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8章 偵破梅花盜(十八)試探一下
趙婉如唯唯諾諾的說了聲:「是的,長公主的情面,推不開的。」
趙繼善慈眉和藹的說道:「小婉不要害怕,爺爺問你什麼,你便說什麼。」
趙婉如:「好,好的。」
趙繼善道:「爺爺先問你,今日去往長公主府的都有哪些人?」
趙婉如答道:「有三位已嫁的公主,有英王府的世子妃,還有幾家國公人家,以及高官夫人與謫出的小姐們,再有就是京城裡稱的上名號的貴夫人。左右來說,京里的名門,基本能來的都來了,有郭世傑家的夫人,有明威候家的小姐……」
趙婉如小心翼翼的,將她能記住的那些勛貴與官員家的人物一一回答。
在此過程中,趙繼善父子兩人些微對視一眼,相互間皺眉搖頭。
等趙婉如將自己還能記住的名字說完之後,兩個人更加疑惑。
趙東樓便在此時說道:「那今日還發生過什麼事情?」
趙婉如低聲道:「也沒發生什麼事情,左右不過是貴婦小姐們的攀比與閑話。」
趙東樓再問:「真的再沒有其他?」
趙婉如實在太過於害怕自己的父親了,猶豫半晌,沒法子了,只能將自己與永安跟梅香竹的事情說出來。
這樣的回答之後,讓父子兩人的疑惑更加深沉。
趙東樓問道:「這宴會上,李知安沒出現?」
趙婉如心說,出現才好呢,也不用這麼牽腸掛肚的。聽著父親的問話,搖了搖頭,道:「沒有,一直沒有。」
趙東樓嗯了一聲道:「好了,沒事了,你先下去吧。」
趙婉如站起身來,請了一個萬安,便向書房門外走去。心裡不明所以的想著,難道傳喚自己過來,只是為了問這幾句平平常常的話,而沒有別的意思?當真好生奇怪。這樣也好,總算沒什麼事情。自己可以離開了,呆在這裡實在太壓抑了。
卻在她將要出門時,身後再次傳了來趙東樓的聲:「今年八月,太子選妃,你準備一下。這幾個月不要再隨便亂搞了,安安靜靜在家呆著,到時候能不能選上,就看你的本事了。哦,還有一件事,給你說一聲,你房裡的那個和尚已經死了。」
趙婉如聽到這些話,身子一僵,頭皮都有些發炸,卻也不敢說什麼,只能默默的道了聲:「是,聽父親大人的安排。」
說著話,便離開了書房。
等書房門被僕人關緊之後,父子兩個彼此間皺眉搖頭,長時間沒有言語。
過了許久,趙東樓道:「父親,孩兒還是不信,這只是長公主隨意安排的一場酒宴,那李知安肯定借著這個機會在謀算什麼。」
趙繼善嘆道:「或許是你多慮了呢?他現在正在查辦梅花盜一案,又哪裡有精力去耍這些花活?」
趙東樓百思不得其解,想了半天道:「不可能的,以孩兒這些日子以來對李知安的分析,他不可能做無用的事情。」
趙繼善咕嘰的笑了一聲道:「你太高看李家人了,李家人雖然厲害,但有時候做事全憑心情,很多時候短視的很。就好比當年,李推之在金殿上,當著至尊的面,差點將為父掐死一樣,這便是不記後果的莽夫行為。這場宴會,或許只是李三子擾亂視聽的行為,也或許是長公主自主操辦的,與他無關。」
趙東樓疑問道:「難道真的是我想多了?」
趙繼善眯著一雙慈目道:「應該便是這樣了。」
趙東樓氣餒道:「原以為他李知安就這這場宴會,會有什麼動作,也好給董家人通個信兒,讓他們沖在前頭。卻不想竟是竹籃子打水的架勢,讓咱這左右逢源的本事沒法子發揮了。」
說到這裡,趙東樓雙目一亮,道:「不若派出一個門客……」
這話剛說到這裡,卻聽趙繼善喝道:「想死嗎!」
一聲低喝完,趙繼善抬眼,向著皇宮的方向拱拱手,咬牙悄聲道:「你又不是不知道,至尊在上面瞧著呢!如今這般局勢,便是誰動誰死。」
趙東樓嘆了口氣道:「聽父親的,林惟中不動,咱們也不動。只是就怕給李三郎的這順水人情,作著作著就成了養虎成患的局面。」
趙繼善呵呵笑道:「不必擔心,這些事情的發展都是應有之意,李三子日後進入朝堂,肯定會自成一黨,這一黨為父給他取了個名字,便叫「太子黨」。但是,太子黨,必定會死在『太子』之手,太子成為至尊之後,這黨必定覆滅。留下的,也不過是零星幾人。」
「從龍之功,說得好聽,其實不過是皇諸與皇子以及與朝臣之間的爭鬥罷了。從了龍的人,多數都沒有好結果。能有好結果的,要麼政治手段高強,要麼還在至尊手裡有用,無非這兩種結果罷了。他李三子又如何幸免於難?」
趙東樓微微點頭,嘆了口氣道:「就好比這『北堂』,起初也是『太子黨』一般架勢,孩兒明白了。」
趙繼善微笑道:「再說了,今日李三子能邁過這一步,也未必能邁出第二步與第三步。慢慢來吧,總歸董家人是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的。」
趙東樓呵呵笑了兩聲,道:「還真想跟李家子鬥上一斗,瞧瞧他進了朝堂會是什麼樣的局面。」
趙繼善無所謂的搖搖頭道:「蘇林黨才是要緊,李知安不算什麼。」
趙東樓微微點頭,便也不再言語。
……
皇宮
紫禁大內
什錦宮
瘦成皮包骨頭一般的景和皇帝躺在御床上,閉著眼睛,聽著太子今日的處理朝政的回報。
太子將批閱過的本章一字一句的念給皇帝聽:「……西北甘州已有旱災,但是流民不多,當地官衙說因著周近出糧太少,所以便想向別處購糧運轉,以請求朝廷拔款,以便購糧之資。」
景和皇帝睜開了疲敝無神的雙目,問道:「你怎麼批的?」
太子道:「兒臣直接打回去了。」
景和皇帝微笑,再次閉上了眼睛,問道:「為何如此?」
太子有些氣憤道:「因為兒臣接到玄衣的詳細資料,西北雖有受災,也不過一縣之地罷了,那一縣的百姓已然得到救濟。又何談甘州一省?不過是巧借名目罷了。」
景和皇帝有氣無力道:「如何措辭回復?」
太子道:「兒臣本來想駁斥的,但最後最也給了一句,朝堂無力。」
聽到這話,景和皇帝心滿意足的嘆了口氣,道:「這樣的回復很好,朕希望你繼續保持下去。」
太子咬了咬牙,道:「父皇,兒臣問您一件事情。」
景和道:「你問。」
太子猶豫了半天,才開口道:「兒臣想問的是,兒臣必須順著您這溫和的性子來處理朝政嗎?」
景和皇帝聽到他這話,咕的笑了一聲,睜開眼皮,道:「在朕死之前,你必須這樣。」
太子不解道:「為什麼?」
景和皇帝道:「不為什麼,因為你是朕選的太子。」
太子無語,不說話了。
景和皇帝感覺到了他的沉默,也明白了他的心思。僵硬的手臂微微抬了起來。
太子趕緊握住,問道:「父皇可有事講?」
景和皇帝似有若無的點了一下頭,道:「朕明白你心裡的想法,你是想當太祖,太宗,英宗與烈宗那一般的皇帝。朕這樣阻攔你,所以你便覺得委屈。但是在朕還在位時,哪怕你已監國,也得按著朕的步子來。不為別的,只為了讓你把根基打好。你明白嗎?」
太子點頭道:「兒臣知道了。」
景和皇帝道:「給你個警告,今日朝議時,你太魯莽了,朕前些日子已經告訴過你,你私受李知安辦案,已經是開了一條很大的開口了。又怎能還想著讓他獨立辦案?都說了,慢慢來,不要著急,為何你還是這般的急性子?」
太子嘆了口氣道:「兒臣只是想試探一下閣臣們的反應。」
景和皇帝哼的笑了一聲,道:「這樣的試探你滿意嗎?」
太子微笑道:「很滿意。」
景和皇帝嘆了口氣,瘦如枯槁的臉上揚起一陣微笑,道:「你長大了。」
太子微低頭,有些得意的笑了,也不言語。
景和皇帝重新閉上眼睛,說道:「退下吧,朕乏了,繼續監國。」
太子微行禮道:「是,兒臣告退。」
等太子退出之後沒多久,景和皇帝便已然睡著了,呼吸有些急促,條條顯現的肋骨起伏不定,間外還有驚覺之感。
睡了也不過片刻,便見蕭敬從宮門外走了進來,在御榻前停住腳步,然後看著掙扎入睡的景和皇帝,有些不忍心的從懷袖子里掏出一根細小的銀針,猶豫了半響,才刺入景和皇帝的眉心。
這一針下去,景和紊亂的氣息與驚覺的身體才漸漸平息了下來。
過了半晌,景和皇帝睜開眼睛,迷離間,瞧見了蕭敬,問道:「太子走了之後,朕睡了多久?」
蕭敬回道:「至尊爺睡了一刻還要少。」
景和嘆了口氣道:「還好沒睡過去,不然真的便死掉了。朕來問你,那梅花盜可有眉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