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5章 偵破梅花盜(十五)因為董家
太傅府
書房之內
林惟中喝了一口茶,看了看坐在客椅上,臉色隱隱有些難看的張德臣,嘆了口氣,道:「德臣啊,有些事情總要徐徐圖之,今日讓一步又有什麼關係?進進退退,左左右右,便是這朝堂上的規矩。」
馬夫打扮的張德臣道:「是學生先前魯莽了,因著相爺以前說過,若是讓玄衣參與到朝堂,蘇林黨將有大禍,所以才不明白相爺今日為什麼要的退讓,先前學生的語氣過重了,還請相爺見諒。」
林惟中搖搖頭道:「其實德臣你不明白的,老夫不在乎朝里新晉一個黨派,難道老夫能容的下一個北黨堂,便容不下一個『玄衣黨』嗎?不管是趙繼善,還是李三子,這些其實都是無所謂,自烈宗之後的一百多年,這大商的黨派還少了?」
「老夫也不在乎皇家鑄了幾把刀,那些刀都是指向江湖武林的,與朝廷大局無關,所以老夫從來不關心。但是而今,老夫所慮者,是監國太子這般作弄,又是刀,又是黨的,讓人瞧著心驚。老夫擔心,將來是會出現一個披著朝廷官衣,插手江湖事非,一手攪動朝堂,一手拔弄武林的怪胎來。」
「而且,以目前監國太子與李三子做的事來看,很有可能會出現這樣的情況。那到時,眾多武林門派便有傾覆之險,那些江湖當中的有識之士,便會聯合起來以抗朝廷。而朝堂之內,卻因為又新晉一黨而變的混亂不堪。」
「那個時侯,內有亂政,政令不通。外有武林人士做亂,遍地狼煙。皇家人又是一副瘋性子,狠心腸,肯定會不顧後果,調集鎮邊大軍回歸平叛,致使國門空虛,外族乘虛而入。如若當真成了那般局面,這大商江山,離著傾覆不遠矣。大商若不在,蘇林黨還會有嗎?這才是老夫警惕李三子以及他那玄衣的原因。」
張德臣的目光依舊充滿疑惑,那意思是在問,既然相爺看出這些問題,那為什麼還要在今日朝議上選擇妥協?不是應該極力抵制嗎?
瞧出了張德臣的疑問,林惟中哼哼一笑,道:「你的疑惑,老夫又怎會不知?今日之妥協,只是因著老夫推斷,距離梅花盜落網之時已然不遠。李三子既然能將一個瘋子治好,又怎麼可能會查不出梅花盜的具體下落?倒不如借著這個機會,與李三子做一個順水的人情。」
「這官之道,思進,思退。思進時,銳意進取。思退時,左右妥協。以最壞的打算來說,若是將來那『玄衣黨』真的立足朝堂,蘇林黨與之交好,共同打壓北堂,至少不會出現政令混亂之局面。亦或者蘇林與北堂結盟,排擠新入「玄衣黨」,將李三子的手段都打回去,這樣便大大減少的內耗。」
「雖然不至於將其壓死,至少也能讓他不敢動彈,以上兩個局面,至少要比三方混戰要強。今日之退縮,便是來日之反仆,實非老夫膽怯而為。再說了,李三子能抓到梅花盜,也不過才走出了第一步,後面的事情便未必會這麼順利。而且,就老夫來看,這第一步他都可能會邁不出去,又何談其他?」
張德臣疑問道:「何以見得?」
林惟中笑道:「因為有董家,昌寧伯不會眼睜睜的看著李三子將這一步邁過去。」
張德臣聽的有些失神,片刻后問道:「相爺的意思是說,董存柯會破壞絕公子緝拿梅花盜的事情?」
林惟中點點頭道:「不錯,或是設置阻礙,或是暗中攔截,讓李三子在關健時刻功敗垂成。」
張德臣聽到這裡,突然間鬚髮皆張,雙目通紅,睚眥盡裂的怒道:「他董存柯怎敢如此?那梅花盜惡果累累,滅絕人性,他怎敢如此肆意妄為!」
林惟中嘆道:「相比於將來可能出現的『玄衣黨』,昌寧伯更關心的是至尊大行之後奪位的事情,他與李三子才是生死大敵,所以他是萬萬不會讓李三子踏出這第一步。再說了,這大商的大部分官員,又哪裡有什麼人性可言?他董存柯又怎能例外?」
張德臣咬牙道:「相爺不打算做些什麼嗎?不若讓學生去阻攔董存柯,總歸不能讓他如願。」
林惟中搖搖頭道:「最好不要,這京城裡的水已經夠混了,鎮國四姓,安樂王府,昌寧外戚,再加上一個凈安公子,總要借著梅花盜的事情斗一場的。若是老夫再讓你出去……」
說到這裡,林惟中微微向著皇宮的方向一拱手,接著道:「至尊陛下會有什麼想法?雖然明知道至尊壽數不多,大行在即。可皇家人骨子裡的瘋勁讓人不得不防啊,就好比那場莫名奇妙的對西戰爭,這朝廷差一點變成了至尊陛下的一言堂。」
「而如今,至尊大行不遠,說句犯天威的話,一個壓抑自己瘋狂這麼多年的皇帝,在將死之時做出什麼匪夷所思的事情,都不會讓人感到意外。老夫相信,京城裡如今這般局面,至尊陛下必定知道的一清二楚。至尊便是借著這些事情,來歷練監國太子。」
張德臣沉沉點頭道:「學生明白了,正是因為皇族的瘋狂,所以蘇林黨才會不遺餘力的去限制君權,明遠公正是因為看到了這一點,才會創立蘇林黨。請相爺放心,學生不會私自行動。」
林惟中點點頭道:「如此最好,作壁上觀便是。德臣啊,老夫知道這有違你心中正義,但是為了大局,且請忍耐……」
……
這一時間
大理寺輯司衙門
八捕已經到齊,余懷罪坐在堂上,掃視一眼,說道:「輯寇司能將八捕全部召集也不容易,爾等多數都在外地辦差,有這一次的相聚實屬難得。」
新晉鐵捕「千葉大悲手」古經和尚站起身來,不客氣道:「南無阿彌陀佛,司官大人的飛書里只有一個『急』字,貧僧實在不明白,有什麼事情能比得上緝拿『死不和』殺手『獨毒暗隱』更急的,還請司官大人明示。」
余懷罪還未說話,只聽「驚天棍」楚重惡道:「大師稍安勿躁,此事確實比追查死不知殺手要重要。且聽楚某說來……」
楚重惡這話才剛起頭,便聽另一個鐵捕,「大江橫流」沙千羽冷笑一聲道:「楚捕還是住了吧,在下也打聽清楚了,不過是一個採花賊的事情,卻勞動了八捕齊聚,當真可笑。這天下的採花賊多了,千花君子,萬代淫魔之流不在少數,又當得什麼緊?」
「百折手」鄭充讓附和著冷笑道:「一個梅花盜,鬧的京城風雨變天,不知是爾等無能,還是這梅花盜太過厲害?」
沙千羽跟著譏諷道:「是啊,真是搞不清楚,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梅花盜,竟然讓各位束手無策,沙某如今覺的臉上臊的慌。」
這樣的冷言嘲諷,讓在京的其他五位鐵捕感覺到很不舒服,臉上隱隱都有些不憤之色。
其實自從余懷罪擔任司官以來,這種場面時常發生。輯寇司鐵血八捕如今分成兩派,一派是老捕,一派是新人。新晉人員總是有意無意的去打壓先輩的人物,以彰顯自己的地位。
而余懷罪處理這些事情的能力又非常差,總想著先將新人籠絡住,等局勢慢慢調整。所以依仗老交情,讓老鐵捕們萬事忍讓些。如此一來,新鐵捕便更加登鼻子上臉,以為原先的那幾位鐵捕也沒什麼了不起。他們的傳說,都是江湖人誇大了。
而此刻,卻是矛盾激化的時候。
聽到這樣的言論,脾氣耿直的「鐵捕」鐵不曲直接站起身來,沖著堂上官余懷罪拱了拱手道:「余司官見諒,此事在下不參與。」
說著話,也不顧其他人的反應,直接轉身出了廳堂。
鄭充讓瞧著他離去,冷笑道:「一個被崆峒派囚禁好幾個月的廢物,竟然還這麼大的脾氣,也不知他什麼時候才能學乖。」
此話剛完,「徹地獨行」曲之聲便提起隨的身兵器「鑌鐵鎬」,站起身來,陰狠的瞧著鄭充讓,漸漸向著他走到,冷聲道:「你再說一次,好讓某家聽聽清楚。」
鄭充讓見他有動手的意思,也不在意。一個齊國公家的外生子,在輯寇司謀了一份差事,以作養老罷了。聽說齊國公家的小公爺,也就是他的堂弟,叫什麼曲明聲的,被那被『絕公子』給殺了,他都不敢有半點舉動,這樣的人也就是一個廢物罷了。
臉上帶著輕蔑的微笑,絲毫不將這位縱橫江湖十幾年,一雙鐵鎬無人敵的鐵血捕頭放在眼裡,他自信,這樣一個被別人傳了虛名的人物,他一隻手只可以打倒八個。
於是瞧著漸漸走來的曲之聲,語帶輕佻的說道:「廢物,廢物,廢物!他鐵不曲就是個廢物!在下便是說了,你能怎……」
「樣」字還沒出口,曲之聲的鐵鎬已經劈向他的頭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