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7章 落幕（8）功敗垂成
小弟怎麼樣了？大哥怎麼樣了？鐵傳甲怎麼樣了？詩音怎麼樣了？
蓬萊，歸藏，明府，方丈，瀛洲？龍坻，天宮，碧水？還有，還有那可怕的天尊……等等一切的思維與回憶剎那間交織在一起，腦仁都快炸裂，巨烈的頭痛在這一刻如潮水般襲來。
所有的疑問，回憶以及擔心驟然匯聚，李尋歡感覺自己快要瘋了，像是噩夢蘇醒般的想要逃離這個地方。
「啊！」的叫了一聲，捂著頭從碎冰間竄起，腳下突的一個絕頂破音，瘋了似的想要離開這裡。
便在這時，他剛剛踏出第一步時，一隻輕而柔的手掌搭在了他的肩膀上，絕頂大宗師的李尋歡便在這輕輕一按之下停住了。
然而在這之前，他竟然對這隻手掌的主人沒有半分感知，寒毛在瞬間倒立，手中飛刀一個宛轉，便要出手！
卻聽那熟悉而又溫和的聲音進入了他的耳朵。
「原以為還要再過上……兩年，沒想到你會這麼快……醒來，我很意外，也很開心。你是很……很好的。真的很好。」
李尋歡詫異回頭，便見李勿悲那輕而淡雅的模樣出在了他的眼前。
「大哥！？」
完全沒有意識，幾乎是本能的叫出了這兩個字。
「大哥……」
這個時候，他才似乎確認了眼前的人。儘管頭依舊很痛，但是面對這個人的時候，他的心神卻已經完全放鬆，緊接著，雙目便有些發紅了。
他知道兄長所面臨的敵人有多恐怖，但是大哥還活著，世上還有比這更開心的事情嗎？
儘管這是一件很開心的事情，但是他還是忍不住鼻子發酸，眼眶發紅。
「大哥」兩個字念出之後，他便再發不出任何聲音了。
李勿悲輕輕拍打著他的背心，亦如當自己受到挫折時，他安慰自己的樣子。
笑容便在他溫和的臉上綻放，斷斷續續的開口道：「你很好，尋歡，你真很好的……小弟也是……很好的。我去京中看過他，他有很……多紅顏，有一個是已婚的公主，還有孫天機的孫女，一個叫小紅的姑娘。嗯，有很……多的。他過的很快樂，也很開心，我見他這樣自是十分開心。」
「詩音也很好，她總是在想你……她太想你了，心情難免暴躁，所以對小弟有些嚴厲，時常會打他，小弟自然是讓著她的，惹急了也不過是躲出去。家裡，很好……小弟也很好，詩音也很好……」
「小弟在江湖上很有名了，最年輕的宗……師，很厲害。我這些年常年在外，不是很關注，但也捎帶回中京城看一眼……」
李勿悲語言間有些結巴，總是在停頓。絮絮叨叨的給自己的弟弟說著一些事情。
兄長溫和寬厚的手掌以及細碎的言語讓李尋歡的心緒漸漸穩定了下來，頭痛的癥狀也得到了緩解。大哥談到有關小弟的事情時，他總是有很多疑惑，什麼玄衣會，什麼絕公子，什麼文魁，什麼梅花盜的，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這些事情對於久離中原的李尋歡來說，已經變得很陌生了。大哥的表達又不是很清楚，所以他這個時候便疑惑的緊。
他知道兄長現在的語言有所障礙，為了不讓兄長為難，他便也沒有開口發問，只是安靜的聽著兄長含糊不清的說著一些什麼。
小弟未入宗師時被奪命書生刺殺過？那傢伙很厲害的，當年的自己便是在他手中吃了暗虧，不過還好，小弟勝了他，而且聽起來是將奪命書生生擒了？不錯，不錯。
吞了青花會？雲諾依那女人我也是見過的，她本事是不高，但與眾多門派牽扯太深，小弟的膽子也太大了，想來眾多中原幫會門派中人，這些年來應該對小弟進行過很多次報復了吧？不過沒關係，等我回去便完全可以將這些事情壓下去。
那個幽蘭山莊？他們是瘋王的組織？嗯，卻也在預期之內。回去之後不管他們都有些什麼人，直接連根拔了吧。也算是給小弟掃清了一些障礙。
種種事情李勿悲因為言語艱難，說的含糊不清，李尋歡起初聽的很是迷茫，但漸漸也理清了一些頭緒。
大哥說的很輕鬆，叫他不要擔心，不是什麼大事，但是他也能感覺得出來，小弟這些年應該很有壓力的。
李尋歡心裡是這麼想的，皺頭便深深的皺了起來，已經開始策劃自己重回中原之後應該做些什麼事情了。
「不是什麼大事，你不必太過擔心。」在李尋歡的心緒完全平穩之後，李勿悲輕輕拍了拍他的背心，微笑著道：「小弟很厲害，真的很……厲害。有陸前輩在，不會有什麼大……事的。詩音很想要一個孩子，你回中原之後要……好好努力……」
聽著兄長言語不明的說了這麼多，李尋歡長長舒了口氣，輕輕笑了一下，但緊接著卻皺起了眉頭，問出了一個他很關心的問題：「兄長，有關天尊……」
李勿悲緩緩笑著，將他的話打斷：「要是不能超凡的話，你就不要想這些事情，那個人很可怕的，我現在也不知道……他在什麼地方。等鐵兄傷愈之後，你們儘快回中原，在超凡之前……你不要再過問此……事。聽話，有為兄在，不是什麼大……事的。」
李尋歡聽他結結巴巴的說完，輕輕皺起眉，然後很順從的點了點頭，無力的嘆了口氣，道：「我明白的。」
李忽悲點了點頭，對於二弟的性情他還是很了解的，接著指了指滾在一邊的青銅燈，說道：「這東西，叫『持世』。若你想超凡，這個應該對你有很大的幫……助。你可以仔細體味其中的意味……但若是真的一直依靠這……東西，你將會永遠受制於……天尊……」
「超凡，終究是需要自己的力量的，不要當劍真君一樣……的偽超凡。這樣不好，很不好……這些事情，在小弟大宗師之後，你也要告訴……他。嗯，我要走了，你放心。今後，還有你我兄弟相見……之日。」
言落，李尋歡眼前的兄長「嗡」的一下不見了。
真的是不見了，消失的乾乾淨淨，氣意，身姿完全感知不到半分，好像是一個虛幻的氣泡，被刺破之後完全消失。
李尋歡長長嘆了氣了口氣，感知到自己身邊冰層下傳來的，還在深重沉睡的鐵傳甲強而有力的心跳。他的心頭便隱隱激蕩，想著，快了，快了，只要鐵兄活過來，我們就回中原。小弟，詩音，龍大哥，我們快回來了。
這樣想著，李尋歡哈的笑了一聲，感覺到前所謂有的暢快。然後走在冰崖邊上，眺望著南方，喃喃自語道：「不知道睡了多久，也忘了問大哥，現在是景和幾年了……」
……
極北冰原的李尋歡自然不知道，現今已經不是景和年了，而是新武元年。
新武元年正月十五接近四更時分。
福安郡王府的那座木製高台上，姜寒雨，百曉生，以及游龍生這個時候自然是看不到皇宮內的情勢的。
但是當煙花暴起之後沒過多久，大批玄衣紛紛向著紫禁城的方向湧現時，姜寒雨的心中便感覺到，事情似乎並沒有如百曉生所說的那樣發展。
過了許久，等到在外玄衣已經完全進入皇宮之後，姜寒雨心的不妙的感覺越來越強烈，凝眉問道：「白先生，事情似乎出現偏差了，那支青龍坊的奇兵……」
百曉生波瀾不驚的微笑道：「是啊，事情出現了偏差。新武皇帝沒死，玄衣……」
他深深吸了口氣，依舊是微笑著說道：「勝了。」
輕輕飄飄的一句話過後，姜寒雨感覺自己的腦袋轟轟作響，心頭上好像有某個東西一下子碎了，身形有些搖曳，微不可查的很退了一步。
「功敗垂成！」這四個字突兀間出現在他的腦海之中，以至於身體都有些發軟。
「玄衣啊……」耳邊傳來百曉生的聲音：「很厲害，真的很厲害。他們是為了不讓京中產生混亂才會將事情做的這麼複雜，若是不顧忌京中形勢，你們的早就被他們掃平了，又怎麼可能出現如此局面。你們啊，真是傻子。」
姜寒雨赫然轉身，目光如劍的盯向百曉生，沉聲道：「百曉生，你是個玄衣！？」
這話是在質問，也在是疑惑。這一刻，他真的想不明白這個書生的立場。
便在這時，游龍生的劍已然出鞘，寒光乍現，死死的抵在了百曉生的咽喉處。
「董家？郡王？玄衣？」百曉生絲毫不見意這樣的劍芒，繼續輕聲說道：「董家看似與是郡王一體，但卻有別的謀算，郡王看似與董家親密，卻有一些小心思。白某在其中只不過是穿針引線罷了。」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接著又言道：「其實，在今日以前，董存柯並不放心白某之時，白某就已經取得了郡王信任，在此之前便已然接管了青龍坊那支奇兵。然後，在此戰之初才會跟姜先生要指揮權。很簡單的道理嘛，兵法上說：令行禁止。就是這個道理，總要統合戰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