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人間的味道
過了一會兒，李樂有些愧疚的說道：「小紅，你是個好女孩，剛才的事情對不起了。」
他說的，是那會子調戲孫小紅的事情。
孫小紅表現的毫不在意，十分大度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大家都是江湖兒女，何必在意這些小節？」
李樂微笑道：「那就謝謝你的原諒了。若是可以，我真的很想交你這個朋友。」
孫小紅瞧著他，雙目迷醉的說道：「若是我不想跟你當朋友呢？」
李樂流氓性子又發作了，調笑著道：「那我便讓你當我的新娘。」
孫小紅哈的笑了一聲，道：「痴人說夢。」
李樂道：「嗯，你就當我是在痴人說夢吧，有夢總比沒有夢要強。」
氣氛顯得有些異常，孫小紅不說話，李樂也不言語。安靜的山道，緩馬前行的馬車。
孫小紅又給自己倒了杯酒，一飲而盡。
李樂皺眉道：「你這樣可不好，等會兒會是什麼局面，我現在都吃不準。你若喝了太多酒，我便無法在顧及你了。」
孫小紅毫不在意的道：「我四歲時隨爺爺行走江湖時，便開始喝酒。我爺爺是個煙鬼，也是個酒鬼，所以，我的酒量還沒那麼淺。」
說到這裡，孫小紅似是無意的，又似玩笑的問了一句：「李知安，你真的要娶我嗎？」
李樂笑道：「不要，我可沒有一顆忠貞不二的心。你要十里紅妝，你要狀元及第，你要武功天下第一，這些我都可以滿足。但你要一生一世只對你一個人好，不許有別的女人，並且還沒能想別的女人，我做不到。」
孫小紅笑著又問：「若是我充許你有別的女人，充許你去想別的女人，那你想娶我嗎？」
李樂哈的笑了一聲，道：「不想。」
孫小紅好奇，問道：「為何？」
李樂道：「娶了你，便如同有一隻母老虎管著，實在讓人受不了。我又是自在慣了的性子，受不得管束。」
孫小紅道：「真心話？」
李樂道：「真心話。」
孫小紅心裡升起了一陣失落感，卻並未表露出來，哈哈大笑著拍了拍李樂的肩膀，說道：「若真是這樣的話，你這個朋友我交定了……」
……
他們兩個並不知道，無聲無息間，有一個人正坐在馬車車廂之內，將他們的談話聽得一清二楚。
這個人一身白色的書生袍，顯得十分破舊，蒼白的臉上洋溢著寵溺的微笑。
聽著車簾外兩個小男女的聊天，有時候還會無聲的笑出來。
瞧了瞧案几上放著的那幾樣小菜，突然想到，自己好像已經好多年沒吃過東西了，都已經忘了食物的味道。
於是夾起兩片醬牛肉，放在嘴裡。醬香的味道瞬間溢滿他的口腔，心裡默默的感嘆著，人間的滋味，真好。
輕輕移動手指，真力擴散，些微的移開車簾，瞧著李樂茁壯成長的身軀，目中隱有淚光。然後再瞧瞧孫小紅美麗的臉龐，欣慰的點點頭。
就這樣，自打李樂與孫小紅出了車廂，他無聲無息間到了這裡之後，便就這樣瞧著他們，聽著他們說話，好似這世間最幸福的事情便是如此了。
這樣的幸福感在最近幾天一直充滿著他的心裡，他回來了。
他看見了林詩音如同潑婦一樣的揪著李樂的耳朵，他看見了李樂氣急敗壞的騎著馬離開府里。
他看見了李樂進入長公主府。
他看見了永安見到李樂之後無以言表的興奮。
當然，後面的事情他並沒有去看，這不是一個兄長應該做的事情。
最近一段時間，他對李樂所有的遭遇都不聞不問，即使有侍女將一碗帶著劇毒的湯端到李樂面前，他也無有所覺。
因為他相信，自己的弟弟，對付這樣拙劣的手段，還是綽綽有餘的。
他就這樣靜靜看著，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情況下。
看著他們彼此爭吵，看著他們相互關愛。看著他們歡笑，看著他們憂煩。
就這樣靜靜的看著，看著這世間最美好的風景。人間的風景，親人的風景。
只是，他有些疑惑，陸小鳳去哪了？為何會不見他的蹤影？他還有很多事情想跟陸小鳳談呢。
或許，他有急事先行離開一陣子吧，只能等以後了。
……
便在這時，車廂外出現了些許變化。
李樂將馬車拐進了一處山谷，與孫小紅一起回到了車廂。而李勿悲便就這樣瞧著他們進來，然後便像是突然之間身體淡化一般，消失不見。
李樂與孫小紅進入車廂，彼此分坐在案幾兩邊，孫小紅問道：「為何突然停車？」
李樂微微一笑，餘光無意中掃過案几上擺放的那幾樣小菜，突然間皺起了眉頭，嘴上卻說著：「看來你真的喝了太多酒，竟然連殺氣這種東西都感覺不到了。」
孫小紅疑惑問道：「有殺氣嗎？這不可能，我對殺氣的感覺十分敏銳。即便喝了再多酒也有明顯的感覺。」
李樂的目光依舊盯著案幾，因為他發現案几上那一盤醬牛肉竟然少了兩片。嘴裡卻說著：「你殺氣的感應沒有我靈敏，請相信這一點。」
孫小紅微微點頭，道：「那我便信你了，只是為何要回到車裡？刺殺這種事情，不是在車外更適合嗎？」
李樂搖搖頭道：「你想錯了，我且問問你，人在什麼情況下最容易放鬆警惕？」
這樣說著，心裡卻提高了十二分的警惕，少了兩片牛肉，到底是誰吃的？他什麼時候進入車裡？難道對方已經有大宗師一樣的人物出馬了嗎？他們怎麼可能有這樣的人物？
若是有這樣的人物，又何必如此藏頭露尾？直接來殺我便可以了。吃牛肉的人到底是誰？難道是陸小鳳？他回來了？他若回來，也不必如此啊？難道是孫天機？可他如果想見我，又何必派他孫女出馬？
這樣的疑惑在李樂心頭縈繞，卻沒必要與孫小紅提起。
便聽孫小紅說道：「自然是志得意滿的時候。」
李樂問道：「人在什麼時候會志得意滿？」
孫小紅想了想，道：「自然是醒掌天下權，醉卧美人膝，有美酒可飲，有佳人相伴……」
說到這裡，孫小紅似是明白了什麼，輕啐一口道：「原來你骨子裡就是個無賴子！」
李樂輕笑道：「原來你還真的知道自己是個佳人呀，我以為你從都把自己當成了柴火妞了。你可以這樣想一下，元宵夜遊，與美同伴，風流的佳公子，與多情的美少女。」
「賞月時，多幾句溫柔的情話，顧盼間，總有些明媚的風情。飲酒時已有了三分醉意，含情間又有幾個意思？風流多情的公子，美貌絕艷的佳人，情已到濃烈時，便會情不自禁。」
「他們若非白痴，也應該快要動手了。若是錯過此刻，那他們便再沒有機會了。」
說著話，李樂將手輕輕按在車廂底部，真力送出，車廂開始前後搖晃。
孫小紅疑惑，問道：「你這是為何？」
李樂看著這個無知少女，壞笑著說道：「沒什麼，就是想震一會兒。」
孫小兒想了想，走南闖背的經驗，立刻讓她明白了李知安所謂的「震一會兒」是什麼意思了，臉上微微帶著紅，輕啐一聲說道：「當真好不下流！」
李樂笑道：「男女之事，有何下流可言？夫子說，食色性也。意思就是，美食和歡好都是人之本性。為何與人談論美食的時候，卻可以光明正大，與人談論歡好之事時，卻避諱莫名？當真讓小生不思不得其解。」
這樣調戲的話語卻讓孫小紅微微愣神，十分認真的琢磨了一下之後，氣哼道：「歪理！」
李樂不肯放過她，手中真力繼續震動馬車，說著：「哪歪了？」
孫小紅喃喃無語，不知怎麼回答。
其實李樂很想告訴她，只是因為上邊嘴，與下邊嘴的區別而已。但想了想，還是算了，孫小紅這樣的少女，估計還接受不了這種黃段子。
若是永安或是梅大姐，不用提點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梅大姐更是輕車熟路。
孫小紅氣急道：「總之便是歪理！」
李樂呵呵笑道：「好，就是歪理，我李知安的歪理。倒是想問問你，你那會子從車廂里出來時是否吃過牛肉？」
孫小紅看了看這案几上的菜式，道：「這菜式你與我都沒動一筷子，你為何會如此問？」
李樂了點頭，心突發緊，面上卻不帶任何情緒，道：「沒什麼，只是感覺你有口氣，那會子被你熏著了。」
孫小紅臉色微怒，不帶這樣損人的：「你……」
剛剛準備還嘴時，一支弩箭便帶著破空之聲直射而入！
穿過車廂紙，直接釘向李樂的太陽穴！
李樂微微一笑，伸出手指來，輕輕夾住弩箭！輕笑道：「開始了。」
話音才剛剛落下，就見這片山谷四周，衝下來八輛千斤重的鐵河車。緊接著便是強烈的撞擊，馬車巨烈恍動時，外面的四匹健馬發出了悲鳴之聲。
馬車傾覆，李樂輕輕牽著孫小紅的手，跟著馬車一起翻倒，淡定的說道：「別忙，這只是第一波……」
話還未說完，隨著傾覆的馬車一起倒地時，一柄雪亮的刀鋒斬開了馬車頂，直接斬向李樂。準備在他立足不穩之時，直接將他斬殺。
這一刀很快，但也是相對而言。因為李樂比他更快！
隨手抽出腰間狗腿~彎~刀，在馬車傾覆之際，狠狠劈向那人。
血液飛濺，來人在剛剛破入馬車時，便被這狠絕一刀斬斷咽喉！他的刀甚至都沒有來得急接近李樂。
「第二波！」
李樂隨口說著，卻見孫小紅腰間微一用力，隨著馬車倒塌的時候直接躍起，破開馬車的側廂，正好迎上了三個快速襲來的蒙面人！
孫小紅玉手中不知不覺間多了一條短棒，棒尖輕點，電光火石間擊在那三人眉心處，只是這輕輕一點，三個蒙面人便覺得腦漿沸騰，轟轟作響。
孫小紅回頭，看著快在倒下的馬車裡走出來的李樂，輕笑一下道：「第三波。」
李樂與她並肩，微笑道：「是第二波半，不是……」
剛說到這裡，那三個被孫小紅點中眉心的蒙面人，與傾覆馬車一起，轟然倒下！
在這轟隆的響動中，才聽到了李樂的後半句話：「不是第三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