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鬧劇

  如果小塔利手裡拿的是真劍,沒人會懷疑他這下能把羅德捅個對穿。但在一些女性觀眾的驚呼聲中,看似再無退讓空間的羅德以匪夷所思的敏捷側踏一步避開劍尖,右手握著半截殘劍架住對手武器,左手握指成拳,閃電般遞送而出,沒法更正地擂在年輕貴族露出空當的胸部,毫不留情地把他轟退出去。


  絕沒有什麼方法,能比親身體驗更快理解技巧的重要性。如果小塔利穩紮穩打地逼來,羅德要麼就被趕出比武場,要麼就是在巨大的劣勢下以半截殘劍強行格擋,付出虎口手腕可能扭傷的代價勉強脫身,但混亂中靈機一動,模仿希里的風格假裝露出一個小破綻,果然輕鬆騙得經驗不足的對手節奏大亂,一舉逆轉形式。


  ……


  看台上,一眾行家裡手和高層觀眾皆露出驚艷的神情——對於能看清場中情形的人而言,羅德在意外出現的電光火石間臨危不亂逆轉劣勢的手段算得上精彩;而對看不清具體過程的人諸如公主之流,只覺得那名叫羅里克的纖瘦少年不知怎麼就把對手逼開,重新回到賽場中央筆直地站在壯碩許多的小塔利面前,手持斷劍胸有成竹。那模樣是那麼瀟洒帥氣,在明晃晃的陽光照射下,濃密的深灰秀髮閃耀出如同最優質無煙煤般的深邃光澤,披散在額前,活脫脫就是一副正與野獸為敵的英雄模樣,讓人一下少女心爆棚。


  假裝失誤或不敵勾引敵方,這項劍術中的重要技巧格羅姆自然教過他,但大劍師本身習慣以力壓人,羅德又正巧天生好力氣,依葫蘆畫瓢,一老一少的戰鬥風格幾乎如出一轍,根本沒正經用過誘敵的技巧……直到希里出現。


  與這自稱見習獵魔人的少女切磋幾回,再觀看過她與其他參賽者比拼時騰挪跳轉的靈活身姿和令人眼花繚亂的作戰方式,羅德才發現:「技巧」在身體素質相差不太懸殊的條件下完全可以替代力量碾壓成為戰鬥的核心思路,希里的力氣並不比常人大,但依靠著精妙絕倫的姿態動作和卸力借力技巧,依舊可以輕鬆制服強敵,甚至從觀賞性上來講還要更高一些。


  ***


  輕便的比武甲防刺穿效果不賴,隔絕力道的能力卻極差,小塔利在羅德這拳下只覺被一匹奔馬撞中胸口,要害受襲之下堅定的意志也擋不住生理的本能反應。他再也抓不住那從始至終刻意緊握的武器,木劍脫手踉蹌著後退,呼吸困難心臟停跳了幾秒,差點以為自己這就要死掉。按著心口喘息片刻,好一會才慢慢恢復過來。


  「叫你握緊了的。」羅德沒有追擊,一臉無辜地聳肩,全力發動並不擅長的嘲諷能力。


  青少年比武大會沒有規定武器脫手即判負,但選手到這一步通常也不會再糾纏下去——有武器都能被打飛了,沒武器還能翻盤?


  羅德握著半截劍,戲謔地看著對方,等著他退出場地線認輸。可惜迎來的卻是又一波意外,使盡招數乃至作弊也沒能改變結局,怒火吞沒了年輕貴族的理智。他竟伸出雙手,念叨出一串讓羅德十分熟悉的語句,一個通紅色的火球浮現脫手,飛向捏著半截殘劍的少年!

  觀眾席上再次傳來驚呼聲,這個時代的人基本都出生在第五魔法紀元末的枯法時代,很多還是第一次見到真正的法術施展,加上為羅德的安危擔憂,場面頓時鬧成一片。格羅姆也從觀眾席上蹭一下站起,他在劍術上是權威,亦了解羅德的身手,因而即便目睹少年武器崩斷也毫不緊張,但這回卻坐不住了——他對付法師的經驗,羅德可沒有!

  「父王,我記得這次比武不允許使用戰鬥類法術吧。」在公主毫不掩飾的質疑聲中,伊力特國王真正沉下臉來,他是過來觀看年輕俊傑們一展身手釋放青春和活力的,可不是來瞧鬧劇的。


  「這……」塔利公爵額上淌下汗來,不知該如何為兒子開脫。這混小子,就算贏不了也不過是小小的遺憾,沒人敢因此看輕他,但用出這種手段,可就給公主留下不良印象了。


  火球可不等人,在上層看台觀賽者們的談論中,它似緩實疾地飛向目標。羅德確實有點慌——畢竟這是今生第一次正面應對法術攻擊,這顆火球的大小速度都是初學者水平,但終究是個殺傷性法術,要躲閃雖是輕輕鬆鬆,可要是它飛進身後的不遠處的觀眾堆里炸傷了人,那可就不美了。


  遲疑片刻,他決定還是把火球攔下來,這麼個橘子大小的紅色火球,還能把自己炸死不成。原地站定,握住殘劍緊盯那顆小小火球的運動軌跡,在它飛近到三米範圍的剎那,羅德將手中僅剩半米長的比武劍奮力擲出,然後飛快地向側向閃避……


  「轟——」火球被斷劍刺中,遭受擾動下頓時法術結構崩解,在一聲悶響中炸裂開來,將其中蘊含的魔法能量毫無保留地宣洩出來,火光瞬間掩蓋了羅德的身影。


  「啊!」尖叫聲中,一道絢麗的鬥氣光芒亮起,格羅姆從觀眾席上一躍而出,朝場中飛射而去。


  「薩莎!」看台上,伊力特國王重重拍了下桌子,坐於身後的首席宮廷法師立刻做出反應,在一道閃光中亦自看台落下沖向比武場中。


  ……


  半截木劍被火球炸為碎片,帶著高溫濺射向少年。掛在脖子里的掛墜在衣服底下難以察覺地閃了閃,放射出幾股魔法力場將有威脅的殘渣全部擋下,只余火焰帶來的高溫氣流避無可避地撲到羅德身上,灼得他捂面後退……前不久還羨慕希里臉上的疤,這下恐怕自己也有了。跌撞幾步後站穩,勉力睜開眼睛,視力雖沒問題,但臉上的疼痛讓少年懷疑自己已經毀容。


  東西只有失去了才知道珍貴,作為一個崇拜英雄的男孩,羅德從不覺得長得很好看是件特別光榮的事情,但再怎麼不在乎,那也是父母給的臉蛋,將跟隨自己一輩子的容顏,哪裡輪得到別人隨意糟踐?怒火中燒下理智全失,嘶吼一聲,一個比對方更大更亮的火球從手中浮現而出,這一刻,他滿腦子都是殺了對方!


  ……


  宮廷法師來晚了一步沒能攔下第一顆火球,卻趕上了羅德失去理智的反擊,她擋到嚇傻的小塔利身前,施展一個法術盾護住兩人,同時發射一道紫色咒光,擊中火球將它消解在半途中。


  「咚——」這是格羅姆發出的聲音,他比女法師距離賽場更遠,卻幾乎同時趕到,毫不客氣地落地將比武場地踩出兩個腳印,一把扶住羅德。


  「格羅姆,我的臉怎麼樣?」少年這下可沒法扮酷了,帶著慌張的腔調問。


  「沒事,好得很。」格羅姆撥開少年的手查看一番,只有幾縷頭髮被燙卷了,臉上被熱量烘得泛紅,除此以外並無大礙。放下心來,他扭頭看向對面護住另一個少年的女法師,強忍著殺意:「如果這孩子出了任何閃失,我可不保證會發生什麼。」


  「這不是沒事么,塔利公爵就在台上,瞎逞什麼能。」女法師被格羅姆身上的氣勢所懾,面前的男人雖沒帶武器,但若要亂來她恐怕也只能自保,當下忍住脾氣好言相勸:「國王會給個交代的,帶那孩子回休息區吧。」


  ……


  「羅德,你沒事吧?」希里緊張地迎上來,輕柔地扶少年坐下,要不是她羅德不一定會參加這場比武,若真出了點事她可要內疚死。


  「沒事沒事……」片刻前他還覺得天要塌下來,但既然無事,在希裡面前自然得故作堅強,瀟洒地撥了下頭髮:「就是損失了點毛。」


  少女鬆了口氣,擠出笑臉安慰他:「沒事,燒了點頭髮也還是帥得要命。」


  「我倒想也弄個疤呢。」


  「別嘴硬了!我問你,我有教你這麼對付魔法的嗎?」格羅姆打斷兩個年輕人的對話,瞪著眼睛:「要麼躲,要麼同樣用法術應對,可你非去捅那火球,是想給全體薩登堡市民做應對法術的錯誤示範?」


  「我也不知道……」羅德回想剛才情形,一時也記不起自己當時怎麼就腦抽了去捅那火球,只感覺做了個荒誕的夢,幸好及時醒來:「我身後有人啊。」


  「先顧著你自己,和你說了多少遍了!」格羅姆恨鐵不成鋼地提高了音量:「要你剛才出了點什麼事,你父親能把世上姓塔利的人都宰了你信嗎。先是仗著實力碾壓一再戲耍挑逗對方,人家衝動犯規了你還往上面撞,比武的幾大忌諱,你幾分鐘就犯了兩個!」


  「我錯了……剛才有點慌。」


  「還好這次沒事,一小撮頭髮當學費得此教訓不算太虧。吃一塹長一智吧,以後千萬不能再這麼胡來了!要迪特在這裡,肯定會叫著說他當初就不讓你參加……」


  「我早說了就不該參加這場比武的!」迪特帶著人急急忙忙地闖入休息室,砰一聲推開門,張口就吼,聲音大得隔壁都能聽見。「傷到哪沒有?」


  見眾人齊刷刷面色古怪地瞧著自己,商人心中一跳,還以為情況不容樂觀,趕緊過來查看少年情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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