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蠱蟲
陸小鳳臉上帶著盈盈的笑意，目中卻隱有怒氣。似乎下一刻，他便會與老僧動手。
老僧用昏暗的目光瞧著他，沉沉嘆了口氣，道：「不是你找了貧僧許久，而是貧僧找了你許久。故人好不容易見面，你便是一副殺氣騰騰樣子，這是所謂何來？貧僧記得，似乎沒有得罪過你。」
陸小鳳呵的笑了一聲，道：「那你能講講，自那場大劫難之後，你去了哪裡嗎？為什麼這麼多年來，你會銷聲匿跡？」
老僧沉默許久之後，才嘆了口氣，緩緩說道：「那場大劫難時，貧僧便昏迷過去，險些葬身於深海之中。醒過來之後，便在一個不知名的土人部落里，那時，貧僧便已經失去了以往全部的記憶。還能死裡逃生，也算是佛祖保佑了。」
「直到在那土人部落里生存了十年之久，記憶才慢慢恢復，接著便迴轉中土。五六十年的時間，貧僧便一直在尋找著陸施主，花施主，司空施主以及西門劍神。但卻一直了無音訊，你們便好像憑空消失在這世間一般。」
說到這裡，老僧長嘆一口氣道：「這五六十年的時間，貧僧見證了一代神劍謝曉峰的身姿，見證了與他同代而生，無雙劍客燕十三的沉寂。見證了絕無僅有，『圓月山莊』丁鵬超凡的場面……」
說到這裡，老僧長長嘆了口氣，道：「『魔刀』丁鵬，何等的風姿，卻依舊在超凡的路上粉身碎骨……」
感慨良久，老僧接著又道：「自那場超凡之後，江湖上便風起雲湧，天姿平凡的沈天君，突然之間練成了絕世神功，平平無奇的柴玉關也敢縱橫武林，自稱『快活王』，三四十年籍籍無名的孫仲先，靠著一套棒法，成就了如今所謂的『天下第一』。」
「而那劍氣縱橫，從不言敗的謝不敗，卻掩蓋在這些人的光芒之下，潛心修行。如此種種，貧僧想來都覺得可笑。」
「而這近二十年來，能讓貧僧瞧得過眼的人物，不過是一個把掌能數得過人而已，沈浪，王憐花，李推之，李尋歡。也不過這幾個人罷了，卻無一個如你等當年那般肆意絕才。」
老僧沉沉嘆息，道：「瞧過了江湖興衰，瞧過了世事滄桑，卻在這若大江湖上，再沒你們的消息。三十多年前，貧僧隱居少林寺時，知道了江湖上有一個打更的瞎子，在挑動是非，才明白，原來花施主還活著。」
「自那之後，貧僧便時常遁出少林寺，去尋找花施主的的身影。可惜，與花施主見過一次，瞧出他自身狀態的詭異之後，貧僧便再也不敢明目張胆的出少林寺了。」
老僧說到這裡，便抬目看向正坐在山大王虎皮交椅上飲酒的陸小鳳。
卻見陸小鳳喝完一壺酒之後，呵呵笑了兩聲，道：「你說了這麼多，是在表達你的無辜嗎？還是在說你老實和尚便是整個武林中的活史冊？」
老僧卻搖搖頭，道：「貧僧說這些，只是想告訴陸施主兩件事。第一，每每有人超凡，天地間的元氣便會有所波動，丁鵬的那次便是證明。第二，貧僧這些年來，一直在尋找著各位施主，便是想知道那個所謂的『天尊』到底是什麼東西？卻不知陸施主失蹤這麼多年後回來，可有答案？」
陸小鳳卻沒有回答他的問題，目光堅定的瞧著他，說道：「我有兩個問題要問你，第一，那場大劫難時，你是在最早的時候逃走的，應該目睹了整個過程。其後到底發生了什麼？我希望你如實回答。」
老僧微微搖頭道：「其後發生了什麼，貧僧並不知道，因為那時，貧僧被那場餘波擊倒，已經沉入大海。這個問題，你應該去問問花滿樓，想必他會知道。」
說到了這裡，老僧抬頭看向屋脊，問道：「花施主，請為陸施主解惑，可否？」
忽閃身間，一個瞎子便出現在了老僧眼前，嘆息道：「你這是在為難我，我一個瞎子，當時只能感覺到毀天滅地的氣勢之外，其他的一點也不知道。自我有了知覺，恢復了記憶之後，便成了個瞎眼的乞丐。」
聽他說完，老僧長嘆一聲，道：「看來，花施主也沒有什麼明確的答案，陸施主，貧僧確實是不記得了。」
陸小鳳呵呵笑了兩聲，道：「老實和尚不老實，朋友們都是知道的。第二個問題，為什麼當年武林中凡是有所陰謀的事件當中，總是有你的影子，你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此言一出，老實和尚痛苦萬分，蒼老的臉上褶皺疊起，說道：「目的便是為了攪動武林當中的風波，讓武林人士之間自相殘殺，包括葉孤城施主與西門劍神的那場比斗，也是貧僧悄悄策劃的。」
陸小鳳凝眉，問道：「你這麼做又是為了什麼？」
老實和尚嘆道：「這些事情實非貧僧本願，乃是四照大師的命令。」
陸小鳳驚疑，問道：「你師父？」
老實和尚咬牙道：「他不是我師父，他是那個『天尊』行走人間的使徒！」
此言一出，陸小鳳便陷入的沉思。
陸小鳳還在皺眉思索時，瞎子說話了，道：「行走人間的使徒？你的意思是說，那個『天尊』不在人間？」
老實和尚道：「據貧僧所想，他在人間，也不在人間。當年，貧僧殺四照大師之時，曾對他進行過拷問，四照大師說，『天尊』在天國，也在地府，『天尊』所在，為『不可知之地』。」
陸小鳳聞言，輕笑道：「不可知之地？就像那些隱門所在的不可知之地一樣？笑話一樣的不可知之地？」
老實和尚搖搖頭，道：「貧僧不知。」
瞎子又問道：「四照大師讓你攪動武林風波的目的是什麼？或者說，『天尊』的目的是什麼？」
老實和尚再次搖頭，道：「貧僧不知，貧僧做這些事情的時候，都感到莫名奇妙。有些事情，在貧僧如今看來都覺得多餘，比如，讓貧僧打入『青龍會』內部，還有暗中挑動木道人的野心，如此種種，實在搞不懂他為什麼要讓貧僧做這些事情。」
老實和尚這話說這完之後，三個人便陷入了沉默。
過了許久，陸小鳳才咬著牙，痛苦的說道：「那個『天尊』，他在養蠱！」
二人聽他這麼說，都是一驚，齊齊問道：「養蠱？」
陸小鳳點頭，道：「養蠱，將整個武林，或是整個天下來當做他的蠱盆，讓蠱蟲們自相殘殺，最後，拿到最強大的一隻蠱！」
說到這裡，陸小鳳嘆了口氣，神情落寞的道：「你我，都只不過是他的蠱蟲罷了。」
這話說完，三個絕頂的大宗師，心頭無來由的升起一陣悲涼，原來，他們不過都是那個「天尊」所飼養的蠱蟲罷了。什麼江湖傳奇，什麼天下少有的高手，都只不過是那個「天尊」的玩具。
然後，這種悲涼的氣氛便在整個廳堂內漫延。
卻在這時，那先前被妙言打昏，如今正爬在陸小鳳腳下的上山虎，幽幽轉醒過來，不明所以的看了看周圍，卻見三個老頭子正在自己的山寨內，立刻便喝問道：「你們是什麼人！」
陸小鳳正是心頭煩燥的時候，聽到他的喝問，狠狠瞪了他一眼，只是這一眼，上山虎便覺得周身氣血在燃燒，緊接著，七孔流血而死。
和實和尚低喧佛號：「南無阿彌陀佛。」
上山虎死後，陸小鳳卻突然站起身來，自信的神情又回到了他身上，哼哼冷笑兩聲，道：「養蠱的人，最後必定會被自己養的蠱反噬！」
此言一出，瞎子笑了，臉上泛起了光彩，似乎他又回到了年輕的時候，又變成了那個熱愛生命，充滿朝氣的花滿樓。而並非陰險詭詐，挑動江湖風雲的柳三更，順著陸小鳳的話說道：「不錯，而且已經有一條非常強大的蠱蟲開始反噬了！」
和尚不明所以，抬頭看向花滿樓，問道：「花施主何出些言？」
花滿樓並沒有回答他，卻是陸小鳳開口道：「和尚，你剛才說過，每有人超凡之時，天地元氣便會濃一點，於是便會莫名奇妙的出現一些高手？」
老實和尚點點頭道：「不錯，確實如此，而且有一些出類拔萃的高手，會晉入大宗師。」
陸小鳳笑道：「難道你沒有發現，近幾年來江湖上的大宗師有些多嗎？」
老實和尚沉默點頭，道：「卻是如此，貧僧曾經在暗處見過那個『天機老人』，他能走入宗師絕頂，已經讓人刮目相看了，而如今，他卻成了大宗師。還有上官亦是如此，你的意思是說，近兩年有人嘗試超凡了？」
陸小鳳點頭道：「不錯，有人超凡了，而且如今已然超凡，不入凡人之列！」
老實和尚驚問：「怎麼可能？這世間沒有人可以超凡！即便是丁鵬那樣的絕世天資，當年也死在了超凡的路上，他的骨灰，還是貧僧親自收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