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神聖」的審判

  競技場主人回應了矮人的質疑：「沒錯，罪犯應當受到審判，但現在國王生死，莫雷公爵起兵造反，南邊的該死的凱爾·羅斯肯定也蠢蠢欲動，安泰利處在風雨飄搖的危險狀態，我們作為伊蓮女王忠誠的子民，不應該主動做點什麼，為王國減輕一份壓力嗎？」


  競技場主人冠冕堂皇的話再次引起了大部分觀眾的響應和贊同，聲浪把羅德矮人朋友的反對聲徹底淹沒，氣氛到達了高點。


  羅德知道必須做點什麼自救，如果沒猜錯，競技場主人下一句話就是以不知道什麼玩意的名義判處自己絞刑，到那一步，一切就都完了。人造人那近乎完美的身體確實強悍有力，但羅德可不打算把希望寄托在這具身軀不呼吸也能活命上。他想高聲爭辯，但看到鐵柵欄後面那些露出期待、興奮或殘忍表情的扭曲面容，他忽然意識到，這些觀眾里的絕大部分可能連伊力特國王長什麼樣都不知道……他們根本不在乎自己到底有沒有刺殺國王，他們根本無所謂自己是否無辜。


  他們不想看審判，他們要的是鮮血和刺激。羅德看到了絞刑架下地面上乾涸的血跡，看到了此刻站在高處的競技場主人說話時抖動的肩膀，他想到了主意。


  「我要求比武審判！」他奮力踮起腳尖，暫時減輕脖子里的緊勒窒息感后深吸一口氣，用盡全力大吼出了這句話。


  母親總要他輕聲說話不要吵到旁人，這也許是他自生下來后靠聲帶發出過的最大的聲音。人造人的身軀再次沒讓他失望，響亮的聲音卷上觀眾席，讓他們的叫喊一下平靜了許多。


  「沒錯！」羅德的矮人朋友抓住了這個機會，也高聲大喊起來：「他是個騎士，他有權要求比武審判，這是人類的古老習俗和光明神賦予他的神聖權力！」


  「你個矮人也有資格談論什麼人類的古老習俗和光明神？」


  「沒錯，我是個矮人，但我崇拜人類的文化，也信仰光明神！」為了幫助救過自己一次的羅德，霍克·黑石放下臉面，什麼虛偽的話都說了出來：「比武審判！」


  「比武審判！」矮人的話忽然間就引起了一些圍觀者的支持，要求比武審判的聲浪越來越大，漸漸充斥了整個競技場，蓋過了一切雜音。


  「不錯的主意。」競技場主人可沒拿尼克的好處錢急著要處死羅德，頓時也來了興緻，「但這可是比武大賽的冠軍，該由什麼人來進行審判才公平呢？」


  「鬥技場冠軍！」有人大聲提議，很快引起附和。


  「這傢伙會用鬥氣，鬥技場冠軍不是他的對手。」


  好一陣喧鬧后，一個聲音跳了出來：「多找點人，來個群體審判！」


  「什麼？」矮人瞪大眼睛，「比武審判從來都是一比一的！」


  「競技場的規則就是刺激和新鮮，去他嗎的『從來』！」競技場主抖動著肚上的贅肉宣佈道。「來到這裡的都是買了票的顧客，而顧客永遠是對的，什麼方案更受歡迎，我就採納哪個！」


  矮人還在爭辯，但這回沒人支持他了，觀眾們都對群體審判這個聞所未聞的新概念產生了興趣，興奮而熱烈地討論起來，爭相要體驗一番當法官審判犯人的滋味，討論聲再次把霍克的抗議淹沒。


  越來越多的人加入了討論，羅德卻早已在絞刑架上鬆了口氣，不論是什麼人，一個還是十個來和自己比武，都好過被屈辱地吊死在絞刑架上屎尿橫流。能贏當然最好，如果不能，那也要死在劍下。


  最終方案很快出爐：讓競技場身手前三的戰士共同「審判」羅德。


  三名「審判者」很快進入場地，羅德驚訝地發現他們也被用手銬和腳鏈限制著自由……自米德蘭宣布廢除奴隸制度后，整個西大陸的王國也陸續自願或被迫跟隨，怎麼競技場的招牌戰士不是自由人？難道他們也是被誣陷的罪犯？

  帶著疑惑，羅德被人從絞刑架上弄了下來，背後有人粗暴地把插在他背上的箭拔出，帶倒鉤的箭矢被拉出身體的一剎那羅德感覺幾乎整個人都被撕裂，那深入骨髓的痛讓他呼吸都停了好幾秒，好一會才回過氣來。


  衣服底下隱隱有濕潤感，他看不到自己背上，弄不清是疼出的冷汗，還是被二次傷害后流出的血。


  恍恍惚惚，他的手銬和腳鏈被解開，對上了三個同樣被暫時賜予自由的競技場老手。


  三個人，一個肌肉虯結的大塊頭，身著皮甲頭戴鐵盔，雙手握著一把長柄雙刃斧；一個又矮又瘦，拿著兩支小臂長的匕首，閃著幽幽藍光，不知是合金的原本顏色還是淬了毒；還一個有著伊力特國王般的圓滾身形，頭髮濃密而髒亂，明顯帶著一股凶戾氣的胖子，場外的工作人員拋給他一把戰錘。


  ……


  兩番從想殺自己的追兵手底逃脫，羅德已經依稀能感覺到格羅姆曾說過的「殺氣」。


  希里身上的殺氣，內斂而低調，只在對敵的瞬間一閃而現，不但不恐怖，反而和那道細紅傷疤一樣為少女平添一份異樣魅力；那些追殺自己的人身上，殺氣尖銳而張揚、扎得人渾身發麻，僅是對面而站就知道此番必然不死不休沒有談判迴旋的餘地；而面前這三人，身上散發著混亂殘暴的氣息，眼神只是掃過羅德，更多時候反是警惕地停留在兩名威脅感更強的「審判官」同僚身上，殺氣漫無目標地對場內除自己以外的所有人散發。羅德忽生這樣的直覺：這三個人，可以為任何理由殺任何人。


  「三位勇士，三位擊敗過無數對手的鬥技場高手！」競技場主人用亢奮的語氣說道：「此刻在你們面前的，是一名刺殺國王……的嫌疑人。他要求了神聖的比武審判，我現在委託你們三位，代表正義和光明神，對他進行審判！」


  神聖？比武審判難道不是誰更厲害誰運氣更好誰贏么，和正義或光明神有什麼關係？這項在帝國早已被主流拋棄的陋習和文化糟粕，雖然沒有任何君王或法律以明文廢除之，但羅德自出生后就沒聽說過有比武審判舉行。


  他此刻口乾舌燥、心中亦是苦澀難言，不只是為背上箭創的疼痛，更是為自己的遭遇。他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會要靠這自己曾嗤之以鼻的活動、以取悅別人的方法來活命。公理和正義，到底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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