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他山之石（下）
溝壑巨大，彎彎曲曲的，卻是沒有流水，於是便談不上什麼青山流水之類。
溝壑某處迂角，韓山嵬踱步，陷入沉思。他的身前是一塊巨大的山石，擋住了上山的路。
他不知道他為什麼要上山，但是他卻知道他一定要上山，那種感覺說不清…道不明。
那是一條絕路，大石阻礙，無法逾越。
伸手劃過巨石，有一種冰涼的感覺，很光滑。再抬頭看去，韓山嵬便知道此石無法攀登。
雙手負背，慢步而走，發出嗒嗒之聲。不知何時，韓山嵬破損的衣物已然煥然一新，猶若新裝。**的腳掌早已被一雙嶄新的靴子包裹。若非少年蒼白憔悴的面孔，那此間的他必然被人當作山野遊戲的貴人。
「我…好像明白了……」
不知道是第幾次走到山石之前，少年沒有再次移動腳步，而是停頓下來，低聲喃喃，似有所悟。
少年凝視大石，渾濁的雙目漸漸清晰，撕裂了籠罩許久地迷惘。
「我…懂了。」
韓山嵬抬起頭來，看向天際，他的雙目深邃如淵，望向不知處。
「你明白了什麼？」
半晌，寂靜的天地被打破，一道洪鐘大呂般的聲音響起，盤旋四方。
聽到這既熟悉又陌生的聲音，韓山嵬的身形微微一顫，隨後搖了搖頭，顫聲道：「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那你如何說懂？」
「正是不知，所以才懂。」少年開口陳述道。
言罷，天地再次寂靜，宏大之音隱匿，唯有韓山嵬一人負手而立。
「嗯！那你上山罷。」宏大的聲響再現，沒有絲毫感情。
當那聲響落下，韓山嵬身前的那塊巨石緩緩消逝，露出了被遮掩的小道。
韓山嵬已有所明悟，因而他沒有遲疑，拾步而上。
小道很小，很窄，但並不妨礙韓山嵬的行走，因為小道的坡度很緩。
小道兩旁的樹木卻是已經消失，唯有那些野草閑花開落，散發出淡淡的清香。
韓山嵬的腳步很慢，他謹慎的邁出步伐，走在小道上，看著有些滑稽。在他的感知內，數十天過去了，但是天卻沒有黑的跡象，而韓山嵬也沒有感覺到飢餓。
對此，韓山嵬沒有覺得奇怪，以前的惘然行走，他不知原因，但如今的他早已明悟緣去由來，自然沒有什麼怪異之感。
小道開始陡峭驚險，低頭看去，是深不見底的崖谷，讓人平添了些恐懼。
韓山嵬的腳步還是那般，很慢，但是很堅定。
他的身形有些佝僂，那是他的目光要放在腳下，不敢望向高處。此舉不是驚懼，而是遭受了血的教訓。
此間的韓山嵬不復山下的瀟洒，有些落魄與疲憊。他的衣物早已破損，只能堪堪遮掩，一隻靴子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微風吹起，破碎不堪的衣物飄揚，露出一道道血跡斑斑的傷痕。
自他上山以來，唯有小道可行，起初是有禁制存在，讓他無法離開，而後則是一面峭壁，一面依然是峭壁，好似上天將陡峭的山壁微微那麼一折，出現了一條羊腸小道。
山道兩旁有荊棘出現，一根根尖銳的利刺劃過韓山嵬的衣物，帶下許些碎布，沾染了些血跡。
那日，他曾有恍惚，僅是一剎那間，他便摔下了山崖，若非一條古藤堅韌，此間的韓山嵬估計不存於世。他知道登這座山不似走那斑駁鐵索，死了便是真的死了。而他的那隻靴子，便是在那時候不見的……
或許不是韓山嵬不想遠望，而是這山間白霧太過濃郁，數十米外的事物便看不清楚了。至於心神，卻是無法離開軀體。
轉眼之間，數月已過，此刻的韓山嵬情況更是異常糟糕。
他上身赤－裸，傷痕纍纍，他的一條褲腿早已不知所蹤，在那條露出來的小腿上，有一道深深的划痕，划痕邊際是烏黑的血跡……
至於另外一隻失了靴的腳掌，早已血肉模糊。
然而，韓山嵬神色卻是顯得平靜，嘴唇緊抿著，執著的眼眸凝視前方，疲憊不堪的身軀緩慢地向上摞動著，步伐顯得沉重，卻也流露出堅定。
歲月的齒輪慢慢地轉動，不曾停息。漸漸地，韓山嵬也不知過了多久，他的雙目再一次變得麻木，有些呆澀。他的腳抬起，然後落下，再抬起……
驀然，韓山嵬的身形猛地一個踉蹌，繼而向前摔去。他感覺到他的腳在那一刻間落空……
撲通一聲，韓山嵬疲憊不堪的身子砸在了地上，身上的傷口被撕裂，劇烈的疼痛讓他的神智清晰。
「嘶！」
倒吸一口冷氣，韓山嵬咬了咬枯燥的嘴唇，無聲無息笑了起來。
「終於…到了啊！」
許久，韓山嵬敗掙扎著起身，嘶啞的聲音在這寂靜的山巔盤旋。
韓山嵬打量著這座攀爬了許久才到達的山巔，心中有些失落繚繞，這裡沒有想象中的古樹盎然，光禿禿的一片。
濃郁的白霧正緩緩的消散，山頂也漸漸變得清晰起來。此山之頂平平，沒有一點起伏之處，這是一個奇特的荒蕪之地。
「那…那是？」
倏而，韓山嵬雙瞳猛地一縮，他看到了一件難以置信的物件。此頂本就荒蕪，然而該物的出現，使得山巔非凡。
韓山嵬拾步，向那物走去。
那是一個人形物狀，好似一件雕塑。但韓山嵬卻知此物非是什麼雕塑，而是一件霸道的神物。
此物呈暗金色，體表布滿密密麻麻的傷痕，它的左臂不知所蹤，好像是被什麼東西撕扯而下。
韓山嵬認為此物非凡，是因為他感知到這個人形生物不在這個世界，或者說不在這個時空。
伸手摸去，韓山嵬的食指在空中泛起一道漣漪，卻穿透了此物，宛若泡影一般。
驀然，韓山神色一變，伸出的手臂往回一縮。
他看到這個人形生物睜開了眼，剎那間，韓山嵬腦海轟鳴，諸般色彩盡皆失去，眼中唯餘輝煌……
煌煌人道氣機降臨山巔，皇道威嚴，讓萬物匍匐，天地無聲。
金色的眼眸，有神秘符文交織衍化，其內好似有星辰流轉，藏萬千界。
倏而，那雙金色雙眸射出一道金光，金光一閃既逝，沒入韓山嵬的眼中。
「嗯！」
頓時，韓山嵬悶哼一聲，有難以想象的疼痛出現，韓山嵬覺得自己的腦海好像被撕裂了一般。
天地被撕裂開來，那個人形生靈恍惚中不現，失去蹤影。剎那間，韓山亦是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