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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虎噬

  虎叔神色震驚中帶著難以置信,他厲聲喝道:「是不是你做的,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車夜明低了低頭,有些不敢看虎叔的眼睛,半晌才苦澀的道:「我,我也不想的。」


  虎叔聽的車夜明竟沒有否認,他是多麼想聽到車夜明否認的聲音啊,他如被人重重打了一拳般,踉踉蹌蹌的退了好幾步。良久后,他才面色陰鬱的看著車夜明,伸著顫抖的手指怒吼道:「畜、畜生,真是個畜生啊……我是看著你長大的,原本以為你只是年幼任性些,我和大哥都對你抱有很大的期望,可是你,你怎麼會這麼喪心病狂,殺傷這許多百姓,你就不怕有損陰鷙,遭受報應么?你到底還有沒有人性?」


  虎叔越說越怒,說到激動之處忍不住一掌向車夜明拍來。他這一掌含怒而發,又快又恨,只是掌到中途的時候,他才醒悟過來,這是大哥的孩子啊,如果就這樣打死了他,自己又有何面目面對大哥呢。況且這孩子本性不壞,只是一時走錯了路,只要勤加引導,未必不能改邪歸正。他這樣想著,不由掌力便收回了大半。


  車夜明卻不知這些,他見虎叔這一掌來勢兇惡,心下微微凜然。他不敢大意,忙彎腰蹲步,凝神便和虎叔對了一掌。


  虎叔原以為這一掌輕易就可以震退車夜明,但他沒有想到這小子年紀輕輕竟然這麼了得,才幾個月不見就進入了紫府巔峰境界。他心中苦澀,不由冷笑道:「紫府巔峰境界,難怪、難怪。」他見車夜明天資如此之高,反倒越加痛心。


  虎叔長出了一口氣,凝視著已經燃燒殆盡的八里鎮,半晌才沉聲道:「修仙之人快意恩仇,只殺該殺之人,可是這些百姓、他們又有什麼過錯呢?你怎麼可下如此狠手?你這樣做與魔宗的魔頭又有什麼區別呢?」


  虎叔見車夜明不答,心中更是難受,難道你竟然連這點悔過的勇氣也沒有么?他仰頭看著風雲變幻的天空,閉著眼感受著空中的眾多怨念,好半晌才喃喃的道:「倘若我今天就這麼放過了你,只怕這枉死的數百英魂也不會原諒我吧。」


  虎叔聲音雖然不大,車夜明卻聽的吃了一驚,他心中碧波涌動,面色也忽晴忽陰。虎叔這麼說是什麼意思?難道他想不顧昔日情分,替父親清理門戶么?難道他真的可以這麼決絕么?

  車夜明微微眯起了眼睛,他仔細盯著半晌不動聲色的虎叔,內心突然冒出了一個瘋狂的念頭,先下手為強!他也被自己如此瘋狂的想法嚇了一跳,那可是自己的虎叔啊,是看著自己長大的人啊,自己之所以有今天的成就,虎叔絕對是功不可沒的啊。


  難道自己真的要殺了他?猶豫,車夜明第一次出現了猶豫的神色,可是機會稍縱即逝,如果錯過……鹿死誰手,尚未可知。他的面色閃過了一絲掙扎的神色,做還是不做?他緩緩閉上了眼睛,猛然間又倏的睜開,他內心已經有了決斷。他波瀾不興的看著虎叔道:「虎叔,冀州苗家莊的苗宗寶也被我殺死了。」


  「什麼?」虎叔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信息嚇了一跳,苗宗寶竟然死了?被夜明殺死了?


  就在虎叔心情震動之際,車夜明閃電般出了一刀,這一刀是車夜明蓄勢已久的一刀,也是他的巔峰一刀。刀光閃動著讓人心醉的鋒銳,帶著一連串的幻影砍向了虎叔。


  虎叔心念電轉,他正在消化這不可思議的信息,忽然便感覺到了一股極其可怕的危險,是誰要加害自己,難道是夜明這孩子?可是他能威脅到自己么?虎叔畢竟是歸元中期的大高手,即使在這突然的襲擊下,只一瞬便採取了最妥當的防守姿態。他腰微微一沉,左肩微側,右掌在間不容髮之際猛的拍向刀光,應變十分迅速。


  車夜明似乎早有預料般,他見虎叔出掌,左手飛也似的和虎叔硬拼了一記,他也不管被虎叔震的翻滾不已的內息,持刀的右手毫不停留,猛的在虎叔的左胸上帶起了一道血浪。車夜明見偷襲得手,身子猛地旋轉著彈起,手中長刀旋轉著帶起一股呼嘯的勁風,如一個銀色的輪子般狠狠的鍘向了虎叔。


  虎叔被車夜明一刀傷了左胸心脈,他又驚又怒,一身道行發揮不出十之一二。還不等他有何動作,便見當空一刀如死神的鐮刀般,凄美中帶著讓人心悸的危險滾滾而來。他只來得及微微後仰,便被旋轉的刀勢切中了腹部,一股極其霸道的鋒芒更是直接摧毀了他的丹田,虎叔也被這一刀帶的飛跌了出去,撞在了一顆大樹上,軟軟的躺在了那裡。


  車夜明伸手擦了擦自己嘴角溢出的鮮血,看著氣息奄奄的虎叔喃喃道:「我不想的,為什麼要逼我,你們為什麼都要逼我。」


  虎叔聽見聲音,微微睜了睜眼睛,嘴角帶著一抹複雜難明的笑意道:「十二歲的歸元,好,好,我們果然都沒有看錯你,車家確實出了一個了不得的人物。」


  虎叔剛才本可以一掌把車夜明震退,只是他始終小看了車夜明,以為車夜明只有紫府巔峰境界,他卻想不到車夜明剛見他的時候,就留了一手,讓他錯誤的估計了形勢。再加之車夜明天資本就聰穎,即使虎叔以歸元中期修為全力出手,也未必會留得下車夜明。而如此一個人物卻選擇了偷襲虎叔,也難怪虎叔飲恨。


  虎叔微微咳嗽了下,粗重的呼吸了幾口,方才嘲諷的道:「沒有人逼你,是你自己逼你自己的。我只是想替大哥好好的管教管教你,我不想看著你這麼一直錯下去直到沒法回頭。我從沒有想過要傷害你,如果真的傷了你,我如何對的起兄弟的結義之情,又如何對得起大哥當年的救命之恩呢。」


  車夜明聽的身子一震,忙踏前兩步,彎腰撫著虎叔的肩膀道:「那你剛才那番話是什麼意思,你不是要致我於死地么。」


  虎叔眼中閃過一絲訝異,他艱難的笑了笑,半晌才自嘲道:「我只是在等你給我一個說法,一個可以讓我良心……咳、咳,好過一些的說法……」


  虎叔終於還是死了,車夜明看著虎叔的屍體,怔怔的留下了眼淚。良久,他才喃喃的道:「你雖然性子焦躁了些,可對我們車家卻是極好的。」他不由的又想起小的時候,虎叔對自己的百般喜愛,不由的心中一陣煩躁。


  天漸漸的陰暗了下來,淅淅瀝瀝的下起了小雨,整個八里鎮也籠罩在了這煙雨之中。雨水如一把刷子般,不斷的沖刷著這人間的罪惡。山坡上濺落下的小雨漸漸匯成了一條條血色小流,從土坡上不斷的滾落下來,慢慢的匯聚在車夜明的腳下,最後分開,又慢慢的流向了遠方。


  一滴滴的雨水,如早起的朝露般,晶瑩剔透,打在了車夜明的臉上,然後又四散濺開。車夜明緩緩摸了一把臉上的雨水,遠遠的看了一眼遠處偏僻的角落,那裡正是安葬虎叔的地方,然後蕭索的去了。


  隱隱的風雨中傳來了一聲若有若無的嘆息:也許,是你看到了你不應該看到的一切吧。良久,又毫無聲息。夜色降臨了,八里鎮又恢復了昔日的寧靜,寧靜的沒有一絲聲息。


  南疆,冀州,苗家。


  苗家的大堂里,一個老年男子背著雙手不斷地踱來踱去,不知怎地,他今天一直心神不寧,而在今日午後的時候,這種感覺更甚。他抬頭看了眼窗外漆黑的夜色,不自禁的嘆了口氣,心中莫名升起了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他不由有些訝異,可想要仔細回味這種感覺的時候,卻又無跡可循。


  老年男子不由喃喃道:「難道有什麼事情要發生?那到底會是什麼事情呢,怎麼會有這麼強烈的感應呢。可惜自己修為畢竟有限,要不然就可以仔細的推算一番了。」這老年男子正是當今苗家之主,赫赫有名的南疆冀州仙道用劍高手之一苗世林。要說這苗家,雖然在南疆冀州也是屈指可數的大勢力,可是放到千萬里南疆,實在是普通之極。


  但在一萬多年前的時候,不要說南疆,就是在南瞻部州,苗家都是赫赫有名的大家族。當時有好事者,他們把當時仙道最為顯赫的十大家族並稱為仙道十大世家,而苗家便是其一。當仙道十大世家的名稱在天下傳播的時候,修仙界竟出奇的沉默,顯然是默認了這一事實,而仙道十大世家的名稱也一直沿用至今。


  作為苗家盛世的締造者,當時苗家的家主,更是被修仙界敬稱為藥王,可謂是鼎盛至極。但如今苗家竟和車家一樣,出奇一致的都躲到了南疆的冀州。而又有誰會知道,現在冀州的小小苗家,就是當年縱橫南瞻部州的苗家呢。


  就在苗世林獨自徘徊的時候,一個滿面病容的老年婦女快步走了進來,她一臉慌張的道:「老爺,你可見到宗寶這孩子了。」苗世林吃了一驚,自己的妻子最近幾年一直卧病靜修,很少有來大堂的時候,這時候突然見到妻子滿臉慌張的來到了大堂,問起苗宗寶,他如何不吃驚。


  苗世林忙神色凝重的道:「夫人,宗寶怎麼了?」


  苗夫人垂淚回道:「老爺,我剛夢見宗寶渾身是血的站在我的面前,他渾身是血,披頭散髮的,我好擔心。」


  苗世林聽見是夢不由的心裡一松,他知道夫人最近幾年壽元將近,外邪入侵,才會胡思亂想。當下溫言勸慰道:「宗寶這孩子為人正派,做事穩重,況且又有一大群子弟跟著,在這冀州之地,當不會發生什麼事情的。」


  送走夫人後,苗世林叫過管事的,問苗宗寶大致什麼時候回來,管事的說本該早就回來了,想來是路途中有什麼事情耽擱了,才沒有回來。


  這在平常的時候,都是常有的事情,可是聯繫起今天發生的種種,苗世林卻心下不安了起來。當這種不安的感覺紮根了的時候,苗世林再也無法靜下心來,他忙命人不惜任何代價,趕緊查出公子的下落。


  幾天後,車夜明回到了車家。卻發現車家的氛圍有些怪異,他不由的暗暗心驚,難道自己做的事情終究還是被發現了。


  他微微猶豫后,還是去見了自己的父親,卻發現父親車紅石竟也滿臉哀容。他心下更是吃驚,忙試探問道:「父親,可曾發生了什麼要緊的事情。」


  車紅石神色一蕭,怔怔看著車夜明,只看得車夜明心裡發毛,方才答非所問的道:「虎叔怎麼沒有和你一塊回來。」


  車夜明差點被嚇了一個趔趄,自己做的這麼隱秘,怎麼還是被發現了,如今卻該怎麼辦。他心念電轉,可是還是想不到一個穩妥的法子。


  車夜明心下不禁暗自後悔,自己怎麼這麼莽撞,早感覺氛圍不對,就應該打聽清楚狀況了才好。萬一有什麼不對,立即便可以遠走高飛,如今卻生生的送進了門,可怎麼逃的出去。想來以父親的固執,為了什麼兄弟情,為了給虎叔一個交代,斷不會讓自己好過的,說不好丟掉小命也是有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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