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十年生死,且是一夢?
「韓山,聞者要有數萬里之高,據地百萬里。而我們這座平陽城,便是在韓山的腳下。
當落魂林有啟靈之上的凶獸出現之時,韓山的仙人們便會出現,將其斬殺,仳佑我們這方天地。
當年,我老傢伙年輕時可是曾見到那些仙人一面哩。」
一棵老樹之下,一個頭髮已然花白的老者坐在木墩上,一手提著煙桿,大聲說著。
而在老者下方,蹲著一排排十多歲的小孩,大約有十幾人,小孩們一臉憧憬的看著老人家,小眼睛發著光,滿目的希奕。
而在最邊角,一個約莫十一二歲的小男孩獨自一人坐著,小男孩身穿淡藍色麻衣,雙手撐著下顎,他的眸中沒有憧憬,而是一臉惘然地看著那個老人,小男孩的衣角滿是乾涸的血跡,隱隱有血腥味傳出。
因而,他的身旁一個同伴也沒有,大家都離他遠遠的。偶爾還有孩子投過一絲鄙夷的目光……
「力爺爺,那些仙人都是在天上飛嗎?」
坐在最前方的一個小女孩問到,清脆的聲音猶若溪泉在流淌,叮叮咚咚地,別的小孩目光不由被女孩吸引。小女孩身著白色衣裙,靈動烏黑的眼珠子不停地轉著。
「是啊,他們在天上飛。」老人家笑道。
「可是那些仙人為什麼不來平陽城呢?」
「喔,那是因為…因為……」
老人家咂吧咂吧的抽了口旱煙,卻是沒有說出來,他的頭微微抬起,目光閃爍。
「因為什麼啊?」眾小孩都喊了起來,一道道目光看著老人家,嚷嚷著要老人開口。
「呵呵……」
老人目光閃爍,微微有些尷尬,他不知道該怎麼說,他感覺那些孩子的目光就像一道道利劍,狠狠地扎著他,老人心中不斷嘆道:「今天的老傢伙吹牛吹過頭了啊,這要老傢伙怎麼收場啊!」
老人慾哭無淚,唯有不斷的抽著旱煙,大聲叫道:「等老傢伙抽了這管煙斗再跟你們說,吊吊你們的胃口……嘰吧…咂吧……」
「哦~!」
頓時傳來一聲聲長長的嘆息,但小傢伙們卻都安靜下來,雙手支撐著下巴,一雙雙閃爍著光芒的眼睛盯著老人。
這一幕他們都已經習慣了,每次到了精彩的地方,老人都會抽旱煙,涼涼大家。
場面頓時安靜下來,唯有老人抽著煙斗的聲音。
「怎麼辦?要怎麼說?老人家一被這些眼睛看著心裡就瘮得慌,詞窮了……」
眼睛不時地瞟了幾眼,老人有些坐立不安,沒過多久,一桿旱煙便已抽盡。
「力爺爺,快說快說啊!」
「快說快說!」
一群孩子大聲喊起來,想要聽老人家說那些仙人故事。
「這個……」
老人微低著頭,吞吐說道。
「哪個啊?」
「這個…這個…大家安靜一下!」
老人目光有些閃躲,吞吐地說著。驀地,他的心一狠,便想要跟大傢伙說實話,雖然那樣會傷害到他們幼小的心。
看著那一雙雙希奕的眸子,老人的心變得有些不忍,他真想打自己一個巴掌,罵自己的嘴為什麼這麼賤?
這種事是不能說假的,因為傳說那些仙人知天機,若是隨意談論那些事物,扭曲事實。那他們便會知道,下次出現啟靈之上的凶獸他們便會推遲到來,作為對這個城市的懲罰!
當年,便有過這種教訓。數萬人家破人亡,妻離子散,淪為凶獸血食。
往事不堪回首!
正待老人家開口時,一道稚嫩的聲音響起,道:「那是因為韓山不在這個世界。」
一道聲音打破平靜,眾人目光移向老樹的邊角處,一個身披淡藍色麻衣的小男孩危坐,面色未曾變化,重複說道:「那是因為韓山不在這個世界。」
「切!一個殺豬的能知道什麼?」
「一天只知道說夢話的傻子。」
「不要亂說,人家可是一個強者哩。哈哈,笑死我了……」
「哈哈!」
「……」
待看到端坐的小男孩時,大伙兒發出陣陣嘲笑。
然而,那個小孩神色沒有絲毫變化,一雙眸子淡然,靜靜地端坐著
坐在高處木墩上的老人站了起來,面色發白,顫聲道:「小石頭,你是怎麼知道的?」
老人眼中滿是驚恐,隱隱有一抹希奕,他希望聽到小孩說是聽哪個大人說的,而不是小孩信口開河。
多年前的那一幕,血腥的夜晚,彷彿猶在昨日。
他害怕這些孩子會失去他們的父親……
然而,小孩的話使得力老人彷彿於冬日落入冰河之內,泯滅了那抹希奕。
「我聽你說的!」小孩開口,有些鄭重,眸子閃爍著惘然。
「咳咳…我……」
老人劇烈咳嗽,內心一片冰涼,不知從何說起。他想要打罵那個孩子,但卻沒有了用。
看著那一張張稚嫩的臉龐,歡笑的童心,老人唯有黯然。
在未來的某一天,也許他們會失去親人,也許他們自己會因今日那個小孩的話而凋零。
老人很自責,如果不是他吹牛,也不會造成此幕。
「他說的沒錯,韓山的確不在我們這個世界。」
這時,一道渾厚的聲音傳來,喚醒了還在自責的老人。
老人抬頭看去,一道身形雄魁的中年大漢迎面走來,大漢身穿深藍色裘衣,裘衣左肩處綉著一個紅色「府」字。
看到此人,老人心中懼意不在,他知道大漢不會以這種事開玩笑的,因為這個大漢是城主府的兵頭,掌管整個平陽城的兵馬。
除卻城主之外,他便是這座城池的天,但更是這座城池的盾。
他叫盾,以身作盾,守護這座城池。
他的父親,上任的兵頭,在二十年前的獸潮中身隕!
他的弟兄十二人,也全都戰死。
他們用他們的生命仳佑了數十萬人。如今,盾家便只剩下他和他九歲的女兒。
「父親!」
一道清脆的小女聲響起,只見人群中一道身穿白色衣裙的小女孩跑了出來,撲到大漢的懷裡。
「小傾兒,該回家吃飯了。」大漢揉了揉小女孩頭髮,眸中滿是溺愛。隨後抬起頭來,對老人微微一拜,道:「力叔,我帶小傾兒回去了。」
「嗯,回去吧!也晚了。」老人擺了擺手,笑道。
看著那個抱著孩子的背影,力老人微微失神,他彷彿又看到那個浴血屠獸的男子,雖身受重傷也要衝在最前面。不禁低喃道:「若是山能夠和我一起喝喝酒,有多好啊!」
老人喃喃自語雖輕,但亦被轉身離去的大漢聽到,大漢身形微微一顫,卻沒有停留。唯有心中一道嘆息聲久久盤旋。
「力叔啊,當年的事不曾怪你,韓山的人來晚,又怎麼會是因為你隨意談論韓山所導致的呢?
父親雖因你而死,但他卻是心甘情願的,畢竟你們是生死之交啊!為何您…如今變得這般,失去了太多記憶?」
……
……
「喂,小傢伙們,晚了!該回家吃飯了,明天再來聽爺爺講故事吧。」看到盾父女二人離去,力老人收拾了下低落的心情,大聲說道。
這時,大傢伙兒才大聲喘氣,額頭隱隱有汗珠滲出。
「盾大人太威武了,每次看到他,我都有些喘不過氣來……」
「是啊,要是一天我也能想盾大人那樣做個兵頭,那多好啊!」
「你?還兵頭,下輩子吧。」
「喔,我讓你瞧不起我,打死你,有本事別跑!」
「那有本事你別追啊!」
小傢伙們大聲議論紛紛,向老人道別後便向那條大道跑去,隱隱有打罵聲傳來。
「這些小傢伙啊!」
看著那些純真無邪的孩子,老人家笑了笑。搖搖頭,力老人拾起放在木墩上的煙桿,打算回家了。但當他回頭時,眼角餘光看到一個小孩孤獨的坐在老樹的最邊角,小孩孤單寂靜,好像不在這個世界一般。
「怎麼可能?」力老人啞然失笑,對自己的想法感到驚訝不已。隨後便向那個孩子走去。
老人知道這個孩子,而且很熟。因為他們是鄰居,小孩沒有父親,唯有一個繼母。
因此,養家糊口的事便落在了那個可憐女子身上,但小孩也是爭氣,把他死去老爹的手藝學了大半。
如今,小孩稚嫩的肩膀也扛起了那個家。可是,最近幾天這個孩子卻是不再理會那個鋪子,不是坐著發獃,就是說一些瘋瘋癲癲的話。
「哎,可憐的娃,難道是思春了?」
……
……
看到盾的背影在拐角處消失不見,坐在最邊角的那個小孩眼中愈發迷茫。
「盾大叔不是山力部落的狩獵隊長嗎?什麼時候又成了平陽成的兵頭?力爺爺不是不喜歡說話嗎?」
小男孩眸子微閉,思緒萬千。
「這裡是夢?還是我那十年的生死兩茫是夢?」
「雪姨是我繼母?」
「小傾兒成了盾大叔的女兒?」
「力爺爺成了個瘋瘋癲癲的話嘮?」
……
……
「啪!」
一隻手臂拍在沉思的小男孩肩上,驚醒了他。這時,耳邊傳來一句關懷的笑罵。
「小石頭,你這幾天怎麼了?怎麼變得渾渾噩噩的,連你家鋪子都沒看了。」
聽到這道不客氣的聲音,小男孩心裡微微一暖,然後輕聲說道:「最近生意不好。再過兩天,大年來了,便好了。」
聽到小男孩的解釋,老人微微一愣,發覺是那麼一回事。這幾天城裡當家的基本上出去狩獵去了,等他們回來,這小子的那把刀估計是閑不住了。
想到這,老人不禁笑了笑,道:「那還不回去,你雪姨應該把飯菜弄好了。」
拍了拍小傢伙的腦袋瓜子,老人便向自家走去。
看著老人那還有些壯實的身影,小男孩眼中愈發迷茫了。
「我到底是小石頭呢?還是韓山嵬,又或者是白?」
小男孩想到。待看到在拐角處,老人即將消失的背影,小男孩甩了甩腦袋,不再多想,而是大聲喊道:「等等我!」
說罷,小男孩便大步跑了起來。
奔跑的小男孩卻是沒有發現,在他離去之後,那棵老樹漸漸虛幻,他坐過的木墩也緩緩消失。
當他跑到那處拐角時,小男孩回頭,看了一眼老樹,眸中閃過一抹疑惑,隨後便搖了搖頭。身影消失在拐角之處。
「此子當真敏銳,竟然還未徹底陷入幻境。剛剛還差點被他發覺端倪……」
老樹之下,一道虛幻身影突兀出現,虛影看向小男孩離去的方向,眸光森然……
「若非此陣沒有殺符,本主必然親手殺了你。這數萬年來,已有近千人到達此地,雖都已被此陣泯滅,但……
看來是月狼王族出現了問題啦。」
虛影低喃,眸子閃爍,有月牙於內出現。
夜風吹過,虛影緩緩飄散,老樹也變得凝實。唯有一道嘆息徐徐迴旋,卻無人聽見。
「那便耗費些力量,將此陣圓滿運行,數萬載的布局,也是時候收局了。可不能在這個時候,因省些靈力以致陣勢的運轉不周……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