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7章 我想回家
周通臉上的表情徹底僵掉了。
他很後悔,自己方才為什麽要講那麽一個故事呢?
“這個……這個……”周通突然覺得,麵對眼前的這個漂亮得有些過分的女娃娃,自己的這一把年紀,可真是都白活了。
“這個故事 ,果然是講得甚好啊。”卻不想,莘依依突然又笑了,看著他一臉認真的說道。
而後,她站起身,向著門外走去。 周通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滿臉的疑惑不解。
這位顧夫人是什麽意思? 是真的認為他的故事講得好呢?還是在嘲笑奚落他呢?
周通想不明白了,因為莘依依最後的那個笑容,委實是太真誠了一些,真誠到連周通自己都快認為他方才的那個隻有兩句話的故事是講得極好極好的了 。
“顧夫人!”眼看莘依依已經走到了門口處,周通忍不住開口叫道,“那……那什麽,您看我……”
不知是有心,還是故意,他語無倫次的說著。
莘依依笑了笑,雖停下了腳步,卻並未因此回頭。
“旅途漫漫,我也的確是需要有個人說說話、作個伴!”她說道。
而後,她搭著驚羽的手腕,從容離開,雖銀裝素裹,卻依舊掩不住那風拂弱柳一般的身姿來。
周通看著她離開的背影,突然眯起了眼。
良久之後,周通突然深深的吐出了一口氣,而後仰麵躺回了大床上。
這位定西侯夫人,很不好敷衍啊。
這些年來,他周通在蠻族那邊也算過的是人上人的生活了。然而,再是榮華富貴的日子,這過得久了,便也沒有意思了。
這些年來,隨著年紀的越來越大,他反而是越來越想家了。
落葉歸根啊!
而他的家鄉,卻在遙遠的不可及的地方……
周通想到了自己的家鄉,不由閉上了雙眼,默默的一歎。
最近這兩年來,為了回家,他默默的做了很多很多。
比如,他故意頻頻支開了身邊的蠻族侍衛;比如,他故意引定西侯府的影衛發現了自己;再比如,他故意被對方綁走。
就在他以為這下他終於可以順利的回到西岐時,卻不想又被人打包送到了鎮北侯府……
為了順利的逃出鎮北侯府,他憑著這條老命,費盡心思的與鎮北侯虛與蛇委,不惜吐出了一半的鹵鹽提純的秘方,這才好不容易騙取了對方一點點的信任,而後又趁機謀得了一個機會,強行逃走。
而後,他被人一路追捕圍堵,身受重傷之下隻好逃到了青山山脈,借助著山林的掩護,走過記憶裏的那條小路,從深山老林裏穿插回到了中原之地。
卻不想,他到底是老了,等他出了山林之後,卻已經成了強弩之末了。
他以為,他會一個人孤獨的死在山中的那條偏僻的官道上,永遠回不了家;卻不想,天無絕人之路啊。
冰天雪地之中,即將要昏迷過去的他恍惚聽到了馬蹄聲,還如有神助一般的在飛馳的駿馬上看清了定西侯府的標記。
於是,他用盡力氣的甩出了那個被他珍藏了三十多年的腰牌……
想到這裏,周通倏然睜開了雙眼。
也許,這一切都是上天的安排;也許,那位定西侯夫人,真的就是唯一的那個可以幫助自己回家的人。
否則,冥冥之中,身處絕境的自己,又怎麽會偏偏就遇到她呢?
不得不說,這位定西侯夫人,還真是一個很特別的女子啊。
隻是,如今定西侯顧文淵去了青州,可這位定西侯夫人卻又為何要獨自一人回京城?
這又是什麽意思呢?
是定西侯府的安排,還是.……小夫妻之間鬧了別扭?
想到這裏,周通那雙渾濁的眼裏,卻是突然閃過了一抹精光。
顧文淵,莘依依.……
如今,這一對即將成為這天底下最尊貴的夫妻之間,又到底是在玩什麽把戲呢?
特別是莘依依。周通有一種直覺,他似乎怎麽也看不透那位年紀輕輕的定西侯夫人。
也許,對方和她一樣,也是有著秘密的人?
周通搖了搖頭,重新閉上了眼。
這一次,他為了逃出燕北之地,一路上受了很重的傷。
所以,如今對他而言,最要緊的便是要趕緊養好自己的身體。
因為,他要回家,活著回家。
………………………………………
回到正房之後,莘依依解開了身後那厚厚的狐裘,獨自歪在了軟塌上。
屋子裏一直燃著炭盆,倒也不冷。
不過,驚羽還是很十分小心的檢查了一遍門窗之後,這才退到了一旁的小炭爐前,默默的替自家主子沏了一碗熱茶。
“驚羽,”莘依依歪在一旁的軟塌上,輕聲說道,“暫時不要把周通的事情,告訴你家侯爺。”
以驚羽等人的耳力,一直站在門口守衛的他們,定然是早就聽到了自己和周通的談話。
這一點,莘依依很清楚;所以,她特意吩咐了一聲。
“諾。”驚羽點了點頭,卻並沒有開口問為什麽。
主子的決定,自然有主子的深意。
她和主子雖然情同姐妹,可該有的分寸,還是要有的。
這一點,一直以來,驚羽都做得極好。
“主子,喝口熱茶吧。”她雙手捧著茶碗,走到了莘依依的麵前,輕聲細語的說道。
“嗯。”莘依依接過茶碗,低頭吃了一口,繼續小聲的吩咐道,“傳令下去,讓大家都準備一下,明日一早我們就出發,走小路,盡快趕回京城。”
走小路?
驚羽愕然抬頭。
“主子,若是走小路的話,臨南城境內有一段,怕是不能行車了……”驚羽對附近的地形很熟悉,張口就說道。
“那就騎馬。”莘依依一臉平靜的說道。
前世,她也曾陪在那冤家的身邊,策馬長歌,立於千軍萬馬之前,傲視沙場。
她不是暖房裏的那些嬌花,受不得半點的風吹雨打。
驚羽無奈,隻好點了點頭。
主子幾個月之前才小產過,也不知道如今能不能經得起這樣的奔波了。
看來,她得去和玄靈商量一下接下來的路程了。
驚羽很快便拿定了主意,轉身走到了床榻前。
“主子,”她一邊從櫃子裏抱出被子準備鋪床,一邊念念叨叨道,“夜深了,您趕緊上床眯一會兒吧。還有一個時辰,天就要發亮了。”
天亮之後,他們又得趕路了。
“驚羽,不用那麽麻煩了,我就在軟塌上眯會兒就好。”莘依依倒是笑著開口攔住了她。
“那怎麽行?”驚羽不依的嗔了自家主子一眼,卻加快了手中鋪床的動作,繼續念叨道,“馬車上本就休息不好,您身子又弱,還是去床上睡吧。再說了,您若是睡在了這軟塌上,那奴婢今晚又睡哪裏?”
驚羽動作極快,三下五除二的便弄好了床鋪,又反身走到莘依依的軟塌前,半是強迫一般的將她扶到了暖和的大床上。
而後,她吹滅了桌子上的蠟燭,抱著一床被子,輕手輕腳的躺到了軟塌上。
莘依依躺在暖和的大床上,一顆心卻是漸漸的冷靜了起來。
這是她和那冤家重逢三年多以來,第一個分開過的新年。
夜深人靜,正是相思之時。
莘依依閉上眼,回憶起她和顧文淵前世今生相處的點點滴滴,卻突然發現了一個可怕的事實。
——
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她想起那冤家時,竟然是今生的甜蜜多過了前世的悲情。
可今生,他們明明才相處三年;而前世,他們卻已經相處了一生。
然而此刻,想到那個冤家,莘依依滿腦子裏都是他溫柔的眼神,神情的眼神,寵溺的眼神,情動的眼神……
沒有轉頭離開的冷漠,也沒有相敬如賓的冰冷;有的,全是甜蜜。牽手的甜蜜,擁抱的甜蜜,纏綿熱吻的甜蜜,還有床笫之間的甜蜜……
原來,在不知不覺之間,今生的這個冤家,已經在她的心裏徹底的取代了她記憶裏前世的那個他嗎?
莘依依啞然一笑。
原來,她的心,早已經徹底的失落在了那個冤家的身上了吧?
隻是,那冤家到底是怎樣做到這一點的呢?
這一切,又究竟是從何時開始發生的呢?
莘依依不知道。
她隻知道,若腦海裏的一切都是真的;那麽,如薑的那封信又是怎麽回事呢?
以如薑妹妹那謹慎的性子,是絕不會無緣無故的就寫這封信來挑撥她和顧文淵的感情的。
所以,那封信裏寫的也必然是真的。蘇弱惜肚子裏有了個孩子,是真的;她被顧文淵接出了皇宮,接入了武成王府也是真的。
那麽,若這一切都是真的,那她又該怎麽辦呢?
是相信腦海中那個對自己深情無悔寵愛有加的顧文淵呢?還是應該相信世人眼中的那個風流成性的顧文淵呢?
莘依依不知道。
也許,那冤家這麽做,是有苦衷的;也許,那冤家故意捧出個蘇弱惜來,是在謀算著些什麽;也許,這一切都是蘇弱惜的陰謀;也許,是如薑妹妹看錯了聽錯了;也許……
也許,是她想錯了!
畢竟,人心易變啊!
莘依依吐出了一口長長的氣,微微合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