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恩義兩難斷(下)
夜已深
京兆府衙門
正堂處依舊燈火通明,吳府尹在廳堂里來回渡步,雜亂的步子顯示著他此時內心並不平靜。總捕頭燕小七垂著手,站在邊上,大氣都不敢喘一個,額頭上的冷汗自打進了這個門以來就沒有停止往外滲。
在燕小七邊上還有幾個吏員,基本上和他都是一個樣子。有的甚至還在不自覺得哆嗦著,好像下一刻就會哭出來。
終於,吳府尹停下步子,回身對這幫人說道:「本府眼看年限將滿,本不願在任上多生是非,就由得你們上下其手,得過且過。但你們當真以為本府的眼睛瞎了,還是腦子壞掉了?做事沒一點收斂,天大的窟窿讓本府為爾等去頂。告訴爾等,我吳全忠若是倒了台,你們一個個誰也好不了,到時候難免斷頭台上走一遭。」
燕小七到底是練武之人,雖然心中慌恐,但此時也就他能撐得住場面,底頭躬身道:「大人說得是,平常是卑職們疏忽了。」
府尹吳全忠道:「你一句疏忽輕飄飄的說出口,好像就是個監管不嚴的罪名,你難道不知這裡面擔了多大的干係?聖上口諭雖未經閣臣商議,算是中詣。但也夠爾等掉一圈腦袋了。貪污受賄,這不算什麼,大商貪官污吏何其多,也不差你們這些人。但你們哪裡來得這麼大的膽子,竟敢讓幫派中人滲透進來?今日還只是查出個丐幫,明日再查,是不是其他幫派也在其內?」
說著話,吳全忠氣急敗壞地敲打著桌面,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這裡是京兆府!京師重地,事關皇城安危,不是其他府縣衙門,怎能任由爾等胡來?」
燕小七擦了擦額頭上的汗,顯得很是慌恐,拱手抱拳道:「大人,看在屬下們伺候多年的份上,為今之計還請大人施以援手啊。」
吳全忠火也發夠了,人也訓夠了,卻將話題轉開道:「那個捕快怎麼樣了?」
燕小七急忙回答道:「死了。」
「死了?」吳全忠有些驚異。
燕小七點頭道:「大理寺的人問完話就死了,當時他們審問的時候卑職也在,那尋街捕快倒也是個痛快人,知道自己性命不保,便一五一十的全招了。說是丐幫贍養了他一家老小,對他有恩,他不敢做忘恩之人,所以就做了丐幫的釘子。」
吳全忠點點頭道:「死了也好,死了省心,除了這捕快和姓游的,還有沒有其他共犯?」
燕小七急忙搖頭,道:「沒有了,卑職說句公道話,游師爺其實也不算牽連在內,收受丐幫的常利銀,歷任做刑名的也都有過,他只不過是多貪了一些……」
吳全忠擺了擺手,示意他不必再說下去,很無奈地嘆了口氣,道:「這次姓游的怕是性命不保,被大理寺拿住把柄,逼著他引丐幫入瓮。若是緝寇司此次能將那姓謝的拿住還便罷了,姓游的還能多活一段時間,若是被姓謝的給逃了,他的性命也就在頃刻之間……」
說到這裡,吳全忠不免有些傷感,游師爺是他聘請過來擔任刑名一事,以前多少有些交情,人雖然貪了些,但也是個能人。刑名上的事情從來沒出過差錯,自己依仗他的地方還有很多,此次被大理寺拿住把柄,就算官府不處置他,江湖上的人也會施以報復。想到這裡,吳全忠不由怒哼道:「門派,武林,國之大患也……」
燕小七此時自然不敢在這事上發表什麼意見,這是朝堂上那些老爺們討論的問題,哪裡有他說話的地方,於是輕輕將這話題轉開,道:「游師爺在劫難逃,至少對大人以及我等屬下來說是大好事,有他這大腦袋在前面杵著,想來丐幫也不會報復在我等身上。只是卑職有一事不明,這事本來是咱們京兆府經辦的,怎麼大理寺卻來橫插一腳?」
吳全忠對著他冷哼一聲,道:「少打聽,與你沒有好處……」
燕小七立刻底頭:「卑職明白……」
……
大理寺緝寇司衙門
司目官陸展飛看著被王太歲帶回來的秦許二人的屍體,半晌沉默無語。感覺有些頭痛,揉了揉眉心,剛剛他已經聽了王太歲講了事情的經過,無非就是江湖人那套恩義的戲碼,許魁被殺,秦路自裁。對於年過五旬,大理寺第三把手,正四品的陸展飛來說,這樣的戲碼見得太多,不會在他心裡引起多少波瀾。
他頭痛的是該怎樣補其鐵血八捕的空位,一下子折進去兩個人,要再尋這樣的好手只怕不容易。再有就是上面交下來的任務似乎還沒有完成,不由嘆了口氣,將目光移到王太歲身上,問道:「本官再問你一次,那謝平安到底是死是活?」
王太歲不卑不亢,回答道:「回大人話,下官不知,下官那道刀氣已經將他斬中,至於他是死是活,下官委實不知。」
陸展飛又問:「你就沒讓人下水去撈?」
王太歲道:「兄弟們下水去撈過,但由於天色太黑,派下去的兄弟什麼都沒撈到。」
陸展飛點點頭,隨手一擺,說道:「好了,你下去吧。」
王太歲卻沒動,抱拳行禮道:「稟大人,下官還有一事。」
陸展飛不由哦了一聲,問道:「還有何事?」
王太歲道:「下官想辭去這緝寇司捕頭一職,望大人成全。」
陸展飛皺起眉頭,明顯有些不悅,道:「這是為何?難道本官苛待了你?」
王太歲道:「回大人,大人對下官恩厚,只是下官家中還有幼女無人照料,下官做的又是刀頭添血的事情,怕有什麼閃失,下官之女會孤苦無依。再有就是,下官性子太直,衙門裡得罪過不少人,出生入死下官不怕,只怕被人在背後桶刀子,到時死的稀里糊塗,下官覺得不值。」
陸展飛聽他這麼說,又是一陣頭大,擺擺手道:「你先下去,容本官思之。」
王太歲躬身行禮,退出大堂。
陸展飛心裡卻不得安寧,坐在堂椅上沉思良久,最後像是下了決心,提了口氣,道:「來呀!」
門外當值的班頭應了一聲,閃身而入。
陸展飛道:「去將除了王大刀之外,其他還在京的捕頭請過來,就說本官有事要問。」
班頭應了一聲,領命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