯一變的是，從遠處，有一輛黑色馬車，緩緩走來。
馬車通體漆黑，其上勾勒著神秘的符文，在天地皆白中，是如此的醒目。
落馬原上，有無數氣機蟄伏，卻沒有人出手，掀起殺戮。
畢竟那個白髮青年太強了，非是法境，絕不是對手。
可是法境大能，卻不會放下身段，對一個吞山境的小輩出手。至於異族……
也不知為何，會放任此人在這雪域中縱橫。
世人看不透。
但他們能夠隱隱察覺到這片天地越發壓抑，似有大難臨頭，疾速逼近。
如此，卻無人感到驚恐，而是變得熱血沸騰，因為世間危險與機遇並存。有大難，必有大機緣，大造化。
亂域修士，終日與異族殺伐，道心凝鍊之堅，絕不是其他宗門弟子可以比擬的。
若是尋常宗門弟子，世家傳人，遭遇到這種情況，必然生有退避之心，而不是迎難而上。
呼！
浮屠嵬睜開眼，吐出一口寒氣，看著眼前的平原，他眸中閃過一抹悵然。
「這裡，便是前世身死之地嗎？」
真的很難想象，前世那等人物，也會因為小人而身陷囹圄，最終身隕。
「落馬原，天龍部林邡為之取名，當真可笑——」
浮屠嵬搖了搖頭，輕拉韁繩，天馬邁步。
這裡只是落馬原邊角處，而前世身隕之地，還在萬里之外。
浮屠嵬知曉，這是最後的一萬里，是有缺最後的路程。
走完這段路途，支撐她百年不死的執念將散，不出十日，世間便再無有缺此人，取而代之的則是……補天丹！
天馬走得很慢，但路終究還是有盡頭，一月後，天馬停下了腳步。
它嗅著地面上的雪花，目中含淚。
便是在這裡，它一口吞下了他！
「昂！」
天馬昂首，吼聲如龍吟虎嘯，響徹雲霄，崩碎了茫茫大雪。
這一刻，所有落馬原上的人，不論是山界人族，還是冰魔二族，都聽到了這聲悲愴的獸吼，所有修士皆目露異芒，他們知道，那道消息的真假，要不了多久，便展露於天地間。
「你便這樣一直等著嗎？」
「不這樣，又如何？」
「心有所執，方可存活，如今執念將消，便讓她心懷不甘而逝去，你何其忍心？」
「……」
他無言，神色痛苦道：「不忍心，又如何？」
「我之一生，所愛之人，唯杝兒一人而已，可直至她紅顏凋零，我才看透自己，但卻也換不回她的存活，錯過了，終歸是錯過了，那句話，她再也沒能聽到。
我不希望，有缺也如杝兒一般，那樣離開——」
「我亦不願。」
「既然不願，那等她醒來，你便去見她吧。」
沉默。
道：「我十源盡歿，只剩下一道念頭，離開了你，便隨風而逝，又如何去見？」
說著，他看著浮屠嵬的心神體，道：「而且，若是以你之身軀，魂不同，她又如何知？這……終究不是我！」
「這具軀體，讓你掌控！」
「哦？難道你不擔心，我徹底佔據此身？」
「恍若真是如此，我也心甘情願，畢竟，你終究也是我。」
言罷，心神體一步踏入心神界中，至此，這具身軀，徹底交給了道無涯。
如若他斷絕心神界，那至此，浮屠嵬將永不入輪迴，永不歸肉體，生生世世，都將被封禁於心神界中。
道無涯漠然而立，數息后，他對著心神界入口，抱拳一拜。
旋即大袖揮動，他身形消散……
馬車上，浮屠嵬睜目，眸中精芒閃爍，卻與往日不再同。
此刻的他，是道無涯！
是真正的道無涯，而不是之前的以念執掌此身，如今，這具軀體……便是道無涯。
風雪中，容顏更變，枯白的長發披散，隨風飄蕩之間，根根變得烏黑晶瑩。
這一刻，他起身，身上的衣袍盡碎，一件雪白道袍衍化而出，繼而是一頂道冠……
瞬息之間，天馬部首，再現世間。
他的妝容，一如那年，那日。
這是他離山之日，所著的衣袍。
佇立雪中的天馬眸中迸發出璀璨的光芒，它扭頭，便看到了那個人，那個陪著它一起長大，一起戰鬥的人。
「昂！」
天馬長嘯，眸中有淚！
「木蘭已經長大，便不要再哭了。讓我們一起，等有缺睡醒吧。」
他這樣說道，言罷，天馬止淚。
道無涯坐了下來，雙眸閉闔，於他雙膝之上，一口長劍憑空衍化……
千里之外，林邡蹙眉，他手中的竹籤被他折斷。「果真是出現了么，還是這麼讓人討厭啊……」
余龍盤坐在地，擦拭著手中長槍，在他身後，是一道隱藏在白色大氅下的身影。
道山之上，道主嘆息一聲，轉身走入了道宮。
雪域極西，冰宮之主仰頭，捏碎了手中龜玉。「補天丹么……」
雪域南天，有一條虛空甬道貫徹天地，虛空中，濃郁的黑霧瀰漫，所有的風雪在靠近此地時便被碾碎，化作虛無。
在虛空甬道之下，是一片粗曠浩大的建築群。
這裡是魔地，魔族領地。
此刻，在魔地中心，一個黑袍青年看向落馬原，他的目光似穿透了無邊距，看到了那一人，一馬，一車。
「補天丹，可惜只是靈境巔峰，與我無用。雖是如此，但這風景，還是讓它更美一些好……」
一聲輕喃，青年目光移開，在落馬原外千里地，有一群白衣身影，魔氣滔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