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國論
白相如微微點頭,應著李樂的話,說道:「三公子說得不錯,且不說玄衣已經在整個江湖打響了名頭,用江湖人的話來說,也算是開山立櫃了。」
「就是此次查抄那些被滅門派與綠林山寨所獲得的銀錢,便足足有兩千二百八十萬兩之巨。這還不算在地方上查沒貪官,上交國庫所得的那一千八百四十八萬兩銀子。再加上接手青花會之後,每年的紅利銀以及這情報系統,這些收穫簡直難以估量。」
「所以,正如三公子所說,此次收穫十分巨大。但是這樣的收穫,在朝堂上的反彈想必會十分強烈。關於朝里的事情,還要太子殿下頂著了。」
太子聽他這麼說,微微點頭,心裡既高興,又感到難過。高興是因為此次玄衣的收成絕佳,而難過,卻是因為大商的積弊。
嘆了口氣道:「聽相如先生這麼說,孤心中當真是五味交雜。孤實在想不到,只是玄衣的一次清查,所得收穫的總合便足足抵得上帝國兩年的稅收,孤聽得心寒啊。」
「唉,這些人到底有多貪婪!?武林門派,地方豪強,當地官府,層層勾連!最後受難罹失的,卻正是我大商的基石,載舟之水的百姓!」
「如今只是清查了一些九流的幫派與一些不入流的官員,最大的也不過是洛陽那個從三品參政執事。若是再往上清查,七派八幫的這些頂級江湖勢力,還有地方牧守一方的總督大員,那他們到底貪了多少?」
「父皇為著一場對西戰爭,耗費國褲積存的五千萬兩銀子,至使如今國褲空虛,便被那些御史們指責窮兵黷武,有漢武之風。孤如今看來,當真就如個笑話一般!」
「他們少盤剝百姓一文錢,便足以抵的上一場對西戰爭所耗費的國幣!還有臉說父皇窮兵黷武?當真是天大的笑話!這大商到底被他們這幫人吸了多少血!」
說到這裡,太子殿下便有些激動,似乎查覺到了此刻的失態,嘆息著,臉上卻帶著笑道:「還好,孤有知安與你們,讓孤看清了他們的嘴臉!否則,孤必將是這大商的亡國這君!」
白相如聽到這翻言論,嘆了口氣,拱了拱手道:「太子殿下所言極是,老夫出生耕讀之家,所遇慘禍皆為不忍言之事。恕老夫直言不諱,若是長此以往之下,太子殿下即便不是那亡國之君,這大商也不過就是三兩代的事情。」
這話說的很不客氣,白相如就是這麼個性子。他可以隱忍,可以妥協,可以為了自己的目的不擇手段。但是,他從來沒有放棄過自己的信念。
莫惜朝接著道:「大商立國兩百年至今,國運已是極為昌隆,以歷史規律來看由盛轉衰,也不過是五德終始。但以在下看來,華夏可亡於華夏人之手,卻不可亡於異族鐵蹄之下。」
說到這裡,莫惜朝緊了緊身上的尼料大風衣,直言不諱道:「殿下請想,先秦時,韓非曾曰:儒以文亂法,而俠以武犯禁。此話並非沒有根據。漢時董仲舒定下了君臣之綱,父子之綱,此所謂為三綱五常。」
「至使得儒家學說橫行天下。到最後是何來局面?前宋尊儒,文高武低,若非本朝太祖皇帝力挽狂瀾,我漢家天下只怕將遭異族踐踏,五胡亂華之事也不遠矣。莫某直言,太祖爺有功,功太大,有過,過太深。」
「若非太祖提出尚武,也沒有如今武林豪強林立與地方官府勾結,至使我大商百姓慘受盤剝的局面。」
李樂擺了擺手,笑道:「惜朝這話太過偏頗了,以我看來,太祖七分功,三分過。」
李樂這話剛剛說完,太子便急忙問道:「何解?」
這樣毫無顧忌的議事場面,朱孝穎從未遇見過。以往教授他的那些太老師只會歌功頌德,太祖如何偉大,太宗如何英明。他明明結合本朝本記,看到了很多漏洞,卻不敢直言。這讓他很難受。
此刻他聽白相如與莫惜朝的論調,感覺到前所未有的新鮮。他不是久居深宮婦人之手的無知皇子,他有自己的信念與理想。這大商十代君王,有過暴君,亦有過聖君,但從未出現過昏君。
所有的君王,在還未登基之前,便已經受到過前代皇帝參議政事的專門培訓,此為祖訓。明白什麼叫偏聽與兼聽,所以從不禁止言論。
但是莫惜朝先前那些話,卻有點大逆不道了,「華夏可亡於華夏人名之手」,此為一,第二便是有關大商太祖的言論,「功太大,過太深。」雖然說得都是事實,但是太子心中總會有些不舒服。
如今聽到自己的至交好友說出七分功與三分過的言論,這讓太子極為高興,這便意味著自己的祖先,對於這華夏漢民,功大於過。
李樂笑著道:「先說太祖爺的七分功,這便要從王朝更迭說起。夏有禹,立國之一家,商有湯,知反暴~政。周有文武,有了禮義廉恥。此為立華夏之根基。」
「自秦以來,祖龍一統天下,縱橫捭闔以滅六國得以華夏統一。直至漢時,華夏從未亡於外族之手,有的只是融合,爾可臣服,與我漢家通婚,習我漢家禮法,便是我漢家之嗣。」
「然則,自漢之後以晉,有了五胡亂華,華夏子民以名為『兩腳羊』稱之。何其可悲?但是我華夏之民從未放棄,以文征服胡人,所以便有了強大的隋與唐。」
「可是,各位有沒有想過,王朝更迭之時,若是文氣太勝,則必亡於異族之手。若是武風過硬,則必死於內亂之中?」
「文風過勝便如晉,便如前宋。(狐狸語:亦如明朝,被清所覆,剃髮易服,漢文明倒退五百年還怕不止。)而秦,漢,唐,亡於華夏,晉與宋亡於異族。華夏子孫接替江山,總好過異族凌辱我華夏子民。這便是太祖爺的七分功,各位以為然否?」
其他人聽到李樂難得正經一回,而且還說的有理有據,都有些詫異的同時,卻都微微點頭,認可了他的說法。
而梅香竹這個小女人,在聽到李樂這翻言論之後,簡直兩眼都在放光,從來聽得都是他風花雪月的詩詞與故事,還從未聽到過他有這番「高大上」的言論。
於是心裡便想著,果然啊,這就不是一個平凡的男人。其他的那些男人,只在乎自己的武功有多高,權勢有多大,財富有多厚。而在這個小狼狗看來,那些東西他都不在乎,因為那些東西他唾手便可得,他更在乎的是自己的理想與抱負。
於是,可憐的梅大姐便深深的迷戀了,她當然也想不到,李樂此刻只是信口開河而已。
接著就聽李樂繼續道:「然則,武太勝,便有如今的局勢,太祖當年在商丘起兵時,多有江湖武林人氏景從,七大門派當中,如今便有四五家參與,如,武當的張真人,如華山的陳節懺,如全真的重陽子,如崆峒的張大俠,再如,神劍山莊的謝天。所以,就演變成了如今的局勢。此為,太祖三分過。」
太子臉色有些不好看,但也明白李樂說的是事實,所以也不去反駁,嘆息著道:「知安與惜朝這話說得不錯,武之勝滅於己,文太過強則滅於異族。孤若想保全這大商若大的江山,便要做到文武平衡。」
李樂瞧著太子的神情,微微點頭,對於太子的表現,他真的很滿意,便說道:「說這些其實都是扯閑話,飯要一口一口吃,事要一步一步做。其實,不管國朝現如今如何,總歸此次行對,對咱們是有利的。若玄衣大成,可稽查天下之時,這大商弊政便可解決。」
太子笑道:「說得不錯,孤有信心等到玄衣大成之時。而且有這兩千多萬兩的銀子,外加每年還有其他的紅利,支付玄衣衛兩年半的開支應該是夠了。」
白相如嘆道:「太子殿下,容老夫說一句話。」
太子道:「相如先生請說。」
白相如道:「若以三公子這般花錢的手段,也不過是一年的光景。」
太子有些驚慌,問道:「何以如此?」
白相如嘆了口氣,沒說話。
莫明朝微微一笑,也不言語。
反而李樂驚奇道:「我給你的財務報表你沒看嗎?」
太子愣住了,反問道:「什麼財務報表?」
李樂有些頭痛,道:「算了,就當我沒說。」
太子鬆了口氣,他還真怕李樂跟他較真。
李樂給他列出來的那一份份的表格,看起來條理分明,但是看得多了也是無趣得很。自己琢磨著,這表格估計不是在小桌子手裡,便是在張保手裡,反正當時掃了一眼,沒太當回事,因為瞧著眼花。
從未見過如此不負責任的帝國繼承人。
李樂也非常頭疼,怎麼攤上這麼一個貨,這傢伙情商足夠了,但是卻對數字十分不敏感,用太子的話說,,只要一看到一二三四五六,就覺得頭痛眼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