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3章 紫禁之顛(29)太過謹慎
從來都是順風順水孫小紅,在最近一段時間裡,把這輩子所有的委屈都受了。受李知安的氣倒也罷了,誰讓自己屬意於他呢?死活也都是自己心甘情願,怨不得誰。可是梅香竹那個風塵女是個什麼東西?自己憑什麼還要受她的氣!
越想,孫小紅越覺得委屈,真想跺腳一走了之,管他誰當皇帝,管他什麼結盟,本姑娘受不得這份閑氣。
但轉念一想,若是這個時候走了,只怕這輩子也見不到那小無賴了,那才叫人虧的慌。咬了咬牙,心道,本姑娘忍了。
腳下用力,飛轉上了太和殿頂上。
屋脊上面守衛的玄衣都是一驚,紛紛抽出兵器。見到是孫小紅之後,又重新各歸各位。
而孫小紅也不去管他們,自哀自憐的坐在石雕飛檐上,瞧著夜色下細碎的雪花,不知在想什麼。
太和殿內。
冗長的宴會還在繼續,今夜註定是個不眠之夜。
程妃有些累了,在新武至尊的安排下,讓宮女伺候去偏殿休息。
永安公主的酒量很好,雖有醉意,但卻十分清醒。依在李樂身邊,微笑著看著他與至尊兩人答對。
新武皇帝手中拿著白相如先前讓人送過來的奏報,皺著眉頭看了許久之後,才問道:「朕這些年一直忙於朝堂,跟隨先帝學習政務,對於玄衣禁軍之事也只了解個大概,具體章程卻不是很清楚,知安你為玄衣大總管,想必對其中內情知之甚詳,與朕說說,相如先生此種安排可有不妥之處?」
李樂笑著搖搖頭,道:「並無不妥,就是相如先生行事太過謹慎,總想著在不驚動對方的情況下動手,讓對方在應對之時,反應慢些,從而取得先手。也算不錯了,就是這樣的做法,未免有點小家子氣了。」
新武疑惑,問道:「何解?」
李樂答道:「鷹司將何九,出生邊軍斥候,而且還是頂極的斥候。他所領之鷹擊司,便如他這人的行事做風一般,都帶著特殊兵種的影子,所以極為擅長奇襲。京畿四坊,玄武坊多為官軍家人或是行商商戶所居之地,所以此處的幽蘭聚點應該是對方收買了退役或是革職的官兵隱藏於此,派遣鷹擊司前往,最適合不過。」
「朱雀坊市井混雜,這些年來玄衣布控京城,此地為重中之重。沒辦法,越混亂的地方,消息流通越快。所以青花長年駐守此地,便是為了應對消息收集與分析的情況。讓青花斗部去處理,也最合適不過。」
「白虎坊自不必說,蛇司將就在那裡,派遣棘蛇司去應對武林中人亦是應有之意,牧戈司負責收尾,接應。如此行事,就是為了確保此次清繳在不驚動對方,或是遲驚動對方的情況下進行。而其餘各司,除了靈明另有任務之外,都派駐皇宮守衛,種種安排倒也非常合理。但是這樣一來,不免有種縮手縮腳的感覺。」
新武皇帝聽他這麼說,更加奇怪,問道:「這樣難道不好嗎?紫禁大內為核心,確保此處安全才最為要緊。相如先生策劃安排各司對應行事,不想鬧出太大動靜,想來不只是為了搶一步先手,更是擔心京城之內出現混亂不堪的局面,甚至也是為了防備有好事之人會煽動百姓暴動的情況發生。京畿要地,近兩百萬人,若是全城暴動,後果不堪設想。相如先生如此應對,本為老成之法。」
李樂笑道:「沒錯,相如先生這樣的做法確實很保險,但是這樣一來也會捆住自己的手腳,不能肆意施為,平白讓人覺得不爽利。大槌大棒子砸下去就能搞定的事情,卻非要搞的這麼麻煩,實在是讓人覺得憋屈。」
新武搖頭道:「你這說法,還真是子賣爺田不心疼,大棒子大槌砸下去,確實可以將一堆礙眼的不痛快都砸碎,可如此行事,一來會使對方警覺,他們會調整做出另外的安排。二來,京城混亂,百姓遭殃,都是朕的子民,讓朕如何忍心?更有甚者,京城很有可能會殘破,你叫朕明日晨時有何面目再行這登基大典?」
李樂搖頭道:「在我看來,京城變得混亂,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至於京畿變的殘破,我的至尊陛下,您多慮了。這種事情跟本不可能發生。」
新武好奇,問道:「哦?還有這種說法?」
李樂嗯了一聲,道:「第一,跟至尊陛下說句大不敬的話,我大商曆代奪位之爭都發生在紫禁皇城之內,最多也只不過涉及到京城裡少數幾個地方。就像現在這種樣子,所有的人都在剋制,不想把動靜搞的太大。董家那邊不想,皇宮這邊也不想。」
「但是剛才收到蛇司將的情報得知,今日之戰,將會是自我大商立國以來,最大規模的一次奪位之爭。雙方涉及人數最少也在五萬將近六萬人之巨,而這其中沒有明顯的強弱之分,勝負都在五五之數。」
「如此龐大的數目之下,想將戰爭範圍縮小在一片地方,那幾乎是不可能辦到的。咱們舉個例子,若是此戰末了玄衣勝出,對方狗急跳牆之下,會不會擴散人去製造混亂呢?一來是為了解氣,就算不能勝,也給至尊陛下留一個爛攤子。」
「二來是為了借著這個混亂,故布疑陣,方便他們逃出京城,要知道,就目前所知道的情報,您那位郡王皇兄,如今還不知道在哪貓著呢。嗯,順便說一句喪氣話,若是咱們敗了,為保至尊陛下順利出京,以圖日後,這個法子我也會用的,而且已經準備好了。所以說,京城混亂,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與其等著最後亂起來,還不如讓它現在亂起來的好。至少這個時候百姓們大多都還沒睡,就算亂起來,死傷也是可以減少很多的,總好比正睡的香的時候,家裡突然起了火,還沒明白過來怎麼回事的時候,一家人就葬身火海要強。」
「第二,所有人都認為,最不想讓京城混亂的至尊陛下,其實他們錯了,恰恰相反。此時亂起,對咱們是非常有利,一來玄衣訓練有素,制服統一,號令明確,比之大商軍紀最嚴之鐵蒼邊軍也不逞多讓,而對方收攬的那些江湖人,雖然都是武功高強之輩,但說到底卻也就是一群烏合之眾,很難做到號令嚴明。」
「混亂之下,自然有失分寸,徹底打亂對方的布局,如此一來,他們那個莫名奇妙的總攻信號便失去了做用。京城百姓,或是與幽蘭沒有任何瓜葛的習武之人,都聽說過玄衣的威名,甚至於很多人都感到畏懼。如此一來,玄衣各司登場,尊號令行事,不想觸霉頭的人自然退去。」
「而那些幽蘭之人,卻不會管這些,得不到命令的情況下,他們只會大砍大殺。見到玄衣眾,要麼忘命搏殺,要麼苟且偷生。除此之外沒有第二條路,而且我想,苟且偷生者要比忘命捕殺的人家多的很,畢竟,性命只有一條嘛,誰又會不珍惜呢?而那些與玄衣交好的江湖人士,這個時候自然也會亮出名號,進行配合。」
「第三,京城之內,京兆府捕快,大理寺衙門這些人也不是吃素的,維持京城治安是他們的本份,安撫百姓也是份內之事。而這兩個衙門的人肯定不會幫著幽蘭的那群江湖人,見到玄衣,都知道這是至尊的人,向著誰,還用說嗎?」
「而且,這也是一個把將門那群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傢伙拖下水的機會,京城九門二十四營兵馬,歷來都是由將門中人把控,朝廷進行監視,至尊未行登基大典,確立正統之前,跟本調動不了他們。」
「而如今,京城混亂,二十四營人馬到底是動還是不動?他們有守衛京城之權,若是不動,便有失職之責,至尊正好收了他們的兵柄,然後安排心腹人鎮守。若是動了,他們該幫哪方?答案不言而喻。」
「所以說,今夜之京城,晚亂不如早亂,摟草打兔子,一把全都糾,便是這個道理。當然,亂起來的話,也可能會有突發現件出現,那就不是人為能掌控的了,只能走不步看一步。總歸來說,大棒子砸下去,最先跳腳的應該是董家。」
李樂洋洋洒洒說了一大篇,聽得旁邊的永安目彩連連,想里想著,瞧瞧,瞧瞧,瞧瞧我家男人是個什麼樣的風姿?說一句經天緯地也不為過,這世上還有比他更出色的男人嗎?沒瞧見至尊弟弟都被他說的一驚一驚的嗎?三郎,太厲害了。
這女人沒救了。
新武皇帝聽李樂說完之後,沉思半響之後,道:「這些事情,相如先生與左督主應該都能想到,他們之後以不敢用這種方法,應該就是擔心事情發展到不可控制,畢竟,這裡是京畿,為我大商之心臟命脈,由不得他們不謹慎。」
「就算最後,事不可違之下,不管是知安你,還是幽蘭,都會製造機會,藉機逃離,但那時的混亂,也在可控之內。畢竟那個時候,將門也明白自己應該效忠於誰,二十四營兵馬入場,暴亂很快便會平息,損失少之又少。這對京城,乃至整個大商來說,也是一件幸事。」
李樂無奈嘆道:「快刀斬亂麻的事情,非要搞的這麼複雜。依著我的意思,一通亂拳上去,直接打死老師傅,有棗沒棗先打他三杆子,多簡單的事情。既然你們喜歡合謀對正,以弈相搏,那就算了。反正這一戰又不歸我指揮。」
新武皇帝聽到這話,不由失笑,道:「你為玄衣禁軍大督帥,這一戰本該就由你來指揮,誰讓你把這權力交出去的?若是由你指揮,朕亦不會多問半句,由著你的性子來便好。但是現在,你即然相信莫惜朝,那朕也只能跟著你相信他咯,誰讓朕信你呢?」
李樂聽新武皇帝提到莫惜朝,不由得嘆了口氣,有些無奈的道:「至尊對左督主存有猜疑也屬正常,因為至尊只知道他是個非常有才幹之人,卻並不清楚他的心性到底如何。所以認為我將指揮權交出去並不明智。」
「說句明白話,我知道他極力要求自己親自指揮此戰肯定有別的目的,但一定與至尊之位無關。至於他的真正目的是什麼,我並不知曉。但我至少可以肯定,他不會做出對不起大商國本的事情來。那麼至尊肯定要問了,我緣何做出這樣的判斷?」
「那是因為這樣的判斷是正確的,且不說當年我被丐幫謝平安綁架之後,由左督主偵破追蹤,救我性命,他對我有救命之恩。要知道,當時就算我大哥有大宗師本領,也是一籌莫展。若非莫惜朝,我已身死多時。」
「就說這些年來,我與他知心相交,他是什麼樣的性格,什麼樣的為人,我李知安最明白不過。若說人是會變的,這也屬實。但莫惜朝不會變,因為在他多智而又非常理性的外表下,隱藏著一顆誰都動搖不了的心。所以,我信他。就好比,至尊信我一樣。」
新武皇帝疑惑,道:「但朕十分疑惑,他為什麼非要這指揮之權?難道幫著你分析策劃不好嗎?」
李樂道:「我不知道,他有什麼隱秘我也不想去探明白,朋友之間總要留些隱私才好。但我知道,此戰交於他指揮,定會完美收官。」
新武皇帝不解,問道:「什麼樣的完美收官?」
李樂胸有成竹,呵呵笑道:「福安郡王如今不知去向,自正月以來,董存柯亦未曾入宮議事,他們兩個現在哪裡呢?」
新武皇帝驚問道:「知安你的意思是說,他們亦安排了東山再啟的後路?登基大典過後,他們便毫無正統可言,他們怎麼敢如此行事?」
李樂笑道:「武宗登基初年,趙王奪位失敗,武宗爺念他與自己為一母同胞,便他饒了性命,但亦放心不下,趙王原本為秦王,封地在西都府,武宗皇帝特旨改了封地,將他封在趙地陶陽,就在京城之外,眼皮子底下。」
「但誰成想,在武宗晚年時,趙王還是造反了。趙王造反,路經保定府時,累得我李氏滿門被殺,家父為報家仇,才以雙探花之榮,領了鷹揚將軍之職,成為剿滅叛亂之前部正印先行官。」
「其中往事自不必多提,現在要說的是,若不將福安郡王拿住,被他躲過這一劫,若是他平平安安的過完這輩就還是好的,自然海波昇平。但若他逃出在外,以正統皇室自居,謠言至尊才是篡位之臣,再聚一批無腦的江湖人士,行那起兵叛亂之舉,到那時雖不至於顛覆至尊江山,但兵亂一起,對我大商來說也並非好事。所以,莫惜朝的完美收官,想來只有這一個目的,把董氏與郡王或是生擒或是殺死,將未來可能發生的兵亂掐死在萌芽之中。」
新武皇帝聽完,皺眉輕輕點頭。
對莫惜朝的事情,李樂也是頗為憂慮,他總覺得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無奈之下,卻也想不透,嘆了口氣,轉開話題,道:「不說這些了,怪沒意思了。今天一整天沒見蕭總管跟張公公,倒是讓我感到奇怪了。按理說,他們倆應該一直陪著至尊才對呀。」
新武笑道:「蕭大伴與張伴伴另有要事在身,此時也不方便前來。」
李樂嗯了一聲,也不太在意。想來總歸是至尊的後手安排,沒什麼可去探究的,問的多了反而壞事,便也不再言語。
便在這時,朱老八氣哼哼的從殿外進來。
狠狠的瞪了李樂一眼,接著在殿堂中央停下,對著正位御塌上的新武皇帝行禮,道:「臣,英世子,領天子親軍,皇家玄衣,節貪司將職,朱孝純,見過我主至尊新武大聖皇帝陛下。」
說著話,單膝跪地。
新武皇帝虛手一扶,道:「王兄免禮,辛苦了,快快平身安坐。」
朱老八低頭屈禮,道:「謝至尊聖恩!」
說著話,也不管手忙腳亂,準備案幾布置酒菜的小黃門,直接坐在了李樂的那張案幾邊。將李知安一屁股擠過。
擠一下李樂不要緊,卻把個另一邊抱著李樂手臂依偎著的永安給撞了一下。
永安杏目圓睜,立刻底聲喝道:「朱八八,你什麼意思?」
朱老八舉杯,向著新武至尊端了杯酒,接著一迎而盡,呼了口氣,才有心情回答,冷言冷語的底聲道:「沒別的意思,本世子最近喜好分桃斷袖,龍陽之好,借你家男人用用,怎麼,有意見?」
永安聽到這話,反倒不生氣了。咯咯笑了兩聲道:「八王兄還有這般嗜好呢?卻不知三郎與你,誰在誰前,誰又在誰后呢?」
這樣的下流話從永安嘴裡說出來,還真是出乎朱老八的預料,閉口不語,心裡琢磨著,這丫頭跟了李三郎是徹徹底底的學壞了。於是氣哼哼的瞪了永安一眼。
惹的永安一陣輕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