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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四分之一柱香后的謊言

  於是便有了現在李勿悲「突然」出現在李樂書房裡的事情。李勿悲的做法很簡單,那就是直接問,他覺得李尋歡其實只需要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來平息自己那些奇怪的猜測。嗯,一個說服自己的理由。難道知道了現在的李樂不是以前的李樂后,他還能將李樂宰了不成?


  閑話已畢,李勿悲開門見山便問道:「大哥一直有一個問題想問你,不知小弟能否為我解惑?」


  李樂眨了眨眼睛,這是自醒來之後常用的招數,這樣可以讓自己看起來很萌很單純,有一定的視覺欺騙性。道:「大哥有什麼問題?」


  李勿悲道:「昨天與尋歡談到半夜,總覺得現在的小弟與以往大不同,總是說一些很怪的話,行為也不像個小孩子,嗯,成熟很多。就比如昨日你與二郎談話時關於元氣與內功的事情,再比如小弟前些天唱的那首歌以及小弟你平時的言談舉止。都讓為兄覺得,怎麼說呢,小弟的行為有些……有些……」


  李勿悲發現自己好像並沒有找到適合的詞來形容。


  李樂試著猜測:「怪異?」


  李勿悲笑了,道:「也不能說怪異,只是覺得有些常人所不能理解,小弟能告訴為兄這是為什麼嗎?」


  「常人所不能理解。」這句話用得很好,李樂卻覺得有些無語,常人所不能理解的事情不就是很古怪的事情嗎?為什麼要說的那麼漂亮。


  看著笑眯眯的李勿悲,李樂忽然感覺到壓力很大。關於自己說話的法式以及作事的風格,他以前就知道肯定瞞不過這些人精的,這個世界沒有幾個白痴,特別是在時常見面,接觸,談話的情況下,露出馬腳是很正常的事情,他自己也沒想過特意去隱藏,裝小孩子其實很累的好伐!在這之前,他也想過很多的借口,但漏洞太多,很容易被推翻,所以無限期被擱置。總是報著僥倖的心理,認為李尋歡或是李勿悲要過很久才會問到,這樣對自己來說總有一個緩衝的餘地。哪裡想到在自己還沒有編好借口之前他們就來了個突然襲擊。而且還襲擊的這麼乾淨利落。大哥啊,問話是要講策略的,難道你沒學一個叫「旁敲則擊」的詞嗎?這麼大明大放的……你讓我怎麼回答?


  於是在彼此對視了四分之一柱香之後,李樂決定說個謊話。雖然這個謊話漏洞百出,但這個時候也顧不上了。萬一他們請來個驅鬼的天師……驅不驅得了是一回事,光看那些天師鬼道跳大神也挺膈應的。


  在這四分之一柱香的時間裡,李樂的表情萬分精彩,糾結,迷惘,惆悵,黯然,痛苦萬分,到最後的如釋重負,在一瞬間揉到了一起。可獨獨沒有恐慌,不安,心虛之類的表情。這讓李勿悲覺得心安的同時又有些心軟。


  開玩笑!上輩子為了泡妞,好歹也是上過一年戲劇學院的人,如果連最簡單的微表情表演都沒學會,那真是太失敗了。


  「這些話我本來是不打算說的,原以為這樣守著自己的家人開開心心的過一輩子就好,沒有猜忌,沒有疑惑,亦沒有戒心與防備。就這樣開開心心的……」


  李勿悲被他的表演騙到了,忽然覺得這樣的對話方式對一個孩子來說是不是有些殘忍?看著李樂現在的樣子,他有些心疼。不忍心繼續為難,剛準備說,小弟即然不想說那就算了。卻被李樂接下來的發言打斷,硬生生將想要說的話又吞回去。


  「不過(略作停頓,並拉長音),即然大哥問起,那我就坦誠相言。一家人嘛,最忌諱的就是隱瞞與欺騙,如果彼此心中有了障礙,那麼最後也會變得貌合神離。倒不如坦誠相待,見彼此之赤子之心,所謂家合萬事興,合合美美的比什麼不強?」


  李勿悲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即感到欣慰,又為自己和李尋歡妄做小人而感到羞愧。這是一種很難用言語說明白的情緒。


  李樂接著道:「在回答大哥的問題之前,我想問大哥,是否聽說過『天授』?」


  李勿悲:「天授?」


  李樂點頭:「嗯,天授!上天教授!」


  李勿悲略感驚訝,前一刻不是還說好的彼此坦誠相見,足見赤子之心嗎?怎麼轉過臉來就扯到「天授」的事情上了。這話李勿悲自然是不信的,呵呵笑道:「難道小弟這些行為舉止,都是上天所授?」


  不管他信不信,李樂都表現的非常嚴肅,非常認真的說道:「我知道,如果我說出來大哥肯定是不信的,別說大哥不信,相信沒有哪個正常人會信,連我自己有時候都覺得,那或許就是場夢,因為這些事情太荒誕了,大哥姑且就當那是我的一場大夢或者是一個故事吧。」


  李勿悲見他神色凝重,也認真也來,說道:「大哥相信,你接著說。」


  李樂彷彿飽經滄桑的一聲嘆息,神色充滿了追憶,卻又好像有深刻骨髓的恐懼:「這事要從我昏迷時說起。昏迷之前的事情我都已經不記得了,只知道當時自己似乎飄蕩在無盡的黑暗與虛空之中,沒有光線,沒有聲音,不知道時間,不知道空間,唯獨只有自己的思維在黑暗虛空之中飄蕩,覺得害怕,感到恐慌,大聲喊叫,希望可以得到幫助,然而自己拚命喊叫,卻沒有一點聲音。無力亦無助,就好比活著的時候被人裝進一口巨大的棺材,埋進陰沉的地下。然而在棺材里,你喊叫時至少還能聽到自己的聲音,捶打時還能聽到木材的聲音,那裡……沒有聲音……一點都沒有……只有冷……進肌入骨的寒冷……」


  看著李樂收縮的瞳孔,不自覺而顫抖的小身體,李勿悲突然動容,好像自己正在經歷李樂所經歷過的可怕夢魘。覺得心疼,站起身來,輕輕摟住李樂瘦小的肩膀,呢喃輕聲,夢囈似的安慰:「小弟別怕,你已經回來了。」


  李樂的眼淚忽然涌了出來,不自覺得喃喃自語:「是啊,回來了,回來真好。」心回卻想著,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真的很渴望回去。雖然那裡的空氣不好,雖然那裡充滿爾虞我詐,雖然那裡的人都利慾薰心。但,那是我的世界,我熟悉的世界。


  李樂前面說得那些都是他上輩子死後了以後所經歷的事情,無盡的虛空與黑暗,看不到一點光芒,聽不到一點聲音,刺入靈魂深處的寒冷。除了說不記得以前的事情之外,他說得都是實話,所以他會恐懼,會害怕,這些情緒都是真的,那裡是無間地獄。


  在無盡的黑暗中飄了很久,直到他看到了一線光芒,尋著那一線光芒不停的追逐,在接近那一線光之後,他來到了這個世界。


  「直到我看到了一束光,那光似乎散發著無窮的熱量,無盡的溫暖。或許還有我所能感知到的希望吧。我不停的追逐著,追趕著那束光,不知追了多久,感覺到從未有過的疲憊,真的很想停下來歇歇,但是我不敢停下,害怕那束光在我停下之後會瞬間遠離。最後,終於追到了那束光,在接觸到那束光之後,整個世界的顏色變了,變得光明,變得暖和,覺得好幸福。」


  李樂微笑著,似乎沉浸在那片溫暖的海洋里。接著,他話風一轉,突然說道:「忽然,在這光里,一個鶴髮童顏的老者出現了,他捋著白光閃閃的鬍子,看到了我,略顯驚訝的說道:『咦?竟然有人可以到這裡來?你的造化不小。』……」


  關於白鬍子老頭的事情,李樂純粹是在胡扯,而且還是腦袋抽筋臨時編出來的。但沒辦法,已經扯到這種地步了,只能繼續扯下去。撩眼皮偷偷瞧了一眼聽得入神的李勿悲,見他並沒有起疑,於是放下心來繼續胡說八道:「因為那是老者對我說的第一句話,所以記得比較深刻。之後那老者將我引入光里,那裡面是一片白玉的世界。老者問起我姓字名誰,家在何處。我卻沒辦法回答。因為除了記得自己的名字之外,其他的記憶都異常零碎,異常模糊。只是偶爾閃過一些熟悉的畫面,比如大哥吐血時的情景,比如二哥將我架在脖子上哄我說騎馬的事情,比如父親教我讀書,與太子在皇宮玩耍的事情,總之零零碎碎,不成體統。甚至連這些腦海里閃現的人是誰都不知道,只是覺得熟悉與親切,無比的親切。後來老者告訴我,這是因為腦子受到極大的震動,記憶力丟失的原因,以後或許能找回來。但找不回來了也許是更大的福氣,人間煩惱太多,忘掉更好。」除了李勿悲吐血是前些日子另一道心思忽然竄出來之後,印在他腦子裡的之外。其他的都是醒來這些日子聽下人們嚼舌根子聽來的,說謊嘛,總要有真有假,這樣聽起來才更加可信嘛。


  李樂講到這裡,覺得嘴巴有些發乾,拿起茶杯發現杯子已經空了,叫青娥進來續水,又喊青梅讓她給大哥泡杯茶來。青娥青梅姐妹兩個一直都在門外等著伺候,關於李樂和李勿悲的談話,一字不落的都聽進去了,腦子裡都在想,原來小公子還遇見過神仙啊。聽故事正聽昨入神的時候,卻聽見李樂的招呼,匆匆跑進來伺候。添水沏茶已畢,正準備去門外候著的時候,卻被李樂叫住,道:「知道你們倆在門外也能聽見,這事也沒什麼見不得人的,想聽就不要出去了,站著怪累的,搬把凳子就坐在這裡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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