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8章 罷免大督帥
李樂放下茶杯,笑道:「王駕又何必如此?那事情本身就與王駕無干,至尊那邊已經說的很請楚了,王駕也不必太過擔心,全家老小安安心心的住在京城,咱們以後也都有著平常的人情往來。求在李某這裡……」
他說到這裡,手指緩緩的順著茶杯沿上轉動,平平淡淡的繼續開口道:「王駕不覺得多此一舉嗎?」
廣陽郡王微一拱手,剛要說話,卻聽李樂繼續說道:「胖子,心寬體胖,不管多聰明的人一但胖了,圓滾滾的模樣總是給人一種憨厚又滑稽的感覺。王駕,本督帥說的對不對?」
朱成福的臉色微微有些僵住了。
李樂說完那句話之後,微微笑了一下,卻也再不多說什麼。
廳堂內此時便安靜了下來。
過得片刻,朱成福的臉色變得有些發苦,道:「生在皇家,本王也是身不由己的。本王的先父是趙王,在四十年前造過反,武宗爺仁德,留了本王這一脈,從親王降到郡王。本王除了猛吃猛喝變成個傻呼呼的無害胖子,還能怎麼樣?」
他的神色有些頹然,道:「打開天窗說亮話,本王交還了封地,那事情也與本王無關,至尊那邊自然不會對本王怎樣。但是本王上下滿門遷居京城,總是要活下去的。此中原由,大督都明白……」
李樂點了點頭,嗯了一聲道:「明白,四十年前趙王起事,殺我李家滿門,獨我父與我母存活,滅族之仇,我心裡是記得的,你害怕我對你進行報復,我也能理解。這樣討好我,我也是明白的。不過這都是上一代的事情了,那時郡王也不過七八歲,還是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孩童。趙王已然被我父親手斬殺,因果已了,我與王駕是無甚仇怨的。王駕不必心疑。」
朱成福聽到這話,鬆了口氣的同時,又問道:「大督都所言當真?既往不咎?」
李樂點頭,笑道:「這是自然,本督帥一言九鼎,王駕便在京城好好生活吧。哦……對了,王駕可否說說為何你會變得這麼胖?什麼高人指點的你?」
廣陽郡王微微一愣,接著像是想起了什麼,表情變得有些苦澀與追憶,片刻后道:「本王的母妃,先父叛亂被平定后,武宗爺沒有趕盡殺絕,本王成了這一脈的繼承人,然後母妃便逼著本王大魚大肉的吃東西,以及……豬油拌飯,不許本王練武,也不許本王運動。母妃說,胖些看起來雖然傻傻的,但能保命……」
說到這裡,他慘然一笑,接著向李樂拱了拱手,道:「二十五年前,你大兄李勿悲來看過本王,本來是打算殺我的,但看到本王胖呼呼的傻模樣,他便也輕輕放過了。十五年前,你二兄李尋歡也來找過不王,見本王依舊是個傻胖子,他便也離開了。他們都沒有看出本王的隱私。說起來,李大督都,你比你兩位兄長厲害!」
李樂嗯了一聲,算是一個不置可否的回答,接著道:「不說這些事情了,咱們的恩怨已經放過了,本督帥也不想再為難你。王駕,好好活著吧。」
說著話,他將茶杯端了起來,遙遙一敬。
朱成福舉杯,道:「多謝,不管怎麼說是我家欠你家的,大督都若有用的著本王的地方,還請開口。」
李樂笑著道:「這是自然。」
朱成福起身,大步離開,隱隱間,肥胖的模樣居然還帶著股凜冽勁兒。
「這位王駕,不一般吶。」
在朱成福離開后,廳堂的暗門處,白相如轉了出來,眯著眼睛,看著廳外。
李樂長吐一口氣,道:「確實不一般,一個為了保命而隱忍的胖子。」
白相如呵的笑了一聲,道:「還是一個性情堅毅的胖子……不說這些了,大督帥,有關最近一段時間的彈劾,總參屬已經得出了結論,應該是那些勛貴們被逼的狠了,殺怕了,所以才指示他們支持的各方大員開始使力。目的,想來便把大督帥趕下去。」
李樂點了點頭,道:「應該就是這樣了……話說,相如先生,面對這樣的壓力,我是不是應該辭職了?」
白相如聽到這樣的話語,突了愣住了,不明所以的問道:「還未到這種地步,再說以至尊的手腕與大督帥的智謀,這樣的事情也不是什麼大事……」
李樂擺了擺手,道:「這些都是小事,辭職什麼的,反聘回來就好了。真正的大事是,眼看秋闈了,我嫂子想讓我去考狀元……」
白相如忽的一窒,有些想不明白:「為什麼要去考狀元?」
……
重陽節過後,有關於玄衣大督都的彈劾愈演愈烈,從穢亂宮庭與長公主有染,到驕橫跋扈罔顧王法,再到以權謀私收受賄賂,直至最後的豢養死士以圖不軌等等等等。
大商各地官員的奏摺如雪片般的飛入京城,玄衣大督都遭遇群起而攻。李知安貪臟,李知安枉法,李知安借玄衣之權斂財,秋名山就是證明。李知安在禁軍中培養親信,韓陸、趙肆便是證明,已有謀反之嫌疑。李知安……
種種罪名,有的是虛,有的是實,有的捕風捉影,有的卻查有實據。
這樣的壓力實在太大了,新武至尊起先還能押著,來個留中不發。但面對眾臣群群而攻的局面,最後也只能選擇妥協。
九月十五這天,新武皇帝下旨免除李知安玄衣大督都,禁軍大總管的職務。「天刀」李知安正式下野,閑賦在家。等待吏部,刑部,大理寺,玄衣明斷指揮使的聯合調查。
然而還有人想要趕緊殺絕,借著這個機會將李知安徹底咬死。
可是那位御史在金殿上剛剛說出這類話時,卻聽龍椅上的新武皇帝寒聲道:「你們……夠了啊……」
然後大家便靜默了,也明白想要李知安的命是不可能的事情,如今這般的退縮已經是在皇帝最終的底線了。
接下來便是有關誰來就任玄衣大督都這個位子,新武皇帝沒有給出明確的指示。而朝臣們卻想要借這個機會摘桃子,於是便將兵部侍郎正二品大員的王其貞推了出來。
新武皇帝卻也未曾首肯,只是吩咐了一句,由右督東方卓暫行大督都之權,將這事先壓了下來。
東方右督目前正在外辦理劉明遠平反一案,目前跟本無法返京。人們知道,至尊使了一個托字決,但他們也十分明白,這事是托不了多久的。雙方便暫時就這樣僵持了下來。
十八這天的下午,幾位閣臣從太和殿議事完畢出來。
知京兆府,領龍淵閣大學士的當朝四相海貞如,在快出宮后,攔住了次相孫伯綸,行了一禮,鄭重其事的言道:「孫相,稽查天下不可廢,李大督都……」
他的話才剛剛起頭,便見孫伯綸輕輕擺手,將其打斷道:「海相,老夫知道你想說什麼。老夫自然知道李三子下野之後意味著什麼,然則大勢滔滔,徒之奈何?」
海貞如道:「即便李知安下野,禁軍亦不能落在外臣手中,此中道理想來孫相的明白了。下官的意思是,想與孫相一起聯名,推舉左督莫惜朝接任大督都一職。一來,是因為左督職位足夠,而此刻正在京中,方便總攬。二來,東方右督畢竟是個陰人,曾為至尊近侍,日後恐有權閹弄權之險。」
孫伯綸搖頭道:「此中道理老夫又怎會不明白?推舉莫左督京任大督都的事情,昨日老夫進宮與至尊談論秋闈一應事務時,便曾隱晦的提起過。然則,至尊似是不喜左督,左顧而言他,老夫便也不好再多說什麼。想來,以至尊執拗的性子,即便是我與海相聯名舉薦,怕是也……」
說到這裡,他輕輕嘆息,向著海貞如拱了拱手之後,便徑自離開了。
海貞如亦是長嘆一聲,有些無力的向著太和殿的方向看了一眼,喃喃自語了一句:「難不成才剛剛開始,便要結束?至尊,你到底在想什麼……」
……
九月二十,天氣晴朗。
京城,大覺寺。
後院禪房內,兩個白衣僧人相對而坐。一壺清茶,一點殘香。旁邊案几上的籠子里關著的鷹在撲騰。
兩個僧人,年長的一個體形健碩,濃眉大眼,身上的肌肉幾乎要將僧袍撐開。
另一個年輕的,面容極為俊俏,表情平緩,古淡不驚,看起來讓人覺得賞心悅目。
「事情便是這樣的,我徘徊兩個月,殺生畢竟是不好的。師兄……」他說到這裡,深深吸了口,道:「所以便來師兄這裡討個主意。」
中年僧人沉默片刻后,道:「總歸是要送給他的,他的名聲雖然不好,但我知道他是個至純君子。師弟,殺生也是為了救生,唯識法相,本心不移……」
兩個僧人,中年的叫妙靜,江湖人稱「伏虎僧」。
另一個便是他的師弟了,「降龍僧」妙言。
師兄弟多年不見,再見時卻談起了這樣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