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1章 秋闈
莫惜朝難堪的臉色漸漸平復,笑道:「大督帥客氣了,其實若論私交來說,卑職與知安還是很不錯的。知安也是很好的人,此中另有隱情,其實年初奪位之爭,是卑職指揮不當,有所欠缺,所以才會……」
他剛說到這裡,侯元毅便揮手打斷道:「左督當世奇才,此中道理本督帥也是懂的,倒不必說得太明白,總歸日後左督在本督帥麾下實心用事,該有的封號過,兩年自會給你的。」
他這樣說著,也是自得的點了點頭。然後便瞧見莫惜朝的神態略微的表現出了激動,但卻迅速的平靜了下來。
他的心裡更加滿意了,官場上的事情他自是十分清楚的,莫惜朝有大才,卻落得如此地步,不過是李知安嫉賢妒能,又不得不用他,依仗著自己天子近臣的身份來打壓他,所以才會出現這樣的局面,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但他侯某人來了,新官上任自然要提拔一下那些原先被李知安所打壓的人物,至於日後是不是讓對方冒頭,那就看姓莫的乖不乖了,他相信他有這個手段。
在剛才的談話中,他也查覺到了葉沉明對李知安的不滿,想來應該是李知安畏懼他將門子的身份,也不敢過多的打壓,所以他才能坐在使揮指的這個位子上,這個人倒是可以拉攏一下的。
如此想著,他又與莫、葉二人談了些話,準備就此結束時,卻見莫惜朝站了起來,從袖中掏出一疊文書,說道:「卑職此來還是有些公務的,這是有關劉明遠案的詳查實錄,以及各路禁軍此次行動的具體情況,還請大督帥過目。」
他這話說的也是平談,但侯元毅卻明白了其中的意味,這是給自己的投命狀啊。
與此同時,葉沉明也站起來,道:「明斷指揮使司有監督禁軍各衛之權,那裡也有些文書需要大督都過目。」
侯元毅看著下面的那兩人,呵呵的笑了起來。
原以為接掌禁軍會很難,畢竟這是李知安的班底,沒想到卻會如此順利。
李知安,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他心裡這樣想著。
……
十月中旬,秋闈開始。
大商境內獲得舉人身份的士子們此時都已匯聚京師,迎接屬於他們鯉魚躍龍門的考驗。熙熙攘攘間,天還沒亮的時候,供院門前已然聚集了萬多人,在兵卒的督促下挨個進行檢查。
一道院子里,開始搜查全身,看看有沒有什麼夾帶之類的東西。到了第二道院子,便會讓他們脫光了衣服洗澡,然後又換上簡單的粗布棉衣,到了第三座院子,便有兵卒會撬開他們的牙關,扒開糞門,凡是有洞的地方便進行仔細檢查,以防舞弊。
每次秋闈的時間不定,有時會在八月開考,有時是九月,個別時候會是初冬十月。這一年的科考便是在最末的尾端,天氣已經十分寒冷了。
此時的李樂正進入第三重院子,在一間四處露風的隔間內,脫掉了身上的粗布棉衣。
「嚯!好大的根。」
某中一個檢查的兵卒驚奇的說道。
另一個兵卒卻道:「少見多怪,老子往年見過比這更大的,足足一尺,嚇不嚇人?捅進娘們兒身里不得戳穿了,這才六七寸,沒什麼大不了的。」
然後兩人便開始對李樂進行檢查,上上下下的摸索著,李樂滿頭黑線。
當一根手指將要伸入他後門時,李樂終於忍不住,打開那人的手,喝道:「你們夠啦!」
那兵卒不樂意了,「嗨」了一聲,痞里痞氣的道:「又是哪位王孫公子吧?告訴你,進了這考場,就是當朝首相家的公子你也得給老子爬著!站好,彎腰,把屁股撅起來!」
「小爺不考了!」
李樂氣憤的拿起邊上的粗布棉衣,直接往身上套。
「吆喝,你以為你是誰?」另一個兵卒已經抽出了腰刀,惡狠狠說道:「進了這考場便由不得你了,國朝王法在上,敢出這屋子半步,老子劈了你。」
李樂輕哼,道:「小爺要出去,你們攔不住。」
兵卒也跟著冷哼:「往年倒是有些勛貴家的公子爺受不得這樣的事情,依仗著不錯的身手打死過幾個弟兄,但後來不光他死了,連他家的人也死了。這位公子,不管你是誰,進了考場就得講規矩,講王法。為了你,為了你的家人,雖說有些受辱,但在下勸你忍了吧,你又不是禁軍大督都李天刀。」
李樂眯了眯眼,道:「不才,正是在下,凈安侯李樂,字表知安。」
他這話說完,兩個兵卒齊齊一愣,聽說過這位爺要參加秋闈,大家也只當是一句玩笑,那麼大身份的人會考科舉?但真沒想到,竟然讓他們哥倆兒給碰上了,這哪說理去?
兵卒趕緊躬身道:「當真不知道是您,可是這科考的規矩不能受破啊,該怎麼樣就得怎麼樣。不然我們哥倆兒就得死,您同情則個?」
另一個兵卒道:「其實早該想到是您了,這麼大條,天下少有……要不您去隔間拉泡屎去?我們哥倆兒檢查您的排便便是了……主要是為了防止舞弊,您原諒則個好不好?可別殺出去,咱們經受不起……」
李樂嘆了口氣,然後向著不遠處的隔間走了進去。
兩個兵卒對視一眼,不多時亦走向隔間兩邊的房子里走去,進行觀察……
……
「好好考啊,李家就指你了……」
徹底檢查完之後,李樂向著考場方向走去,腦子裡迴響著早晨出門時,林詩音的這句安頓,不覺便感到有些鬱悶。
說真的,他是真的沒想到參加個科考會這麼麻煩,原以為進士科的考式會如以往舉人考試那般,只是簡單的搜身和檢查,然後就是在一個若大的考場內,十幾名教諭來回尋視監考就行了。
還真沒料到會這麼嚴苛,又是洗澡又是換衣服的,而且還要被兩個猥瑣的兵丁偷窺上大號,這哪說理去?如果早知道會這樣,他就算被林詩音打死也不會參加的。不過現在說什麼都晚了,進都進來了,只能繼續考唄,還能怎麼樣?
供院的面積非常大,分做一百零八個考場,每個考場可以容納五百到八百不等的考生同時進行考試。每次進士科秋闈開始,最少的時侯會有七八千人,最多時亦有一兩萬人。
在李樂的想像中,這個地方應該是非常高端大氣上當次的,不說如太學那般小橋流水,亭台樓閣,至少每間考場也應該是紅牆碧瓦,墨香陣陣。然而事實並不是這樣的。
這就是一個非常沒有格調的地方,房挨房房擠房的,到處都是灰撲撲的牆,間或還有幾顆已然掉光葉子的老樹。除了面無表情盯著四下里看的兵丁,便是大群穿著灰布棉袍,手裡拿著寫著號碼牌子的考生,正著急的尋找著屬於他們自己考場。
這樣的場景讓李樂感到非常失望,一想到他將會在未來的三天里一直呆在這個完全沒有任何情趣的地方,他就會從失望進化到絕望。一種了無生趣的感覺猶然而生。
正當李樂在為自己默哀時,身後傳來一個聲音。
「可是三公子?」
李樂回頭,便見同樣一身灰布棉袍的顧井然向他走來。
於是他微笑著拱拱手道:「原來是井然兄,沒想到在這萬多人的考場內還能跟井然兄遇上,還真是緣分吶。」
顧井然同樣拱手還禮,笑道:「確是有緣,先前看著背影覺得熟悉,沒想到竟真的是三公子當面。」
兩人客氣一翻,向前走著,片刻的沉默過後,顧井然開口說道:「前些日子,穆相被處斬了,一同問斬的還有趙相以及其家人。」
他說這話的時候,神色有些黯然。
李樂點點頭道:「青蓮姑娘為穆相收的屍體,後來穆家長子,武當派的穆青松將屍體接回老家去安葬了。趙相那邊男丁全部被斬,女子被發配到邊關充做營妓。唯婉如小姐得以倖免,慘吶。」
顧井然嗯了一聲,道:「趙相倒也罷了,畢竟趙東樓做了那等謀逆之事,趙家一門死得其所。然而,三公子,你我都是知道內情的人,穆相本不該死的。」
李樂蕭索的嘆息道:「至尊曾起過赦免穆相的心思,然則,穆相卻一心求死。惜朝在他臨行的前一晚去刑部大牢看過他,亦曾言道此事。穆相卻說,若他不死,當年參與明遠公案的那些人便能找到借口不用去死了,明遠公的委屈與沉冤該如何洗去?」
「惜朝見他已明死志,便與他說了些話,吃了些酒,從刑部大牢里出來了。聽惜朝說,穆相曾言井然兄你是他的衣缽傳人,能將他之所思傳下去,穆相在九泉之下也應該會瞑目。今後若得暇,多照應一下青蓮小姐也就是了。」
顧井然點了點頭,嗯了一聲道:「我亦視穆相為座師,可惜與他老人家接觸不多,未曾認真受教,此為顧某終身憾事。」
李樂擺擺手,道:「不說這些了,說多了傷感。對了,今次可有把握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