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縮緣將盡
緊接著,孫小紅有些慌亂道:「只是留下來做個印信,知安兄別誤會。」
李樂輕笑,哪裡還能不明白她的想法,手中宛轉間亮出一柄飛刀來,遞到孫小紅面前,道:「聯盟的印信,孫姑娘請收好。」
孫小紅接刀在手,抬頭時,正好看見李樂那張似笑非笑的臉,無來由覺得心頭一陣慌亂,臉頰微紅,匆忙低下頭去。
李樂也不多言,送她出去。
一路往外走,兩人相顧沉默。
一直將她送到秋名山外,李樂才道:「若是日後想我了,隨時可以來找我。」
孫小紅輕啐道:「哪個會想你這小混蛋!」
說著話,便大步流星的離開。
李樂瞧著她離去的背景,微微搖頭,負手,轉身回去。
孫小紅一直走到秋名山下,才輕輕嘆了口氣,拿出李樂送給她的那柄飛刀,默默念道:「知安,知安,樂知安守……」
也不知道再要多久才能見到他……
……
有一個女孩,在剛剛離開秋名山後,便開始牽挂李知安。而另一個女孩,心裡默默的思念著以後或許會漸行漸遠的兩個人。
景和二十三年正月二十四
黃曆上說今這一天:宜:嫁娶,納吉,採桑,破屋。
忌:開光,入葬,遠行。
清晨
有風
在京城
牌樓街夏家小院門前,一大早便開始吹吹打打,右鄰右舍們紛紛出來,圍著停在夏家小院門前的喜轎子瞧熱鬧。說說笑笑,滿口誇讚之語,便是在等晌午時分,到夏家的院子里混一頓酒席吃。
有三姑說:「夏家姑娘人長的漂亮,也是個好命的。竟然嫁給了大名鼎鼎八捕郭爺,這是幾世修來的福啊。」
有六婆說:「誰說不是呢?打小我便瞧著小夏姑娘是個有福的,若是沒福,哪裡能長得那般的花容月貌?」
她們此刻,已經選擇性的忘了,以前談論夏至的時候,總會說什麼:「小小年紀便這般風騷,長大了又是個禍害人的狐狸精。」
或是諸如:「聽說夏家的小狐狸精總往大覺寺跑,跟裡面的一個小和尚不清不楚,還要不要點臉面了?可憐啊,老夏一輩子老實本份,臨了卻得了這麼個不要臉的女兒。」
「誰說不事呢?聽說那狐狸精還經常與凈安候家的三公子在小樹林里私會呢,像凈安侯家裡那個敗家子,小色鬼,哪裡會放得過這個小騷狐狸?」
便也有人帶著醋味道:「這下可好嘍,騷狐狸攀上了高枝,老夏一家這輩子吃喝不愁了。」
市井裡的舌頭根子無非就是如此,七姑八姨的嘴裡總沒好話,左右不過是嫉妒而已。
但是如今,她們卻不敢這樣說了。因為夏家姑娘要嫁的人是大理寺,輯寇司的捕頭,聽說是個手眼通天的人物。在京兆府衙門裡咳嗽一聲,府尹都會急慌慌的跪下來請罪。當然,這都是沒見識的平頭百姓才會這樣想的。所以,她們此刻就會擔心,若是以往的閑言碎語,傳到這位官兒老爺耳朵里,隨便叫一個捕快過來,就能讓七姑八姨們生死兩難。
因此這個時候,她們自然是好話說盡,不求別的,就指望著這些好話能傳到那位捕頭老爺耳朵里,別跟她們這些小民一般見識。再有就是,聽說夏家今日可是擺了五桌酒席,宰了兩口豬,一隻羊,還買了十來斤牛肉呢。
這可是個大場面,隨便隨個幾文錢的份子,討個吉利,就可以混一頓肉吃,何樂而不為呢?
吉時已到,一通鞭炮,三通號之後,新娘出門。
一身喜慶嫁衣,蓋著紅蓋頭的夏至,面無表情的坐上了大紅花轎。
轎子漸起,輕微的顛簸之感開始后,便是吹鼓手歡快的調子響起,喜轎向著城外郭家莊園而去。
轎子里的夏至無悲無喜,面無表情。或者說,哀莫大於心思。
腦子裡卻思緒萬千,回想著最近的種種。
昨夜母親在為自己「縫嫁衣」時說:「當爹娘的不是要賣閏女,咱家也不是想攀高枝的人家。能讓你這輩子衣食無憂,你爹與娘便心滿意足了。知道你是怎麼想的,可是那個人畢竟是個和尚,咱家的臉面還是要顧忌些的……」
「你也別惦記那李家三公子了,他的名聲都臭了大街了,勾搭了那個不要臉的長公主,還是個有夫之婦。這樣的人,別說他家勛貴人家,便是宰相門庭,咱家也不稀罕。我家夏至要嫁也是給人做正妻,若是做妾,平白辱沒了這清清白白的家風……」
「你不是自小便想嫁個大英雄,大豪傑嗎?郭鐵捕可是在江湖上喝了號,帶了花的。能嫁給這樣的人,閏女你還有什麼不甘心的?雖說是去做續弦,可不管怎麼說,也是正牌的當家夫人……」
「爹娘也不是貪圖他郭家的那四百兩銀子,只想著讓閏女你能過上好日子……」
大英雄,大豪傑?小時候的想法,如今想來當真可笑。這世間又有誰能比得上那木訥和尚老實溫心?這世間又有誰能比得上那小紈絝的風趣幽默?若他兩個是同一個人該多好啊。
即便是大英雄,大豪傑,又有誰能比得上那個嘴毒小紈絝?最近聽說,他可是殺了輯寇司追捕十多年都沒逮到的奪命書生。這樣的人,還不配成為大英雄,大豪傑嗎?
可是,即便如此,為什麼總是覺得那個木訥老實的和尚,才是最貼心的呢?
為什麼以前聽著晨鐘去往大覺寺時,見到他俊美憨厚的笑容,就覺得異常開心呢?
為什麼到了傍晚暮鼓聲中離開大覺寺時,看著他微笑送別的模樣,就覺得有淡淡的失落呢?
為什麼常常會夢到他?為什麼總是忍不住會想起他?為什麼在最後一次離開大覺寺,抱著他告別時,心裡會那麼痛?為什麼我要恨他?為什麼最後一次在自家門前見到他時,突然間想要去死呢?為什麼?
難道真如那個毒嘴小紈絝說的,這便是縮緣嗎?
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小和尚心裡肯定是這麼想的吧?
小紈絝難道已經算準了如今的結局嗎?
想到這裡,兩顆玉豆子不知不覺得,在夏至眼中滴落。
「我猜中的開頭,但我卻沒有猜中這結局……」
「感情就是這樣,你傷害了別人,無論有意無意,總會有一個人來傷害你……」
「姐姐,你修行千年,為了一個許仙,值得嗎?」
小紈絝總是會講一些讓人心痛到全身發麻的故事,這些故事,在外面都是沒有流傳過的,只是講給她和小和尚聽。
小時候,夏至與小和尚不懂這些,只覺得故事有趣。長大了,小和尚每次聽到那些羞羞的事情,總會低下頭,悄悄的念一句:「罪過,罪過。」
夏至是個女孩子,心思成熟的比較早,自然也明白李知安說的是什麼,有時候也會臉紅心跳。可是,好勝心強的她,總會在故事裡找出不合理的地方,與李知安分說。
甚至有時候還帶著些強詞奪理,然後,兩個人便開始爭論。有時候爭不過他,夏至便會說一句:「本姑娘懶的和你說。」
有時候爭贏了,夏至便會說:「瞧瞧,你還有臉跟本姑娘爭?什麼文才京城第一,本姑娘瞧著你就是京城第一大紈絝!」
後來,他真的成了京城第一大紈絝。
坐在轎子里,想著這些往事,夏至一邊笑,一邊流著淚。
思緒紛雜,不知不覺間,已經到了城外的郭家莊園大門前。
……
秋名山
清晨
有風
晴空萬里
桃花庵的一間廂房裡,李樂還在酣睡時,卻在睡夢中感覺到鼻子痒痒的。慢慢睜開眼睛后,便看到永安光著身子,正捻著頭髮戲弄他。
揉了揉鼻子,拍了拍永安光溜溜的小翹臀,迷迷糊糊的問道:「幾時了?」
永安嬌笑,道:「剛剛晨時,天才剛亮呢。」
李樂伸了個懶腰,長出一口氣道:「是該起的時候了,今兒個二十四了,郭捕頭娶親,不能耽誤。」
永安立馬不高興了,道:「我可是都打聽清楚了,那個叫夏至的姑娘跟三郎你不清不楚的。」
李樂拍了拍她光滑的脊背,笑著道:「想什麼呢?夏至不是跟我不清不楚,是跟妙言不清不楚。不是已經跟你說過了嘛,哪來的酸醋味?」
永安哼了一聲道:「鬼知道你心裡是怎麼想的,我可是聽說,那姓夏的姑娘可是個絕色。」
說到這裡,永安用力的捏住李樂的鼻子,搖了兩下,道:「這樣的絕色,你這個小色鬼肯放過?」
李樂被她捏的生疼,立刻就火了,翻身一把將她壓在身下,喝道:「再這樣本公子可就不客氣啦!」
永安嬌笑,就喜歡他壓著自己的感覺,順手摸了一把他那根粗壯挺立的「小三郎」,哼哼笑道:「來個不客氣的讓姐姐瞧瞧?」
李樂無力的嘆了口氣,爬在她的胸膛間,頹敗的說道:「你這鬼妖精就折磨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