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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2章 殘酒一盞

  他的衣著很簡樸,只是一身灰色長衫。他的年紀並不大,四十歲上下的樣子。他的身材不高也不矮,但卻異常挺拔。他的面容很平凡,眼角還帶著些許皺紋。他的手中拿著一枚嶄新的銅錢,不停的在指間來迴轉動。


  就是這樣一個平凡的人,在一個平凡的日子裡,走進了金鳳院的大門。


  然後,兩個大宗師,玄衣四位指揮使,兩名司將與一名副司將,以及院內近千玄衣禁軍,在這凜凜殺氣中不敢再動分毫。


  他的殺伐之氣,已然覆蓋的整座金鳳院,壓的這裡所有的人都喘不過氣來,他們從來沒有體會過這麼恐怖的殺氣。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手中不斷在指間來迴轉動的那枚銅錢上,因為「金錢落地,人頭不保。」這一句話,江湖上的每一個人都深信不疑。


  在他出現的那一剎那,金鳳院中不管是誰都被他壓的喘不過氣來。


  神虛子與張丹陽這兩位大宗師已經做好了死拼的準備,梅香竹與葉沉明,韓陸,王舞四位業已打算拼殺。


  隨著唐開山一聲:「結陣!」


  眾玄衣轟然響諾,隸屬於青花斗部,明斷、靈明、牧戈等禁軍便在瞬間組成了一個又一個的殺伐陣形。


  衛元昌與花想容亦在此時隱於陰影當中,準備暗中刺殺。


  玄衣這邊如臨大敵的模樣卻讓上官驚虹可發一笑,手中的銅錢還在轉動,他只是談談的說了一句:「有酒嗎?」


  神虛子邁步,剛要說話時,卻聽一座閣樓的屋脊上有人道:「殘酒一盞,且飲之。」


  話音落,一隻酒碗從天而降,落在了上官的手中。


  眾人紛紛向聲音發出的地方瞧去。


  卻見一個雙目空洞的瞎子,正拿著一壇酒坐卧在屋脊之上。


  上官哈哈一笑,將碗中酒一飲而盡。


  「多謝!」


  兩字落地,上官轉身,頭也不回的離開了。而金鳳院里的人們,這個時候緊繃的心弦才漸漸回落。


  眾人再抬頭時,那瞎子已經不見了蹤影。


  梅香竹每每想到這裡,便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張丹陽與神虛子都是大宗師,為什麼會跟上官與那瞎子產生這麼大的差距?


  回到卧房,梅香竹心力交瘁,輕一揮手,幽暗的燈光下,她的袖中飛出了一張潔白的宣紙。


  那張紙似乎被某中不知明的力量所控制,飄飄的,落在了圓桌上。


  梅香竹走近,坐了下來,然後就著燈光痴痴的看著紙上的內容。


  「幾回花下坐吹簫,銀漢紅牆入望遙。 似此星辰非昨夜,為誰風露立中宵。」


  這樣的詩句是七夕那天夜裡收到的,她已經看了很多遍了,但是每次回來,她總要再看上一次,似乎只有看到張宣紙上的詩句,她才能將自己心中的恐懼與壓力淡忘。似乎那個沒良心的這個時候就在她跟前。


  「呸!不要臉的小狼狗,總想著那些事情。等回京之後要你好看!三天別想下老娘的床!」


  想到那小狼狗的東西,梅香竹有些畏懼的同時卻又恨不得馬上到他身邊,縫隙里有些許蜜.汁滲出。


  心猿意馬的想了半晌,桌上的宣紙無風自動的飄了起來,繞著燭火輕輕轉動著。


  「壓一壓也是好的……」


  她這樣想著,順手捏住亂飄的紙張,然後便合衣躺在床上睡去了。


  ……


  奉節府。


  明月當空,玄衣與金錢對峙。


  荊無命死灰色的眼睛盯著眼前骨節寬大的青年,提劍而立,劍尖上有鮮血滴落。


  荊無命收劍:「你不是我的對手,收手吧。」


  青年全身布滿傷痕,一身春夏裝的玄衣制服已然七零八落,批在身上的空袖大風衣業已殘破不堪,風起時碎碎而擺。


  「死劍好身手,請接我這一招。」


  班定平平淡淡的說著,從懷中拿出一柄刀,小刀,飛刀。


  荊無命死灰色的瞳孔驟然一縮,緊接著劍尖輕抖,如臨大敵!


  「唉……」


  一聲嘆息聲將兩人齊齊驚住,接著如同雷霆一般的聲音在兩人耳中迴響。


  「住了吧,就此結束。你二人若是再動手,就是在給老僧找麻煩了。」


  空靈而又激烈的聲音將兩個打算生死一搏的年輕人震的七葷八素,最讓人恐懼的是這個蒼老的聲音只有他們二人能聽到。


  荊無命呼的很撤一步,幾乎是本能的,將劍交在了左手上,死灰色的雙目中泛起了濃濃的殺意,以及深藏其中的畏懼。如撲食的獵豹般,蓄勢待發。


  而班定在本能的警惕過後,卻愣了一下,接著將手中飛刀隱沒,皺了皺眉頭,暗道:「這是大哥準備的後手嗎?還是……」


  班定一下子冷靜了下來,如果他真的與荊無命拚死作過一場,即便是用了大哥李知安所教的飛刀技,他也沒把握戰勝荊無命。畢竟,飛刀與其他的暗器不同,他跟本作不到「例無虛發」。那麼最後的結果,大半便是與荊無命同歸於盡。而更有可能的是,荊無命重傷,而自己已然身死。


  他與荊無命都已摸到了大宗師的門檻,死在這裡真的不值。


  如此想著,班定退後一退,道:「死劍,大宗師之後再會。」


  荊無命亦是後退:「我更想與『算盡蒼生』作一場,九絕手,再會。」


  與此同時,集結在這裡的玄衣禁軍與金錢幫眾,在兩人罷手之後,如潮水般紛紛後退。


  ……


  西都府


  聞刀別院。


  別院前面的會客廳燈火通明,四五十名江湖人聚集在這裡,手拿兵器,沉默的坐在廳堂兩邊的椅子上。


  這些人男女都有,年紀並不大,小的不過十六七歲,而最大也不會超過二十五歲。就是這一夥年輕人,給人的感覺卻是氣質凝練,十分幹練的樣子,而且身上都隱帶殺氣。


  其中,坐在主位上的那個身穿黑白相間衣服,濃眉寬目的少年人更是給人一種不怒自威的感覺,他應該便是這些人的首領了。


  不知過了多久,當更梆打到二更天的時候,終於有人坐不住了。靠近前方的一個藍衣青年提著劍,站起身來,拱手道:「馬少堂主,我們究竟在等誰?那人什麼時候到?總得給大夥說明白吧?」


  坐在主位上的少年還未說話,他對面的另一個青年卻笑著開口了,道:「呵呵,人常說只有取錯的名字,沒有叫錯的綽號,果然是個『雷霆劍客』啊,陳兄就這麼耐不住性子嗎?多等等又有什麼的,空群是咱們一夥的頭面人物,做事歷來有分寸,既然他不肯早說,想來那人必定是個大人物吧。」


  聽到這話,那姓陳的青年像想到了什麼,不由得瞳孔一縮,緊接著雙目放光,驚道:「該不會是李天刀?」


  他這話說完,其他人紛紛驚呼了起來,全都雙目中帶著熾熱,嗡嗡嗡的開始議論起來。


  坐在主位上的少年,正是萬馬堂少堂主,馬空群。


  而聚集在這裡的這些年輕人,則是此次武林七殺令頒布后,以武當派,華山派,全真派,崆峒派為首在各大派精英弟子。


  這段時間以來,他們配合玄衣剿滅那些為非作歹的山匪馬盜,豪強世家,著實經歷過很多次生死大戰,繼而也都從血火中歷練了出來。又因為他們的年紀都不大,年輕人在一起總是比較談的來,所以在經歷過幾次合作之後,大家便隱隱的結成了一小同盟。


  而這個小同盟,則是以萬馬堂少堂主,馬空群為首。不光是因為他是這夥人當中僅有的兩個宗師之一,更因為他本人也有著不錯的領袖氣質,所以才讓大家打心裡服氣他。


  那個最先說話的陳姓青年,名叫陳應海,是武當派掌教真人神虛子的親傳弟子之一,亦為武當派年輕弟子當中的領軍人物,江湖人稱「雷霆劍客」,脾氣也最是火爆,嫉惡如仇到了偏執的地步。一流絕頂的身手,在場諸人當中的首領之一。


  而另一個回答他的青年,則是丁家莊少莊主,丁乘風。為人洒脫,性情和善淡薄,一手刀法出神入化,亦是這些人中除馬空群之外的另一個宗師,他原本便與白天羽,馬空群是至交好友,此次行動自然也是以馬空群馬首是瞻。


  而此時,陳應海的一句話說出,引得其他人紛紛驚呼的同時,馬空群的心裡卻泛起了淡淡的酸味。都說神刀萬馬李家侯,三家同氣連枝。可是比不過天縱奇才的白天羽也就算了,而那一代天驕的李知安更是讓他心裡不是滋味。


  他馬空群也算一代人傑,可是在三家之中,卻妥妥的就是墊底的。


  但是對於那位素未謀面的李家兄弟,馬空群心裡還是十分佩服的,人家《新兵器譜》排名第五,而自己也就比趙肆、韓陸這兩個玄衣指揮排名高一點而已。但李知安那都是實在實的戰績,沒有任何水分,所以也就不由他不服氣了。


  這世上,宗師殺宗師跟砍瓜一樣輕鬆的事情,也就李知安能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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