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千魂夜慟(8)女孩
薔薇面具的身影,在聲波襲來時,便已消失的無影無蹤,下一個瞬間,她便出現在慧恩身後,緊接著,在慧恩的左側,亦出現了另一個一模一樣的薔薇面具。兩個黑斗薔薇同時向慧恩發起進攻,卻被擴散向四面八方的聲波所阻,讓她沒辦法更進一步。
緊接著,薔薇面具的兩道殘影分裂,變出第三個,第四個,第五個一模一樣的黑斗身影,幾乎同時出現,在不同的方位對和尚發起攻擊。
慧恩的誦經聲越來越宏大,廊柱格格作響,終於,在擴散的聲波下,廊柱斷裂,半個廊亭轟然倒塌。氣勁飛卷,擴散出十幾丈方圓,飛卷擊打在周圍的樹木牆壁之上。
薔薇面具漫空氣影,慧恩和尚卻雷打不動。
兩人的交手雖然短暫,但是頃刻間便有百八十招過去。而此時,那立在枝頭的鷹隼面具已經等不急了,低哼一聲:「真是麻煩。」
倏忽間再次消失,一出現,便自慧恩後腦點頂門襲去,乾枯犀利的爪子在慧恩頂門三寸處被陣陣聲波所阻,空氣中擦出一道明亮的火花。
慧恩反手上撩,寬大的僧衣袍袖被真力裹盪,變得堅硬如鐵,銳利如鋒,與周圍激蕩的空氣產生摩擦,形成一聲銳利的尖嘯,自下而上,大劈向鷹隼面具。
鷹隼面具左腳在半空略微一點,空氣中踏出淡淡漣漪,將這大劈而來的鐵袖僧衣讓過去,再次一個忽閃,竟然一下子闖進了慧恩的聲波防禦之內,鋒利的爪子帶出一道黑褐色的殘影,從下方一個詭異的角度抓向慧恩的咽喉。
這奇詭的一抓,慧恩並沒有躲避,而是在直尺之接打出一記「千葉掌」,分寸拿捏得非常精確,正好將那黑褐殘影擊碎而過,掌勢有減,煌煌金掌直拍向其黑斗下的面具。眼見便要擊中,在離鷹隼面具半寸之間,卻被薔薇面具的一道殘影擋住……
這邊廂三個大宗師打鬥的不亦樂乎,但是動驚卻並不怎麼大。宏大的誦經聲與彼此之間交手的響動,好像都拘在他們周圍十幾丈之內的空氣里,向外發出的聲音小之又小,所以寺內其餘僧眾並沒有被驚擾到。
可是動驚即便再小,隱隱傳來的響聲也讓在後院禪房內,剛剛準備和衣而睡的王太歲有所驚覺。赫然坐起,側耳聆聽,仔細品味這似有似無的響動。
多年的江湖經驗讓他意識到此刻在這大覺寺內並不平靜,於是不再猶豫,順手拿起立在床邊那一柄門板一樣的巨刀,拖刀躍下床鋪,準備出門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阿爹!」
在他剛剛準備出門時,他的女兒王舞從另一張小榻上爬起身來,將他叫住,揉了揉還有些惺忪的雙眼,然後奇怪地看向王太歲,不明白自己的爹爹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出門。
王太歲立刻意識到,女兒是被自己剛剛拖動大刀的聲音驚醒了。
於是回身,昂藏粗礦的臉上露出溫和的微笑,繼而反身回到女兒身邊,半蹲下來,說道:「舞兒怎地此時就醒了?」
王舞緩了緩眼神,看見門窗外的天色依舊漆黑,而自己的父親卻在此時手裡提著大刀,很顯然,剛才是要準備出門的,無來由心中一慌,問道:「阿爹要去哪裡?」
王太歲微笑道:「聽到前院有些動驚,怕是出了什麼事情。阿爹想去看看,沒什麼事的,舞兒安心睡覺,阿爹去去就回。」
王舞卻一把拉住他的衣襟,死死不鬆手:「舞兒心裡不安寧,阿爹不能出去,要陪著舞兒。」
王太歲滿目慈愛,呵呵笑著,撫摸著女兒的後腦道:「今年都十一歲了,都是大姑娘了,再過兩年就能尋婆家了,怎地還如此不知事?你不是喜歡聽李三公子說的故事和唱的曲子嗎?阿爹已經託了人情,明後天就帶著你去侯爺府,你便可以見到李三公子了,讓他當面給你講故事,唱歌給你聽好不好?聽說李三公子長得十分俊俏,我家舞兒也是難得的美人,說不定他會看上你,便會娶你為妻哦?」
王舞聽他這麼說,不由得臉上一紅,羞澀道:「阿爹休要胡說。」
王太歲拍了拍她的小腦瓜,見已經將女兒安撫住,笑著道:「在這裡等阿爹,阿爹一會兒便回。」
說著話,提起大刀,向門外走去。
王太歲出了禪房,繞到前院的拐角處,便看到了他永世難忘的畫面。
慧恩禪師在已經完全塌陷的亭廊內,獨戰兩個身著黑色斗篷的面具人。一個戴著薔薇面具,千般殘影亂飛。另一個忽隱忽現,時而有,時而無,鐵黑乾枯如同老鷹一般的爪子,在慧恩禪師三尺之間的空白處擦出明亮的火光。
而那個先前還與他一起談話的小和尚妙言,卻倒離他不遠處的花叢之中,不知是死是活。
他們的交手對於王大刀來說,太過匪夷所思,這已經不是一般的江湖搏殺可以描述。幾乎本能的,他便感覺到,亭廊內交手的三個人都是大宗師!
對於他一個一流絕頂,還差一點才能到達宗師的人說,根本無法插手他們之間的戰鬥。
可隨著觀看三人的交手,王太歲心中突然升起一種明悟,那困擾他多年,只差臨門一腳便可晉陞宗師的阻礙瞬間被破開。
此生所習之武學功法在腦海中如同幻影一般閃現,漸漸的,身體周圍元氣蕩漾,順著他的皮膚,湧入體內每一個穴竅。原本看都看不清的三人交手,在此刻似乎捕捉到了一些軌跡。他那柄如同門板一樣巨大的刀鋒,被他周身擴散的真力,附上一層瑩瑩帶著晦暗的光亮。
王大刀心中激蕩,長久以來阻礙他的屏障,在此刻擊碎突破。大刀在他手中發出嗚鳴之聲,好似不將這一刀斬出,此生難平。
慧恩獨對兩個大宗師,千般掌影煌煌而出的同時,已經感到非常吃力了。而此時,他亦感知到另一邊王大刀的氣息。心頭一凜,知道王太歲是個急公好義之人,害怕他此刻過來相助自己,那當真是妄送性命。念頭有些亂,所以出手時便略微漏出些許破綻。
那薔薇面具的女子,便在這時瞧准機會,將圍著慧恩的幻影一收,突然之間形成一個仿若幽靈一般的黑霧,繼而如同一道箭頭,直刺向慧恩掌影生澀處的破綻,黑霧刺穿疊疊掌影,直襲向慧恩胸口。
卻在這時,煌煌刀氣向她斬來。阻隔了她攻向慧恩的致命一擊。
慧恩大叫:「不可!」
他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王大刀出手了。
一聲「不可!」叫出,卻已為時晚矣。
刀氣斬出,被阻住一擊的薔薇面具有些微怒地冷哼了一聲:「找死!」
兩字出唇,伸出黑斗篷下那一雙潔白如玉的手掌,婉約而上,輕輕一觸,這犀利輝煌的刀氣便碎裂開來。繼而玉掌虛化,變成出一道影子,直接鑽向舉刀狠劈的王太歲胸口,微弱一點,一聲清脆的響聲自王太歲胸口傳出。這一聲響,好似瓷器落地,又像刀斬烈風,有些輕脆,亦有凜烈。
這一擊響動過後,半空中的王太歲便感到心臟處如同被一根細小的繡花針穿透而過,有些微痛。可是緊接著,他便感覺到自己的心臟碎成了一堆爛泥。繼而瞳孔渙散,臉色變得一片蒼青色,然後,他便從半空中頹然掉落下來。
「嗆啷啷」一串聲響,大刀脫手落地,滑出老遠。
慧恩禪師的餘光看向倒下的王大刀,心中大駭,不知不覺當中分了神。被襲向身後的鷹隼面具瞅得空隙,伸出一根如枯樹般的手指,直接刺入慧恩的大椎穴。
可是慧恩卻對這刺入體內的手指熟視無睹,滿含悲憫地看著失去生命的王大刀,喧佛道:「阿彌陀……」
最後一個字並未出唇,他便陷入無盡混沌。
彼此的交手在兔起鶻落間,便已結束。
鷹隼面具將手指自慧恩后椎拔出,甩了甩上面的血跡,自語道:「真麻煩。」
而薔薇面具卻沒有出聲,將目光移向迴廊拐角處一個陰暗的角落,然後她便看到一個十來歲的小女孩站在那裡,穿著睡衣,赤著足,怯怯的,有些發抖。好像嚇傻了,半響不敢發出一點生息。
鷹隼面具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哼地冷笑道:「一隻小螞蟻……」
說著話,鷹勾一般的手指微微一彈,一道氣勁帶著尖銳的響聲,如同箭矢一般竄向小女孩。
卻在此時,半空中「波」地一聲音,氣勁在離小女孩額前半寸處消散,捲起她薄薄的留海,露出略微寬大的額頭。
鷹隼面具將目光移向薔薇面具,有些疑惑問道:「一隻螞蟻而已,有什麼大不了的?你又何必出手阻撓?」
薔薇的面具內發出了聲音,與先前的輕靈嫵媚完全不同,帶著些凌厲,笑了一聲道:「只是覺得有些意思。」
緊接著,她的身體輕擺,緩緩升在半空,繼而滑向小女孩,好似一隻幽靈般來到小女孩面前,輕輕飄落,半蹲下來,問道:「你叫什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