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7章 紫禁之顛(33)反殺
劉七怎麼都想不明白,幫助自己隱藏潛伏了這麼多年,從來不曾漏出半點破綻的面具,竟然會在這個時候被這年輕的書生輕輕鬆鬆看破,這世上還有比這更詭異的事嗎?這書生到底是何等來歷!
良久之後,眾人回過神來。
毒無常皺眉,仔細打量著劉七好久,才搖搖頭道:「他易容了?你這書生是不是看錯了?老夫也是易容的行家,江湖上的易容術不知見了多少,卻在這位陸幫主臉上看不出半點破綻。你也不必在這時用大話唬人。」
姜寒雨輕輕皺眉,道:「老夫縱縱橫江湖幾十年,見過那些精於易容之術的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說句一目洞悉也不為過。若是陸幫主是他人易容而來,老夫不可能看不出來。」
書生聽到兩人這話,搖頭微笑的同時卻雙目放光,定定的看著劉七的那張臉,感覺看到一件稀世之寶,讚歎道:「想必這是那絕公子得了憐花公子的真傳才造出來的人.麵皮具吧。唉,《憐花寶鑒》當真神奇,千面公子,果然是位絕世天才,竟然可以將易容之術做到如此巧奪天工的地步!學生嘆服。」
「不瞞諸位,若是平常時間,學生亦看不出這位陸幫主是經過易術,那位絕公子的易容術之巧術,可謂是冠絕天下。而這位陸幫主,應該亦是偽裝的高手,並且還擅長縮骨,增骨之類可以改變身形高低的法門,不然的話亦不會扮的這般巧妙。」
藍蠍子皺眉,不明所以的瞧向此刻正戰戰兢兢說不出話的「陸百纖」,接著舉目看向那書生,問道:「他既然有如此高明的手段,那你又是怎麼看出他的易容之術呢?」
書生呵呵笑道:「因為,他臉上只有血跡,沒傷痕,諸俠想想,一個經過生死搏殺的人,臉上會沒有傷嗎?並且他所有的傷都在身軀上。這完全說不通,諸位若是不信,可以在這位『陸幫主』的臉上撕一下,或是用水泡一下也行,想必應該可以看到他的真面目了。」
其他人聽到這話,齊齊一愣,警惕的看向還跪在地上的劉七。
確實很可疑,他身上全是傷,而唯獨臉上除了凝結可怖的血跡以外,竟然沒有半點傷痕。若是陸百纖與玄衣拚鬥過,玄衣眾會顧忌他的臉而不下死手嗎?他又不是絕世美人,別人為什麼要在乎他的臉面。就算這姓陸的真的是個絕色美人,但在那生死搏殺之時,別人會顧忌他嗎?
更何況,陸幫主這副尊容與絕世美人四個字可扯不要半點關係。
明白此中關竅,「天山雪鷹子」姜寒雨臉色立刻陰了下來,目光定定的瞧著劉七,問道:「閣下是誰,此時可否為老夫解惑?」
到了這個時候,劉七反而平靜定下,既然已經暴露,那就沒必要再隱藏了。輕輕一笑,從地上站起,不去理會姜寒雨的問話,反而向著那書生抱拳,微笑問道:「敢問這位先生尊姓大名?」
書生呵呵笑道:「姓名無所謂,閣下只當學生是個窮瘋了,想掙錢幾個小錢的讀書人好了。」
劉七搖搖頭道:「一個窮瘋了的書生,不可能有先生這般智謀。而一個有這般智謀的人,亦不可能是個普通的窮書生。江湖上,以謀略著稱的人有很多,什麼小諸葛,病卧龍的不在少數。玄衣左督主莫惜朝也被別人稱之為『鬼穀神劍』,以閣下的本事,自然不可能是那什麼小諸葛,病卧龍之類的小角色。更不可能是鬼穀神劍。」
劉七說完這話時,游龍生已經將劍抽了出來,定定的瞧著他。
藍蠍子、毒無常與五毒童子三人,在最初的驚疑過後,也漸漸向著劉七合圍而來。
書生聞言,臉上儘是得意之色,將手中摺扇一展,輕輕扇動,微笑問道:「那你猜猜我是誰?」
劉七上下打量他,過了半響之後,才道:「江湖上,有此智謀著稱,又喜著白衣儒衫者有四人。其一,『魔秀才』白相如,其二『神運算元』諸葛神君。第三位,平湖百曉生,第四位,『白衣笑王侯』商參洛。若我猜的不錯,閣下想必就是商參洛了。」
書生哈哈一笑,道:「那我為什麼便不是其他三位呢?」
劉七道:「魔秀才與神運算元兩人都已老邁,閣下的年紀不符合,而且,江湖上的有心人都知道,白相如如今效力玄衣,是為總參。而諸葛神君教出百曉生這個徒弟后,便已淡出江湖,所以閣下必定不會是這兩人。」
書生覺得有趣,問道:「那學生為何便不能是那赫赫有名的百曉生呢?」
劉七道:「具在下所知,百曉生因為一部《兵器譜》的緣故,被好多人追殺,如今正在保定府興雲庄內避難才對。而且,百曉生的年紀在三十歲開外,而閣下,看起來只有二十五六歲的樣子。」
書生笑道:「說不定學生亦如閣下一般,在這臉上扣了張面具呢?亦或,學生生來面嫩,顯的年輕呢?」
劉七道:「你剛才說,絕公子得了千面王憐花的真傳,從《憐花寶鑒》中習得易容之術。卻不知,這門絕世易容之術,在下易有學得,你臉上到底有沒有面具,在下自信還能看得出來。更何況,一個人的面孔或許會顯年輕,但經事過多之後,眼神會有所沉積,從而出賣他的真實年紀。唉,商參洛,你果然厲害。」
「三言兩語識破在下行藏,難怪你能入安樂王世子趙不安法眼。你的名聲,在下如雷貫耳,景和二十四年,上官驚虹親赴杭州,逼迫趙不安殺死平安會會主,接收平安會餘下勢力之後,安樂王府聲望自此一落千丈,所有人都以為安樂王府會就此一蹶不振。」
「於是門客紛紛離去,豪強漸漸擯棄,合作的幾家門派,幾路生意也都與異生王趙家撇清關係,生怕觸怒金錢上官。那一時節,原本車馬如川,賓客迎門安樂王府,變得冷冷清清,慘慘淡淡,再不復昔日輝煌。」
「便在這時,有一個年輕的白衣書生,手拿明黃摺扇,走進了安樂王府的大門。與安樂王以及世子趙不安相談三夜,時有笑聲傳出。自此之後,這書生便入幕王府。其後,單人獨馬,親去金錢總壇,與龍鳳上官相談。」
「江湖人不知這書生說了什麼,但這書生見過上官之後,龍鳳環便向趙不安退回了平安會所有勢力,上官驚虹更是親自去往杭州與趙世子相談,之後,與安樂王府結盟。在長江以南,彼此成守望。」
「那書生想必便是閣下了,因為某次飲宴,打趣笑話了安樂王幾句,所以落了一個『白衣笑王侯』的名號。景和二十三年,先帝大壽,趙不安以祝壽的名意上京,其實不過是想與董家結盟。卻不想,因為梅花盜事件,措敗在絕公子手中。原以為,趙不安已然放棄結盟,卻不想,竟然派了商先生過來。」
書生呵呵一笑,既沒有承認自己是商參洛,也沒有否認。只是道:「閣下的心思也很靈巧嘛,原以為不過是絕公子派過來頂替陸幫主,引咱們這邊上當的棄子,卻沒想到還有般見解,也算難得了。若是學生猜的不錯,閣下恐怕也不是個簡單人物。」
姜寒雨瞧見劉七的舉動,冷笑著說道:「陸幫主,噢,這個時候也不能叫陸幫主了,想必真正的陸百纖已經身死。老夫應該怎樣稱呼你呢?」
劉七搖頭,呵呵一笑,看向那書生,淡淡道:「這個,在下倒想讓這位商先生猜猜了。」
書生呵呵笑道:「玄衣人數眾多,而且多是不怕死之輩。學生哪裡能猜的出來?左右你不會是個無名小足。」
劉七聽到這話,挺直腰桿,一寸寸的將臉上的面具撕了下來,露出他本來的面目。
平凡,樸實,卻又異常堅定的面孔,便在此時暴露在這些人的眼前。
接著說到:「身為玄衣,敢作敢當,我叫劉阿七,玄衣中的一個小頭目。既然被商先生識破,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劉阿七,這個名字太普通了,街面上隨便一個污爛混混的名字罷了,其他人也都不在意。
而書生聽到這個名字之後,突然間雙目放光,問道:「劉阿七?『鬼穀神劍』莫惜朝的結義兄弟?」
劉七心頭巨震,他感覺自己似乎又低估了這個書生。
書生卻沒有在意他的神色,反而問道:「閣下既然是莫惜朝的兄弟,想必跟他十分識熟吧?學生想問問你,到底是我聰明,還是莫惜朝聰明?」
劉七沒有理他,這種無聊他才懶的回答,轉目將這群圍著他的人一個個的看過去,冷笑道:「看來,在下要今日要死在各位手裡了,五位宗師,外家一個不知深淺的書生,當真讓人心寒。不過,不管怎麼說,死的時候能露出真容也算好的了,至少去了地府,閻羅王不會看錯。」
姜寒雨寒聲問道:「絕公子派你來的目的是什麼!?」
劉七輕笑道:「你沒必要知道。」
接著轉身看向那白袍的書生,恨聲道:「商先生,你很好……」
「很好」二字剛落,白衣書生後腦突然出現一柄鐵釺,直刺而去!
這一招太快,太突然。
明明劉七還站在一群人的包圍之內,而離他三丈遠的白袍書生卻在突兀間被突襲。
在那鐵釺將將要刺入書生的後腦時,一陣無形劍氣將那鐵釺連帶著書身背後的濃黑陰影一同斬碎。
「哼,米粒之珠,也放光華?」
「華」字剛落,錯步間姜寒雨已經在一個閃神的工夫來到了劉七面前,繼而狠狠掐住劉七的脖子,將他提到半空。
「踏音!?」
「大宗師!?」
劉七心頭巨震,千算萬算,算不到這天山雪鷹竟然會是個大宗師!有他一個在,只怕不光自己性命不保,玄衣亦無法匹敵!
「不,不是大宗師,只是相近大宗師!」
千轉百回間,劉七想明白了此中區別,心裡了決斷。
被姜寒雨提到半空的劉七哼哼笑道:「雪鷹子,你想殺我嗎?」
姜雨寒冷笑,道:「現在殺你太便宜了,老夫還要問你很多話呢。」
劉七道:「你最好現在殺了我,不然你會後悔……」
「後悔」二字剛剛說完,便見又是一道暗影無聲無息間出現在那書生面前,接著狠狠一刺!
在劉七看來,這個書生才是玄衣最大的敵人,他不死,玄戰玄衣危矣。
與此同時,姜寒雨掐著的劉七,突然間像是融化的影子,如墨汁狀一般流失在他手指間。
眼見書生將死,迅雷間一柄明亮的寶劍抵住了濃汁般的鐵釺。
卻是一直守在書生身前的游龍生,出劍了。
姜寒雨瞧著自己手中消失的劉七,哼的又一聲雷音,便見刺殺向藍蠍子與五毒童子的暗影被擊散。
如此過後,這廳堂內突然間出現無數條暗影,都是以刺殺之姿而現。
最多的暗影,卻是向那書生而去。
姜寒雨劍光閃動,劍氣縱橫,暗影在瞬間被絞碎。
便在這時,藍蠍子的後頸落下一枚雪花,緊接著便有一柄黑釺自這雪花上直刺而下。
藍蠍子瞬間感知,怒哼一聲,身形急轉,急速間拍出一掌!
正中行刺之時,劉七身形突閃,借著藍蠍子的毒掌勁徑直飛出廳堂。
姜寒雨提劍而斬,劍氣直襲過去。
「噗」一聲,明滅的聲響中,濺出一蓬血花!
劉七慘叫,血花飛舞間,再不見蹤影。
書生心有餘悸的從椅子上站起身來,慌亂的拍打著手中摺扇,道:「劉阿七,劉阿七,沒想到從七派八幫那些人口中得知的消息竟然是真的,此人竟然真的精通殺生術。若非姜先生與游少俠相救,學生只怕已然身死多時了。多謝。」
所有人都鬆了口氣的時候,姜寒雨卻神色凝重,道:「刺殺術,古之奇門而得。那人用了沾影與隨風,是頂極的殺手。各位千萬不可松……」
剛說到這裡,便見毒無常慘叫一聲,自下陰處被釘入一柄鐵釺,真力絞動時,直襲而上,直接打碎他的心臟。
所有人都已為他走了,沒想到他竟然反殺回來。
殺人於無形,姜寒雨立刻警惕。
這樣詭異的刺殺術,為在場所有人等平生罕見。
五毒童子瞧著身邊毒無常的屍體,嘻嘻笑道:「這老頭的屍體歸我了,太好了,原來這位陸幫主還會刺殺術啊?快快把那個母蠍子也殺了吧。」
姜寒雨道:「幾位小心些。」
藍蠍子哼哼冷笑道:「姜先生的意思是,那人還未離開?消失不見也只是為了對付我等?」
姜寒雨輕輕點頭,並不言語。
就在這時,姜寒雨又是一陣劍氣發出,向著書生斬去!
半空之中,一個黑影被這劍氣斬現身形,鮮血飛濺。
可這黑影明明已經被斬中,下一刻便會死去,卻依舊義無反顧的將鐵釺刺下,迎著書生驚駭的目光,直接洞穿眉心。
書生額頭釘著鐵釺,死不瞑目時又重新坐回了椅子。
劉七被姜寒雨的劍氣斬中,身形一陣恍惚,重重掉在地上。
姜寒雨淡淡瞧了那死掉書生一眼,便再沒什麼反應,好像死了一個無名小足而已。然後將目落在了倒在地上,滿身是血,重傷垂死的劉七身上,冷笑道:「閣下當真為義士也,明明可以逃走,卻還返回忘命暗殺,老夫佩服。」
劉七爬下地上,全身鮮血橫流,捲縮在地上,雙目已經開始渙散,看起來下一刻就會死掉。嘴裡吐著血,卻帶著怪異的微笑,含糊不清的說道:「你……以為,以為,老子@#%%#……」
下面的話語太過低沉,以姜寒雨的耳力竟然都沒有聽清楚。
於是皺眉問道:「你要說什麼?」
劉七半死不活,提了口起,聲音略微高了些,道:「你以為,老子被會你拿住,任由你隨意宰割?做夢!」
姜寒雨以為他要自盡,只是哼哼冷笑,這個人的死活,現在都已經不重要了,再說,重了自己數道劍氣,他也活不了多久。
卻不想,堅固的大理石地面突然發出一陣脆響,脆響過後,在所有人都愣神的功夫,劉七突然間不見了。
游龍生驚呼道:「化形無蹤!師父,此人竟然精通『化地無形』周泰來的絕學。」
姜寒雨咬牙,寒聲道:「殺生術,又是殺生術!」
說著話,姜寒雨回身,將目光看向藍蠍子與五毒童子二人身上,冷笑道:「兩位,若是再出工不出力,休怪老夫不客氣。」
藍蠍子輕輕一笑,道:「本座又沒有加入你什麼狗屁的『幽蘭』,來京這次不過是想瞧瞧把青魔手驚退的陰無極是什麼本領,順便嘗嘗絕公子的飛刀到底有沒有他二兄那般厲害,這郡王府也不過是借住罷了。雪鷹子若是不想讓本座住,那我就走了,又不缺幾個住店錢。」
說著話,再不理會姜寒雨,徑直出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