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好消息和壞消息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就到了嘉靖三十年的四月五日。這一日,正是雙嶼港被毀三周年、也是毛相、毛明父子二人的三周年大祭!
在留下來幫忙的林兆恩、卓晚春、林載贄三人和毛庄全莊上下的通力協作之下,毛家的大祭進行得順順利利。
而天公,也似乎是在為毛家父子的不幸遇難而感到冤屈,一整天都是細雨綿綿、微風嗚咽。
老管家蔣福作為主祭人,引導著毛烈、林兆恩、林載贄、已經認毛烈為主的百餘位毛莊子弟以及毛莊上上下下三千多口人,在這陰沉細雨中為毛氏父子進行了莊嚴而肅穆的祭奠。
本來,毛烈並不想因為自家的大祭而影響到整個毛庄,但是現在的毛庄、本來就非常感恩毛家父子的照拂,又加上林兆恩和卓晚春兩人的傳教,都積極地主動要求為老莊主進行祭奠。
群情洶洶下,毛烈只好接受了大家的好意,同意全庄都在這一天為毛氏父子祭奠。
午時時刻,祭奠儀式準時在細雨中、伴隨著微風的嗚咽中,在數千人全部披掛白色孝服的肅穆中開始進行。
當毛烈祭奠完父兄,與老管家等人拖著被細雨淋濕的身體走到自家院門的時候,卻意外地發現大門處站著一位披著蓑衣的漢子。
定睛一看,這不是當時隨師伯祖緒山先生一起前來的那位男子么?
毛烈連忙躬身行禮:「原來是伯父前來,毛烈今日為父兄進行大祭,事務繁忙未能迎接,還望伯父贖罪!」
毛烈一邊將這位錢姓伯父迎進家門,一邊在心裡嘀咕著對方的來意。
待毛烈換好衣物,到客廳與錢伯父看茶時,卻聽這位伯父溫聲說道:「逝者已矣,以後的日子還長著呢,阿烈你也不要過於悲傷了。」
「我這次趁著今日前來,卻是奉了家父之命,來給阿烈傳兩個消息過來。其中,一個是好消息、一個是壞消息。不知你要先聽哪個?」
「哦?」
毛烈眉頭一挑:「今日為父兄進行了大祭,現在還正是心情沉重的時候,毛烈還是先聽下伯父給毛烈帶來了什麼好消息吧?」
「好消息嘛,是關於阿烈你冠禮的事情。」
毛烈一聽,心情卻是一陣黯然!
是呀!今年自己也是十五歲,是可以行冠禮了。
本來《周禮》的禮制來說,華夏民族的冠禮是在二十歲。但是後來幾經戰亂、朝代變遷,冠禮的年歲要求變得非常混亂起來。及到宋朝,司馬光在其《書儀》中,制訂了冠禮的儀式:男子年十二至二十歲,只要父母沒有期以上之喪,就可以行冠禮。但是這一禮制儀式又被蒙元打破。
明朝建立后,恢復了被破壞的華夏禮儀制度,冠禮實現了第二次復興。明洪武元年詔定冠禮,從皇帝、皇太子、皇子、品官,下及庶人,都制訂了冠禮的儀文。但是這個冠禮禮制,卻是依照了朱熹《朱子家禮》中的規定,將冠禮的年齡定位了十五到二十歲之間。
可是,冠禮必須由父輩來執行,現在毛烈卻是父兄雙亡、孤身一人,渾然沒有了能為自己主持冠禮之人。
只是,這位錢家伯父前來說自己冠禮的事情,莫非是師伯祖錢德洪要為自己行冠禮不成?
就聽這位伯父繼續說道:「其實,元宵節剛過幾天,你師祖龍溪先生以及你師父唐荊川就到了餘姚,與你師伯祖一起商議給你行冠禮的事情。」
「經過一天的商議之後,他們決定:由家父和龍溪先生充當你的祖輩,而荊川先生充當你的父輩,為你進行冠禮。至於舉行冠禮的時間,卻是定在了四月十五日這天。」
「四月十五日,剛好是你阿烈進行完三周年大祭后的第一個黃道吉日,適合進行冠禮儀式。」
「關於你的冠禮,家父還讓我稍句話來:阿烈已經是一家之主了,尤其是進行完三周年祭之後,就更是一個堂堂正正的家主。所以,必須要儘快進行冠禮、以示成人,不能按照父母皆在、等到整十五歲時再行冠禮。」
「這些日子來,你師祖、師父和家父,就都在為了你的冠禮而大發請柬,要盡量地召集人來、將你的冠禮舉行得熱熱鬧鬧、紅紅火火,為阿烈你正式成人打一個開門紅!」
毛烈聽了,眼圈一紅,一股熱流沖盪在了胸口,哽咽道:「毛烈不肖,累師伯祖和師祖、師父他們掛記了。」
說著,毛烈向錢姓伯父深躬一禮:「還望伯父代毛烈感恩師伯祖們為我操心。」
錢姓伯父微微一笑,對著毛烈虛扶了一把,等毛烈直起身來后,再溫聲說道:「阿烈你也不用妄自菲薄。」
「現在的餘姚錢氏子弟們,哪個不是對你佩服得五體投地呀?」
「你小小年紀,就能夠學貫古今、融通三教,主持修訂新儒學全套百本、洋洋百萬字之巨!」
「不光是我餘姚錢氏子弟們,就連家父,也是對你整日里誇口稱讚!所以,龍溪先生他們一說要為你行冠禮,家父表現得比給我這個他的親生兒子行冠禮時都要高興、積極。」
「我這次前來,就是將四月十五日進行冠禮的事情通知於你,也好讓你也有個準備。」
「嗯,毛烈明白了。明日起,毛烈就為冠禮進行準備,望伯父轉告師伯祖他們一聲。」
錢姓伯父點了點頭:「嗯,我會回去轉告。」
「那麼,壞消息是什麼呢?」
見錢姓伯父應承轉告,毛烈便又開口問起了他口中說的壞消息。
「壞消息是:你參與修訂新儒學的事情,不知被誰泄露了出去。現在已經被傳遞到了京城小閣老嚴世藩那裡。」
「家父讓我告知你阿烈:那嚴世藩自恃才高、心胸狹窄,怕是會對你有所不利。而且,阿烈身無半分功名、卻坐擁毛庄千戶百姓,懷璧其罪,怕是會有許多明槍暗箭不日就來。」
「家父讓我提醒你早作防範!」
毛烈聽了這個消息,臉色一沉,沉聲問道:「伯父,師伯祖這個消息可否屬實?」
錢姓伯父點頭道:「消息屬實!這個消息是家父的一位京中好友寫信告知的。那封信,還是我親手交給家父、親眼看著家父拆開的。」
「嗯。」
毛烈點了點頭,一臉鄭重地向錢姓伯父再躬一禮:「多謝伯父提前告知毛烈如此消息。」
「毛烈會做好防範的。也請伯父轉告師伯祖,不必擔心毛烈。」
「此事,毛烈在父兄身故之時便有所考慮,並已經有所計劃。屆時,自然會有所應對。」
錢姓伯父聽毛烈此言,也點了點頭:「你師父唐荊川也說過你已有所考慮,不過家父還是擔心你年紀尚小、怕你準備不足,便又特意讓我來進行告知。見你如此鎮靜,我也就可以放心轉告家父了。」
說完,錢姓伯父站起身來:「話已傳到、事也辦好,我這便告辭了!今日大祭勞累,阿烈你便去休息吧,不必送我了。」
說罷,錢姓伯父徑直離去。
看著陰沉沉的天空,毛烈沉思了片刻之後,吩咐僕人將林兆恩、卓晚春、林載贄以及蔣洲、陳可願這五個心腹之人叫到客廳。
一番商議之後,毛烈將最近一段時間要做的事情安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