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暗醋

  靳燃捻了捻指尖,「哦。」

  裴行遇只吃了一口,這段時間的胃口幾乎沒有,每天都靠著能量調節水和一些藥物維持,身體機能的影響非常大。

  步虞私下交代他其實可以選擇用靳燃的信息素來輔助調整,但裴行遇不願意在這個時候影響靳燃,也不想暴露自己ega的身份,便拒絕了。

  「靳燃,這次的演習和以往不一樣,他們有心要將我剷除的同時也一併打散紫微垣,你知道這代表什麼嗎?」

  靳燃說:「先喝粥,吃完再說。」

  裴行遇還想開口,靳燃先他一步說:「喝完。」

  裴行遇拗不過他,無奈地握起勺子一口口將粥全喝了,空間艙里安安靜靜地只剩瓷勺撞壁的聲音,清脆短促。

  靳燃看著他斯文至極地吃東西方式,捻了捻指尖一下子聯想起那天給他喝自己血時被他含住了用力裹吸的感覺,舌尖真的軟。

  裴行遇的軍裝鬆鬆搭在肩上要掉不掉地露出一點肩膀,襯得整個人有種病弱的美感,裡頭穿了件白色的襯衫,不是軍裝襯衫,是他私人的衣服。

  靳燃微微蹙起眉,「喂,你沒事穿成這樣幹嘛,軍裝也不好好穿。」

  裴行遇抬起頭看他,又垂眼看了自己,不解地問:「怎麼了?有什麼不妥嗎?」

  「當然不妥了!不是你說的嗎在紫微垣上就要好好穿軍裝,你看看你的軍裝搭在肩上也不穿好,扣子也不好好系,還有襯衫的袖子連袖扣都沒繫上,領口也沒全繫上。」

  靳燃一口氣說完,又補了一句,「你就這麼見人?堂堂司令連個衣服都不穿好就見人,像話嗎?自己都不要求還怎麼要求別人。」

  裴行遇被他這一通說搞懵了,他最近狀態不太好,扣子沒有全系完在領口留了一顆透氣,手腕的扣子是因為剛才洗漱怕弄濕了,沒來得及繫上。

  自己當初要求他的話全被送回自己身上,還送的這麼義正言辭,裴行遇有些無奈地將手腕和領口的扣子繫上,又將軍裝穿好才說:「這樣行了?」

  靳燃看著他領口嚴實,軍裝嚴謹,又和平時那個禁慾冷漠的樣子如出一轍,這才滿意地點頭,「這還差不多。」

  「……」裴行遇輕搖了下頭。

  「那我們現在來談談正事。」裴行遇頓了頓,在心裡想了想措辭,靳燃性子烈更不知道什麼叫認輸,自己和洛新陽受傷,讓他產生了自家人讓人欺負了的感覺,他會想要討回來是再正常不過。

  他得分析利害,不能讓靳燃這麼不明不白地就把擔子接下了。

  「雖然紫微垣從我接手以來就走的很艱難,但不管怎麼樣我還是他們的司令,如果因為你的指揮讓紫微垣不復存在,你就是整個紫微垣的罪人,這個後果你想過嗎?」

  靳燃點頭,「想過了,下一個。」

  「你畢業成績雖然很好,但到底沒有指揮的經驗,我還什麼都沒有教過你,萬一出了事我沒法跟靳部長交代。」

  靳燃一聽這三個字眉頭瞬間就皺起來了,脫口道:「你跟我爸結婚還是跟我結的婚?張口閉口就是沒法跟他交代,你要跟他交代什麼?輪得到他找你要交代?老子樂意為誰拚命就為誰拚命別人管得著嗎。」

  話音一落,兩個人都愣了下。

  靳燃說:「反正你別管他,我自願的你不用跟任何人交代。」

  裴行遇看著面前的空碗,盯著裡頭的勺子看了一會又抬起頭來,說:「靳燃,我不想讓你跟我一樣,背負這麼深的罵名,你還年輕。」

  「裴行遇。」

  裴行遇話音一停,「嗯?」

  靳燃將蹺著的腿放下來,雙手撐在他面前的晶體桌上,微微前傾身子朝向裴行遇,一字一頓地說:「我,二十二歲了,是你男人。」

  「靳燃!」裴行遇眉梢一蹙。

  沒等他教訓,靳燃已經收拾了碗放在托盤上,轉過身背對著他說:「不管這個婚姻的真假,也不管你跟我爸簽了什麼合約,咱們都已經已婚五年了,我不是你當初看見的那個十六歲的少年了,明白嗎?」

  裴行遇看著他的背影,軍裝筆挺背脊挺拔肩寬腿長,隱隱地白麝香氣味,靳燃已經完全褪去當年桀驁不馴的少年模樣,成為一個讓人著迷的男人。

  「兩個小時後過去開會,我會宣布由你接手指揮,在這之前你還有兩個小時的時間考慮是否反悔。」

  靳燃沒回頭,沖身後擺了下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裴行遇輕舒了口氣,看著面前那個空蕩蕩的椅子,嘴角似乎還有靳燃抹過的觸感,黑色手套上沾著白色粥水。

  他說。

  我,二十二歲了,是你男人。

  他真的虧欠了靳燃太多,為了煙煙、為了不復存在的「天紀」號,他在這世上對得起任何人,唯獨委屈了靳燃一個。

  裴行遇長舒了口氣靠在椅背上閉上了眼睛,耳邊似乎還有他清冽卻狂妄的嗓音,囂張又自信。

  他拿什麼還啊。

  裴行遇恢復的不算好,有時候呼吸重一點還會疼,但卻又沒有想象中那麼嚴重,他還不知道是靳燃給他喝了血調節信息素,用信息素來催動身體機能的恢復。

  賀星闌看他走路不太穩,「我扶著您吧。」

  「不用,你幫我拿著文件就好。」裴行遇把手裡的幾張文件遞給賀星闌,自己走在前頭,他是紫微垣的定心丸,不能讓人扶著。

  賀星闌看著裴行遇挺拔如松的背影,在心裡感嘆:司令真的好厲害啊,洛新陽現在還每天嗷嗷身上疼,司令居然都已經恢復如常了!

  裴行遇轉過身,「賀星闌。」

  賀星闌反應過來,小跑著跟上,滿眼星星地看著裴行遇,「司令,您好厲害啊,那麼重的傷居然恢復的這麼快,那天我都嚇死了,看到您吐血我還以為您……」

  裴行遇:「以為我會死?」

  賀星闌呼吸一哽,隨即用力搖頭,「呸呸呸才不會,您是最強的!才不會死呢,您救了我還給我起了名字,是世界上……不,您是全宇宙最好的人。」

  裴行遇在心裡輕笑了下,他一點也不強,也並不好。

  他有很多做不到的事情,沒有辦法找出「天紀」號爆炸的原因、沒辦法救煙煙,也沒辦法儘早還靳燃自由之身,還要讓他背負這麼大的責任。

  賀星闌咬了下嘴唇,小聲說:「司令您這麼好,一定會長命百歲的。」

  裴行遇莞爾,「那好,借你吉言了。」

  兩人進來的時候,孟如錢已經帶人等在裡面了,這次參與演習的所有人,包括洛新陽和鍾琯宋思深。

  士兵們齊刷刷地去看裴行遇,鍾琯不敢抬頭,下巴都快杵進軍裝領口裡,放在腿邊的兩隻手攥的發抖。

  宋思深也不知道在想什麼,隱約可見下顎肌肉抽動似乎在咬牙忍耐著什麼。

  孟如錢走下來,「司令,您還好嗎?」

  「沒事。」裴行遇走上台,伸手撥了下擴音晶片離得近了一些,他提不起氣不能太大聲,輕輕咳了下然後開口,「你們都是紫微垣的軍人,霍爾送上來的也好我親自挑選的也好,只要還穿著紫微垣的軍裝我就不會去懷疑你們任何一個人。」

  空間艙內安靜極了,只有裴行遇緩慢的聲音,「紫微垣是我們每一個人要守護的地方,不到最後一刻我不希望他會被打散重組,所以這次演習,只能贏不能輸。」

  「我和孟艦長商量過,這次的演習指揮由靳燃接手。」裴行遇環視一圈,視線幾乎在每個人的臉上一掠而過,「有沒有異議?」

  眾人嘩然,除了宋思深和孟如錢之外每個人都是一臉震驚,為什麼會選擇靳燃?

  鍾琯驚聲,「靳燃?!」

  林開歲嘴角的笑意凝固,倏地看向站在下面的靳燃,為什麼司令會選擇一個連軍職都沒有的靳燃?他只不過是個副官!

  他能幹什麼!

  「司令!」林開歲不敢置信地指著靳燃,眉頭緊鎖地問:「您讓他上?他會指揮嗎?萬一輸了他能承擔的起責任嗎?」

  裴行遇沒有像跟孟如錢那樣說所有後果由他承擔,反而是看向林開歲,淡淡問他:「如果我把這個責任交給你,你願意嗎?」

  林開歲啞然,交給他?

  他做夢都想要接手紫微垣,可現在這個時機,誰接紫微垣誰就會萬劫不復,他想要可不是要這樣的燙手山芋啊!

  「我……」

  裴行遇提高嗓音,冷聲問他:「回答我!」

  林開歲被他冷厲的聲音震得一哆嗦,沒說出話來,裴行遇冷冷看著他重複,「回答我!」

  林開歲後退一步歸了隊,沖他行軍禮,「既然您指定靳燃接手,那我服從您的命令。」

  裴行遇冷冷掃了眾人一眼,「我是紫微垣的最高執行長官,靳燃所做的一切都由我來承擔可能發生的後果,有異議現在提,演習開始的那一刻所有人必須聽從靳燃的指揮,違反者,逐出紫微垣,聽見沒有?!」

  寂靜。

  兩秒之後,眾人齊聲:「是,司令!」

  林開歲咬著牙不吭聲,憑什麼!他任勞任怨地跟他在紫微垣待了這麼多年,所有人都說他是裴行遇的接班人,他聽說十七軍團的作戰部長周槐茂要退了,裴行遇很有可能調回霍爾。

  現在從哪兒突然冒出來一個靳燃!

  他是什麼東西,居然敢跟他搶紫微垣最高執行長官的位置!

  他絕不允許!

  鍾琯欲言又止地看著靳燃,用力吸了幾口氣又呼出去,默默地先回了宿舍。

  他已經清楚了這次裴司令受傷是因為十一軍團或者十三軍團那邊有人藏了殺傷性武器,也是因為他那一下失誤導致的支援不及。

  靳燃上的話,豈不是危險極了?

  他有心說是自己的責任,自己替靳燃上,可想法才一湧入腦子他就覺得可笑了,他連演習都會緊張,面對未知他可能連操控桿都抓不穩了,遑論去指揮。

  他說出來就是貽笑大方了。

  偌大空間艙里只有鍾琯一個人,他坐在桌邊出神,通訊器突然響了,他低頭看了一眼,緊張地接了起來。

  「部長。」

  「現在紫微垣什麼狀況?我怎麼聽人說裴行遇受傷了,這麼大的事你不跟我報告?」

  鍾琯掐緊手指,盡量有條理地把從開始演習發生的事全部告訴了靳紹原,「今天裴司令說讓靳燃頂替他上場指揮,就……就這樣了。」

  靳紹原嗓門兒大,震的鐘琯哆嗦了下。

  「我讓你給我看著他,你就這麼給我看著的?現在的紫微垣是什麼狀態誰接誰身敗名裂!況且還不知道對方是不是還有殺傷性武器!」靳紹原氣的臉色鐵青,沉聲罵道:「都是廢物,我要你有什麼用,一點事都辦不好!」

  鍾琯不敢吭聲,聽靳紹原在那邊自言自語了一會才小聲開口,「對不起部長,我有負您的重託,沒有看住靳燃。」

  靳紹原知道自己兒子是個什麼德行,這件事多半不是裴行遇強迫,而是他自己願意的。

  「算了。」靳紹原想了想說,「你一天沒暴露就給我待在紫微垣一天,裴行遇受傷的事輪不到我追責,其他的我親自問靳燃。」

  通訊切斷。

  靳紹原立刻又去聯結靳燃的通訊器,連撥了三次他才允許通話,聲音一如既往地桀驁不馴,「幹嘛?」

  靳紹原壓了壓脾氣,沒壓住,「你爹找你能幹嘛,看看你死了沒有。」

  靳燃懶得理他,「還沒死,掛了。」

  「等會!」靳紹原深吸了口氣,又深吸了口氣才算把脾氣壓下去一點,儘力平靜地問他:「我聽說裴行遇把這次演習對練的指揮權交給你了?」

  「嗯。」

  靳紹原說:「他交給你,你知不知道現在臨時接棒是個什麼後果?萬一失敗了責任都在你身上!你能承擔這個後果嗎!裴行遇就沒想過你……」

  「不是他強迫,我自願的。」靳燃向來煩他這個作風,也從來沒打算跟他父慈子孝,「放心,多大的責任我自己擔不會影響你。」

  「我是怕你影響的意思嗎?我是擔心你!你難道也想跟裴行遇一樣年紀輕輕就背負罵名的活著?你知道現在有多少人明裡暗裡的想弄死裴行遇嗎?」

  靳燃淡淡道:「不必了。」

  靳紹原知道他是因為靳嫻的事情怨自己,「我知道你恨我,我也沒打算要你原諒,做軍人就要有戰死的準備,你姐姐為國捐軀那是她的命,上了戰場誰能保證自己全身而退?我也就是僥倖沒死罷了。」

  靳燃冷笑一聲,「做軍人就要有戰死的準備,從我踏上紫微垣的那一刻,您就當我死了吧。」

  靳紹原怒極攻心,「你混賬!」

  「我本來就混賬,指揮權我已經接過來了,如果您是勸我放棄那還是算了吧。」靳燃把那天告訴高袂的一句話重複給靳紹原,「紫微垣只有戰死,沒有認輸。」

  靳紹原沉默了一會,「我幫你。」

  靳燃切斷通訊之前說了一句,「不需要,我自己的事自己解決,裴行遇的事也不勞您操心,當初您跟他私自簽了契約沒問過我,現在也沒必要管著我。」

  靳紹原頓了頓,問他:「你是不是喜歡上裴行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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