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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0章 大典(1)靜氣、鋒芒

  但是對於某些人來講,這卻是一個漫長的夜晚,很長很長。參與此事的人都會覺得這一夜是十分不容易,一波三折都不足以形容。


  他們覺得長,是因為這一夜經歷的殺戮太多了,不管是玄衣也好,江湖人等也罷,雙方參與人數幾近五萬之眾。他們彼此撕殺與纏鬥,已然波及了京城四坊,雖有侵害一些百姓,但也都在可控之內。


  然而在朝臣們看來這隻不過是皇家的一場鬧劇罷了,重臣也好,將門也罷,他們都是這麼認為的。因為他們明白,大商皇族自家的事情,與他們無關。


  太陽剛剛升起之時,首相太傅府的某一處閣樓上。


  張德臣瞧著東方的驕陽,又遠遠的瞧見已然被玄衣羈押著去往千里寨的那一隊俘虜,輕輕笑了一下。然後從閣樓上翻了下去,向著相府深處,林惟忠休息的院子走去。


  那院子里的一處小書房之內,七十多歲的林惟忠剛剛在書貼上寫完「靜氣」兩個字時,便見張德臣哈的笑了一聲,推門而入道:「相爺,正如相爺所料,京中未亂,新武皇帝勝的很漂亮!」


  他的言語有些激動,以至於完全不管禮數的闖進來。


  林惟中不為所動,對這突如其來的破門並未有絲毫錯亂,筆鋒都沒有半分停頓,繼將「靜氣」二字的最後一筆寫完。


  張德臣這才感覺到有些冒失,歉然的笑了笑。


  林惟中止筆,看著這副字似乎覺得有些不滿意,搖了搖頭,嘆了口氣,將那字貼放到一邊,接著就著下面的那張宣紙繼續書寫。


  一邊寫,一邊道:「意料之中罷了,德臣,奪位之爭,自大商立國到如今發生了很多次。有的人成功了,有的人失敗了,這都是皇家的事情,與外臣無關。若是外臣參與其中,最後的結果也不地過是粉身碎骨罷了,皇家的刀可是很利的。所以,你應該安穩一些。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才是正理。」


  張德臣躬身受教。


  林惟中說到這裡,停筆,有些感慨的長嘆了一聲:「皇家的刀,很利。但再利也不可能舞到官員頭上來,皇帝們喜歡鑄刀,每一柄刀份量都很沉,玄衣,也不過是眾多刀柄之一罷了,雖然有些犀利,但也僅此而已。」


  「德臣啊,老夫明白你為何如此激動,當今新武至尊雖說是勝了,也打算為明遠公平反,但這平反會到哪一步,卻未可知。別說是新武至尊勝了,就算是郡王勝了他也必須為劉家人平反。但是,有關明遠公的學說,卻是不可能公之於眾的。」


  「可是……」張德臣猶豫著說道:「可是,新武至尊似乎有些不一樣。」


  「不可能的。」林惟中猶豫了一下,接著嘆息道:「不可能的,至少三百年以內是不可能的,皇帝不可能將權力交出來的。明遠公……太過理想化。所以,德臣,別想了。」


  這個睿智的老人是這樣說的,接著深深吸了口氣道:「不要再想這些了。說說別的吧,呵呵,倒是有一件事情可以圈點一下。李推之,果然人傑啊,他當年竟然以自己的死,將李三郎直接推了上去,想要讓自己這小兒子替他實現胸中抱負,倒是讓本相有些始料未及。」


  「不過呢,李三郎起點太高,讓先帝景和覺得他若入朝,會有很大的麻煩,所以便將他打造成了一柄皇家的刀。這怕是李推之也沒有想到的。老夫早先還在擔心,李三郎會進入朝堂,成為另一個新起黨派的領軍人物。但是經此一戰之後,本相倒是放心不少。李三郎再不可能進入朝堂了。因為玄衣這柄刀太利。」


  張德臣怔了一下,過了半晌才說道:「相爺或許想多了,推之公性情剛烈,擰拆不彎,從來都是行堂堂正正之事,又怎麼可能……」


  「性情剛烈?擰折不彎?呵呵。」林惟中笑了笑,接著說道:「性情剛烈倒是真的,但是擰折不彎嘛,倒是有待商榷。若他真是擰折不彎的人物,又怎麼可能在西北那塊亂地上任節度使那麼多年?武林豪強,邊關大將,世家大族錯綜複雜,平常人絞在這裡面只怕會消骨斷魂,而李推之卻生生的將他們聯合在了一起,一至對外。這樣的手段,一個擰折不彎的人可辦不到。他的手段,可是厲害的很吶。以自己的死,讓先帝產生愧疚,從而可以為李三郎保駕護航,這也是應有之意。」


  說到這裡,林惟中失笑的搖了搖頭,繼續書寫:「可惜啊,他這個小兒子還是太出色了,出色到會讓當今至尊忌憚非常,經此一戰之後,李三郎再不可能入主朝堂,李推之所有的期望便會落空。可惜,可惜啊。」


  這個時候,林惟中將手中的毛筆停了下來,宣紙上那「鋒芒」二字,便顯得有些刺眼了。


  張德臣略微有些失神,他分辨不出老相爺這個時候到底是在惋惜,還是在幸災樂禍。這中間的情緒真的很難言語。


  「李推之,當世人傑,文武雙全。他與本相是同科,當年明遠公是狀元,本相為榜眼,他是探花。趙王謀反時,他是先鋒主帥,本相為副,明遠公為後勤督糧大總管,那一戰,本相初出茅廬,正是意氣風發的時候,將明遠公,李推之倚為知己,當年的進士軍是何等的威風。我等也曾歃血為盟,立誓要改變這世道。」


  「只可惜後來一切事情變了……」林惟中的聲音變得有些蒼涼:「武宗末年,由於明遠公的原因,短短几年時間,滿朝儘是『蘇林黨』,武宗皇帝害怕了,然後便開始肢解『蘇林』,本相也是沒辦法啊,當年的那些事情你也親身參與過。所見所聞,你也都是清楚的,明遠公的案子……」


  林惟中緩緩舒了口氣:「咱們量力而行吧。」


  說到這裡,老人輕輕的搖了搖頭,從書案後轉出,用凈水洗了洗手,道:「德臣啊,備車吧,新武至尊的登基大典要開始了……」


  ……


  「備車吧。」


  次相府內,仿若一夜之間蒼老了十多歲的趙繼善從書房內走了出來,拍了拍二兒子趙東旭的後背,說道:「該準備的事情你都準備好,為父也只能安排到這裡了。婉兒與文博想來還是可以保全的。」


  趙東旭哭的稀里嘩啦,言道:「大哥闖下的亂子,卻要咱們滿門陪葬,父親,這是何等道理?不若咱們逃吧……」


  趙繼善聽到這話,狠狠一把掌扇在他的臉上,喝道:「收起你這些沒用的小心思,窩囊的東西!若是你還能成半點氣候,老夫這些年來又怎會一直依仗那狼子!你若再敢動別樣的念頭,只怕婉兒與文博都難逃性命!」


  對於這個完全就是個紈絝的二兒子,他已經徹底失望了。恨恨的甩了甩衣袖,徑直離開。心中無不感嘆:「同樣是紈絝,李推之那匹夫的兒子怎麼就比老夫的強呢?」


  ……


  文華閣大學士府。


  閣臣穆煩多從府中走出,長長舒了口氣,驕陽的照射下,銀妝素裹的世界讓人覺得很刺眼。回頭瞧了瞧身後的穆園,有些感慨,又有些不舍。


  搖了搖頭,向著馬車走去。


  「爹爹!」


  身後傳來女兒女兒的叫聲。


  穆煩多回頭,微笑著看著一身桃色衣裙的女兒走過來,言道:「青蓮兒有何事啊?」


  穆青蓮皺著眉頭到得近前,說道:「爹爹,有些事情女兒想問爹爹。」


  穆煩多道:「何事?」


  「自先帝駕崩之後,爹爹便總是有些魂不守舍。昨夜更是長吁短嘆,但自天明之後,爹爹便是一副豁然開朗的樣子,這讓女兒十分不解。前些日子,爹爹更是說,想安排女兒去武當山找大哥。爹爹這些日子以來的舉動實在太古怪了,所以女兒如今想知道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


  穆青蓮這樣說著,她的表情很是倔強,帶著一種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感覺。


  穆煩多呵呵的笑了一聲,說道:「為父名為易,字表煩多,這個表字,是為父的老師所取,老師說,知易行難,惟煩惱者多。這位老師,他只比為父大七歲,當年他只是棲霞村的一個教書先生,為父便在他的啟蒙下開始讀書。」


  「但在那個時候,他便已然有一種讓人高山仰止氣勢。後來,他成了狀元。再後來,他成了聖人,再到後來,他死了。乖女,你知道他是誰嗎?」


  穆青蓮呆了片刻,完全不明白父親為什麼會左顧而言他,於是搖了搖頭。


  「他叫,劉介臣,字表明遠。」


  此言落,穆青蓮的腦中轟然炸響,不可思議的看著自己的父親。


  劉明遠?謀反的劉明遠?父親竟然是他的學生?那麼父親近日來失魂落魄的樣子,似乎便隱隱有了答案。


  「過些日了,你便去武當山吧。真是可惜啊,沒能給你找一家好親事。」


  說完這話,穆煩多微笑著輕輕拍了拍她的腦袋,接著轉身,進入馬車。


  穆青蓮失神半晌,獃獃的看著馬車離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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