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二包子
三國演義上有一個典故,說孫策臨死之前囑咐,「弟才勝兒十倍,足當大任。倘內事不決,可問張昭,外事不決,可問周瑜。」
我來東市打工,父親也曾經告訴我類似的話,只說,出門在外闖蕩不容易,如果缺錢了,儘管給家裡要,一定及時打到你銀行卡上。而如果遇到棘手自己處理不了的事,可以去找常勝利。
對父親的叮囑,我記憶猶新。
這個常勝利是我們村上的人,論起輩分,他要管我叫舅,而他媽是我們賈家院中的一個姐姐。
小的時候,我還和常勝利一起玩,後來他一家三口進城,才有些疏遠。
在我和小蝶接連遭遇霉運后,我倒過頭來反覆的琢磨,認為問題很嚴重,一開始是我遇到麻煩,後來小蝶遇到更大麻煩,這些都發生在我身邊,顯然說不通。
不會其中有什麼說頭吧。
幾經考慮,我向經理請了假。
買了一兜香蕉水果,提著禮物,去找常勝利。
……
見到常勝利的時候,是在他上班的東大圖書館里,他就像其他學生一樣,端著一本書,正孜孜不倦的閱讀。
我躡手躡腳的走過去,沒好意思打擾他,卻留意他看的究竟是什麼書。
書皮上有十分醒目的三個大字:鬼吹燈。
讓我想不到的是他居然也看天下霸唱的書!
看來有共同語言啊,我湊上前輕輕的拍了拍桌子,笑道:「二包子!」
常勝利不是外人,我們當時都這麼稱呼他。
「啊!」一聽有人叫他,常勝利才猛然抬起頭,瞅見是我,嘿嘿一笑,「吆喝,原來是小舅,稀客啊稀客。」
我把那兜水果推到他面前,說道:「無事不登三寶殿,二包子,我今天來有事相求……」
「此話怎麼講啊,小舅,我該提著東西去看你才對,你快請坐!」常勝利搬了把椅子讓我做他旁邊,那股熱情的勁就甭提了,「咱們可有幾年沒怎麼見面了,聽說你畢業在東市找了份工作?」
我便與他寒暄一陣。
常勝利比我要大幾歲,從小就屬於那種知識淵博,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人物,據說他對歷史非常有研究,反正,在大家感覺里,他是個很有學問的人,不然父親也不會讓我遇到麻煩后找他。
我順便摸起放在桌子上的書,打算看一看究竟鬼吹燈的哪一部,結果,還沒等把書擺到面前,就被常勝利一把搶回去。
「別鬧,別鬧……」
什麼個情況,看看書能咋了,而在常勝利把書搶過去的瞬間,我驚奇的發現,他手裡的根本就不是鬼吹燈,那不過是用了鬼吹燈的封面!
常勝利周圍一瞅沒人,老臉一紅,小聲說道:「小舅,不是鬼吹燈,是西廂記……」
我瞪著眼說道:「西廂記嗎,我怎麼覺得不是呢,你讓我看看!」
自始至終,我也沒能把那本書搶過來看,常勝利即便與我爭得面紅耳赤也不肯鬆手。
拋開一本無關緊要的書,我話題一轉,把我和小蝶最近這段離奇的遭遇跟他講了。
常勝利認真的聽完,皺著眉頭沉思片刻,說道:「小舅,我看你和小蝶遇到髒東西了,是髒東西始終纏著你倆。」
「那怎麼破?」
「解鈴還須繫鈴人,凡事都要尋根追源,我認為首先要找到這件事的根源!」常勝利肥胖的臉蛋子抖動幾下,抬手示意我,「時間從你和小蝶出事前,一直往前倒騰,一點點的朝回趕,我分析分析看看到底出了什麼事!」
這我也想過,最主要的懷疑就是我和公司同事去郊遊那次。
然後,我重點將郊遊詳細的描述一遍。
常勝利聽后輕輕的一拍桌面,說道:「不用說別的了,我看就在這裡,你這麼滴,跟小蝶溝通一下,然後,我們明天立刻啟程,再去一趟你說的那個小山村。」
「靠譜嗎?」
常勝利一瞪眼,「信不過我咋地,哥們兒在圖書館博覽群書七八年,什麼不清楚,這回我一定幫你倆把髒東西送走了!」
……
第二天上午,我和小蝶媽還在苦口婆心的勸小蝶,她卻說什麼不肯出門。
正在這時,一輛黑色的路虎越野車閃亮登場。
車子停在小餐館的門前,車門開啟,從車上下來一個頭戴禮帽,蛤蟆鏡,身穿月白色對襟汗衫的大胖子,腳蹬牛筋底布鞋,手裡還拿著一把寬大的摺扇。
小蝶媽剛想上前迎客人,那位便摘了眼鏡,我一眼認出竟然是二包子常勝利。
真的出乎意料,二包子和昨天低調的做派完全相反,高調的讓人吃驚。
我連忙迎上去,說道:「二包子,混得不錯啊,都配上高檔座駕啦!」
常勝利搖了搖手裡的摺扇,「非也,非也,座駕是我敗家娘們兒滴……」
後來,我才得知常勝利用他那三寸不爛之舌,釣到一個資產千萬的富二代,也就是他口裡的敗家娘們兒。
我問,「外甥媳婦呢,不帶著一塊兒樂呵樂呵……」
「哼,這娘們兒跟我吃不了苦,整天嫌棄我,前幾天帶著兒子去海南了,那邊她家有套別墅……」
我這才知道什麼叫做會享受。
東市最熱的時候,人家撇下常勝利去度假了。
不久后,我們四個,我,常勝利,小蝶,還有小蝶媽一起出行。
上次郊遊的小山村和那幾座小山,在東市的西北角,距離東市市區幾十里,大概用了一個多小時,我們便來到目的地。
我開始回憶那天的情景,幾乎按照原路,重新梳理一遍。
當我們進入一戶人家,我想起曾經和同事一起看了一件老式的木頭車軲轆,便如實告訴常勝利。
「什麼木頭車軲轆,我們過去看看!」
常勝利倒是聽進心裡,非要那邊牛圈看看。
上次,我清晰的記得,這戶牛圈母牛產下一個小牛犢子,同行的女同事好奇,我們才過去看了一會兒。
然後,牛圈就用那個木頭車軲轆當柵欄門擋在那裡。
就在我們幾個快要走到車軲轆的時候,有個細節讓我很吃驚,小蝶突然直勾勾的盯著那個車軲轆,臉色很難看,全身也在瑟瑟發抖,她最終拉住媽媽,兩個人沒有湊過去。
常勝利卻是沒注意到這些,精神抖擻,一馬當先,趕奔近前,背著手撅著大屁股細細打量。
這個過程持續挺長時間,能看出車軲轆對他吸引力非常大。當看完木頭車軲轆以後,他的那雙小眼睛直冒賊光,一個勁的追問這家的老太太,「車軲轆是怎麼來的?」
老太太有六十幾歲,說道:「聽說這車軲轆有些年頭了,我當年嫁過門來的時候就有……」
「老物件,老物件!」常勝利連說兩次老物件,便催著老太太把車軲轆賣給他。
可惜老太太的老伴上山放羊去了,她做不了主。
我已經看出來了,老太太不想賣,估摸著以她的看法,一個老式的車軲轆,究竟能值幾個錢,還不如擋著這裡實用。
老太太躲開了,常勝利才悄悄對我說道:「今天咱們想什麼辦法也要把這個車軲轆搞到手!」
「怎麼了,車軲轆還成了寶貝了?」
「嘿嘿,告訴你,這可不是一般的車軲轆,你瞅一下什麼木質的,鐵梨木……鐵梨木做成的車軲轆就根本不是本地的手藝!」常勝利神秘的說道:「據我分析,這多半是蒙古人勒勒車上的車軲轆!」
我可對什麼勒勒車的車軲轆不感興趣,我擔憂的還是怎麼去掉我和小蝶的霉運。
常勝利摸著下巴好像很認真的琢磨一番,解釋說道:「興許這個車軲轆的勒勒車是牛拉的,所以,不傷這家主人,而你不小心碰著了不該碰的地方,沾了上面的髒東西,所以,才被髒東西纏上不放……但有我在,你倆就把心放肚子了吧,我給化解了!」
我能覺出常勝利在敷衍我,因為他現在幾乎把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車軲轆上。
不用問,二包子除了擅長歷史研究,還對收藏老物件有特殊愛好。
稍後,常勝利找老太太要來糯米,墳頭土,香灰等東西,自己畫了一張讓人晦澀難懂的靈符,神神叨叨的在牛圈前擺了個小祭桌,據他講這是做一場法事,將把髒東西請走!
我將信將疑,卻只能信他的。
然後按照常勝利指點,我和小蝶還衝著那個木頭車軲轆,磕了頭,念叨諸如「你走吧,別纏著我了,我們不是故意的……」此類的話。
別說,在做完法事後,我的腦袋便清醒多了,去看小蝶,她竟然破天荒的朝我笑了笑。
我的心裡立刻爽的不得了。
接下來,常勝利等不來這戶當家的老頭,他說什麼不肯走,硬是留在老太太家裡對付一頓午飯。
一直到下午,老太太忍不住讓鄰居叫回老大爺,商量了車軲轆的價格,常勝利最終花三百塊錢將其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