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1 章 記憶
病房裡人多,裴行遇也沒多說只是搖了下頭,「嗯,再說吧。」
周謙較識趣,輕咳了聲說:「那個……裴將軍,我們能做的事情也只有這麼多,我父親過去做的那些事,是是非非我也無法去評判,更不敢要求您為他平反,記恨也是您的權利。」
裴行遇:「不會。」
陳姨見他們優化要說,伸手將煙煙抱了起來,「煙煙小寶貝,我們去外面看花好不好呀?」
裴煙側頭去看裴行遇,見他點頭才說好。
陳姨將人抱了出去,周謙從口袋裡摸出兩枚一模一樣的晶元遞給裴行遇,「這個是星際聯邦的人來家裡搜的東西,我一直藏著,應該有你想要知道的線索。」
裴行遇接過來,「有心了。」
周謙搖了下頭,「我父親戎馬一生,最後落得這個身敗名裂遺臭萬年的下場,連聯邦墓園都不能進,骨灰至今都還擺在家裡,我沒本事幫他,唉。」
裴行遇說:「人死如燈滅,周老不會介意進不進墓園。」
周謙含淚點了點頭,「我知道,只是我自己心有不甘罷了,希望他生前身後都一樣尊嚴不滅,想一想也沒意思,死了無論謾罵還是緬懷都聽不見也看不見了。」
病房裡寂靜無聲,周玥看著幾個長輩,小聲問:「那會打仗嗎?」
周謙摸摸女兒的頭,長嘆了口氣說:「那裴將軍靳司令我們就先走了,過段時間我想帶著家人移民,如果有需要可以隨時聯繫我,我能幫忙一定幫。」
裴行遇頷首。
兩人走到門口的時候,靳燃說:「打仗也跟你們沒關係,只要有我和裴將軍就戰火燒不到你們。」
周謙推著女兒出去了,裴行遇低頭看著晶元出神,其中一枚是記錄型晶元,類似於錄音筆,但比錄音筆多了影像播放。
靳燃拿過來打量了兩眼,接入到通訊器里,啟動晶元卻顯示要輸入密碼。
「乖乖還有密碼,這麼神秘兮兮的,你生日?這個總不會是咱們結婚紀念日吧,周老沒這麼浪漫。」
「口沒遮攔,試試我在軍隊的編號。」
靳燃「哦」了聲將編號輸入進去,「滴」的一聲密碼開啟,周槐茂的影響頓時浮現出來,端坐在辦公室里,背後軍旗襯得他更嚴肅冷漠。
「如果你們能夠看到這段話,證明我已經不在了。人生須臾數十載匆匆而過,作為軍人能活到這個年齡已經實屬不易,我也不奢求更多,但作為一個軍人我多希望能夠戰死。
猶記你剛進星際聯邦的時候我就認出你是裴遠之的兒子,你們長得真的太像了,那時我就知道會有這一天,不過對於尋找新家園的計劃我不後悔,人類只要繼續繁衍,就一定會有需要這個計劃的一天。
不死人軍團附著這個計劃而生,或者說根本就是利用了我,這件事我責無旁貸也從沒想過否認,今天這段話我不是為了給自己推卸責任,你父母妹妹因我遭罪,我早該以死謝罪。
我早知道你是ega,把你送上「天紀」號,一是因為我也在調查「星官計劃」到底出了什麼岔子,還有我的私心,想知道「天紀」號到底執行什麼秘密任務,二是只有諾拉和靳嫻才不會害你,她們對性別沒有偏見,更不會以此邀功。
「天紀」號爆炸之前,我收到靳嫻的通知,說你被流放在星際空間里,讓我過去接你。
我到達的時候你沉睡在空間艙里,「天紀」號爆炸,所有人都不知所蹤,我把你送到星際醫院,發現你手上有自己的記憶晶元,我將它拿走,用智能機器人強行將你的記憶封鎖。
我那時才發現,星際聯邦情勢波雲詭譎,遠遠不是某一個人能夠撼動的,對你來說這個擔子實在太重了,我希望你忘記。
後來你拿著委任令去找元帥,我才知道你的記憶沒有被全部封鎖,智能機器人到底是死物,壓不住你的精神力。
「k7」號被重啟之後更名紫微垣,作戰單位周邊十七個小行星監視、給你身上裝監控晶元、每天和聯邦通話都是我提出的,星際聯邦盯著你的人不止元帥,我想只有我先嚴苛壓迫你,別人才找不到借口對付你,你鋒芒太勝又沒有害人之心,孟如錢也是個老好人,整個艦隊沒一個會爭權奪利的。
我說這些不是希望你能原諒,只是擔心那枚扣子落到有心人手上你能不被欺騙。星際聯邦以後就靠你們了,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時時在,我等著你們能給星際聯邦一個光明的未來。」
屏幕定格,裴行遇心裡五味雜陳,靳燃也少見的沉默了一會,其實他們已經聽過蛛絲馬跡也自己差不多推理出事情的原貌,但從周槐茂本人口中說出來,還是另一番震撼。
靳燃取出晶元,若有所思地笑了下,「我還以為他不會說這種話,堅信清者自清不會辯駁。」
裴行遇輕舒了口氣,「他不是辯駁,是擔心我們被騙。」
周槐茂這一生,仰無愧於天俯不怍於地,「星官計劃」的偏差他認,功過坦然面對絕不推諉,沒有幾個人能夠做到這樣坦蕩。
靳燃捏著另一個晶元遲遲沒有接入,「要不然等你好了再說,這裡頭東西我怕你受不住。」
「不礙事,我……」裴行遇雙眸一顫,被靳燃親懵了。
「我是不是說過,你再說一次不要緊不礙事沒關係我就親你,索吻直說繞什麼圈子。」靳燃雖然在笑,但眼神里全是威脅。
裴行遇主動服軟,「靳先生原諒我一次,下次不說了。」
靳燃順桿兒就下來了,「乖。」
裴行遇忍笑配合他鬧了一會,「你實在不放心的話那你幫我看,記憶晶元每個人都能提取,這次密碼還真是我生日。」
靳燃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哎呀!」
「怎麼了?」
「這要是在以前你肯定還要說不要緊自己能受住,寧願自己吃苦也不讓我有一丁點兒危險,現在怎麼願意讓我幫忙了?爆炸把腦子震壞了?」靳燃伸手敲了敲他額頭,含笑揶揄他。
裴行遇拉下他的手,在指尖輕輕咬了一下,「你是我先生,依賴你有問題嗎?」
靳燃咽了下唾沫,「沒有。」頓了頓又說,「你再這麼含情脈脈的看著我咬我手指,我就想讓你舔別的了。」
裴行遇不用細想都知道他在開黃腔,沖他勾勾手指,「回家了舔,再不看晶元就作廢。」
靳燃直接傻了,「老婆,你發燒了?」
「三、二……」
「別數別數馬上看!」靳燃把晶元接入,沒開啟先爬上床躺好,裴行遇從背後抽了個枕頭給他,然後伸手攥住他的手掌,被他張開五指扣住掌心相交。
「開始了啊。」
裴行遇點頭,「嗯。」
靳燃按下開啟,意識瞬間被拉到戰艦的空間里,尖銳的警報嘶鳴剮著耳膜,尖叫聲和報告聲不絕於耳,心臟不由得提了起來。
靳嫻快步走出指揮艦,「發生什麼事了!」
姐姐。
靳燃手指倏地一緊,瞪大了眼睛看面前的靳嫻,迫切想聽她和自己說句話,但他怎麼也張不開口,好不容易張開了卻說不出話,反倒是另一個聲音像是從他的胸腔里發出來。
「長官,防禦系統和通訊系統都被人惡意切斷了,彈藥庫密鑰被損毀,備用能源無法啟動,也不能向地面或者其他軍團尋求幫助。」
這個聲音有些冷淡,估計是感冒了帶著一點輕微的鼻音,像是裴行遇的聲音。
靳嫻轉身就往中央控制室跑,這裡的紅燈刺的她眼睛都要失明,所有的儀器都在報警,每個人的臉上全是絕望,不光是自身故障,甚至還夾雜了被導彈鎖定的警報聲。
「能修復嗎?」諾拉鉑西雙手按在操作台上,偏頭問。
「不能,所有儀器都顯示故障,無法重新也無法用儀器進行修復,我們這次……」工程員看著鉑西司令輕輕地搖了下頭,到底沒將那句話說出來。
到處都是慌亂的腳步聲,此起彼伏的報告,一切都兵荒馬亂地彷彿下一秒就要抵近死亡,報告的人嗓子都在顫。
等待死亡才是最痛苦的。
裴行遇不知道靳燃看到了什麼,但他抓著自己的手緊的像是要把他的骨頭捏碎,雖然劇痛但還是沒有掙扎,由著他掐,伸手給他抹了抹額角的汗。
「別怕,我在這裡。」
靳燃呼吸急促,額頭的汗越來越多,裴行遇低頭親了他一下,「別害怕。」
諾拉鉑西將艙門一關,看著面前的兩個人嚴肅道:「我現在以「天紀」號司令的身份給你們下最後一道命令,撤退!」
靳嫻立刻道:「這是逃亡!」
「我說撤退就是撤退!」諾拉盯著她的眼睛語氣冷硬,「再廢話我現在就把你軍銜剝了!你跟裴行遇是天紀號最後的希望,走。」
裴行遇說:「你們走,我留下。」
諾拉鉑西叫住他,「我是天紀號的最高指揮官,我必須跟他們一起同生死共進退,誰都能走,我不能。」
靳嫻憋著眼淚不肯落下來,「星際聯邦不是對戰艦有定位嗎?發生了這樣的事他們一定知道了,我們再撐一會,一定能等到他們來的!」
諾拉閉了下眼長長舒了口氣才睜開,眼睛也紅了,「這次出征不是為了清剿海盜,也不只是為了尋找銀河之星,元帥是讓我調查韋迎寒是不是還活著,他懷疑當年韋迎寒根本沒死。」
靳嫻追問,「什麼意思?」
諾拉滿含自嘲的笑了下,「傳聞銀河之星里藏著取之不盡的能源和足以毀天滅地的武器,方誌珩這些年的元帥之位一直坐的不是很安心,韋迎寒無論當年還是現在都是他的一塊心病,他想坐穩這個位置,就一定要找到銀河之星確認韋迎寒的死亡。」
靳嫻震驚不已,「你早就知道!」
諾拉:「我知道,軍人的天職就是服從,他是司令,下達的命令我必須聽從,但我沒想到他要對我們滅口。」
「連勁風也是方誌珩的人?」裴行遇想了想,又問:「既然方誌珩想要我們幫他尋找韋迎寒,為什麼又要對我們滅口?」
諾拉眸光沉痛,「因為我調查出了另一件事,他借著葉蘭逐之力上位,娶了老元帥的獨生女又害死了她,最後連老元帥也因為女兒慘死萬念俱灰不多久也去世。」
諾拉性子剛烈,當即便去質問方誌珩此行目的,他找韋迎寒到底是除害還是一己之私。
她沒想到堂堂星際聯邦的元帥竟是踩著這麼多屍體和骯髒手段上來的,方誌珩矢口否認,諾拉失望至極,他本是自己最崇拜的人。
星際聯邦史上最年輕的元帥,雷厲風行手段獨到,其實只是個玩弄權術的小人,對他來說艦隊上這些人和數據並無區別,像智能機器人一樣可以隨便犧牲,軍隊里最不缺的就是人。
警報聲更大了,爆炸聲和震動交錯,榮隆開始對著戰艦進行轟炸了!
諾拉話音戛然而止,抓起兩套防護服塞到兩人手上,「快走!這件事的真相只有你們活著才能揭開!不然我們全都白死了!」
靳嫻不肯接,「裴行遇自己走就好,我不走!」
「我用司令的身份命令你,給我滾!」諾拉從來沒有對靳嫻說過重話,這一刻卻紅著眼睛指著門讓她滾,「我們不能都死在這兒,這裡的每一個人都不能死的不明不白你懂嗎!」
靳嫻死死咬著牙,抓起防護服和裴行遇一起給諾拉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走。」
裴行遇話少,一直沒怎麼說話,到放置逃生倉的門口才發現門被打開了,所有的逃生倉全部不見了,只剩兩個彷彿紙糊的空投倉。
靳嫻一遍又一遍地嘗試給靳紹原撥通訊,可都顯示被屏蔽信號無法撥出,她又開始嘗試著給每一個人撥,不知道連上了那條信號突然撥通了周槐茂的通訊信號。
「星際空間天市98號躍遷點東875南148請求支援。」靳嫻話未說完通訊一下子斷了,她再怎麼撥都沒有反應了。
靳嫻扔了防護服,鄭重地跟裴行遇說:「你活著,天紀號的人就是光榮戰死,我相信你能活下來給我們該有的尊嚴。」
裴行遇咬了下牙,攥緊防護服說了聲「好」。
靳燃含著眼淚笑了下,把手擱在了裴行遇肩上,說:「我弟弟……我知道你不是真心跟他結婚,只是一場交易。他雖然看起來混賬但其實很乖很好,如果你有機會跟他相處一段時間我相信你一定會喜歡他,如果最後還是沒有那個緣分,我希望你不要傷害他,好嗎?」
裴行遇沒說話,說實話他已經快要忘記那個眉目張揚的少年是什麼樣子了,也差不多忘了自己已經結了婚。
「我弟弟真的很好很好,你性子冷執念重又善於自困,他會是你的明燈,我希望你們兩個都好。」
靳燃心臟幾乎被硬生生剿碎,疼的四肢百骸都顫抖,拼了命地喊姐姐想抓住她的手,可偏偏怎麼都動不了,只能看著她的笑還有越來越遠的樣子。
「他」坐上空投倉,最後回頭看了一眼。
「天紀」號轟然爆炸,衝天而起的火光將他的眼睛刺得幾近失明,一陣陣爆炸的環形氣浪向外擴散,小爆炸此起彼伏。
「姐姐……姐姐!」靳燃把裴行遇的手腕捏的發紫,自己的嘴唇也咬的快出血,陷入夢魘一般重複喊著兩個字。
裴行遇看他痛苦得臉色慘白,心疼得直接將通訊器終止,抽出了記憶晶元,伸手拍了拍他的臉,「靳燃,醒一醒。」
靳燃睜開眼睛茫然了一秒,突然翻身將裴行遇環抱住將頭埋在他的頸窩裡,整個人都在顫,呼吸亂的一塌糊塗。
「我在,我在。」裴行遇拍著他的肩膀和後背低聲重複,「我在這裡。」
作者有話要說:來,評論區留給你們發揮,今天是不搶台詞的黛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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