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0章 原來如此
崇夫人似乎早就想到了這一點，很是從容的笑了笑，點頭說道，“那是自然的。隻是……不知道顧夫人想要一句我的什麽承諾呢？要知道，有些事情，我便是承諾了，恐怕我家侯爺也是不會同意的。”
言罷，崇夫人抬頭，故作無可奈何的看了莘依依一眼。
若是這位顧夫人真的打算通過自己，而讓自己的丈夫鎮北侯退出江山皇位的爭奪的話，那此事，她還真是有心無力了。
丈夫雖然對她寵愛有加言聽計從，可如此軍國大事，他又怎麽可能會聽一個婦道人家的話呢？
崇夫人的嘴角微微上揚，對著莘依依勾出了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來。
這莘依依苦心積慮費盡心思的走到了這一步，可到了最後，她恐怕還是拿不到一個有效的承諾了。
因為，那樣的承諾，她即便是承諾了，丈夫也是不會答應啊。而當初她和莘依依的約定上，那可是早就說好了的，她隻負責承諾自己的事情。至於旁人會不會聽她的，那她可就不負責了。
所以，即便這位顧夫人要求自己去勸說自己的夫君放棄皇位的爭奪，她雖然也會依照承諾去做的。隻是，夫君會不會聽自己的話，那她就不敢保證了。
如此一來，她依約而行並無任何的錯處，即便是沒有任何的效果，想來這位顧夫人，也不能再責怪她了吧？
“夫人多慮了。”卻不想，莘依依聞言隻是笑了笑，而後一臉平靜的說道，“依依雖然出身山野，讀書不多 ，可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的道理，依依還是明白的。所以，依依自然是不會向夫人提出一些強人所難的要求的。崇夫人，其實，依依想要的承諾很其實簡單。那就是……”
說道這裏，莘依依故意停了下來，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而後，她抬頭看向崇夫人，神情認真，一字一句的說道，“……我希望崇夫人您可以承諾我：在接下來的日子裏，鎮北侯府的人不會去為難那些在北地種痘的老大夫們，無論是明裏，還是暗裏！”
說完，莘依依斂容起身，深深的福了一禮。
對方要的承諾，竟然是這個？
崇夫人臉上的神色，突然變得十分的複雜。
“顧夫人，您可想好了，真的隻想要這個承諾嗎？”她有些不敢相信的問道。
難道，對方不是要她去勸阻丈夫鎮北侯相讓皇位嗎？即便不是這個要求，那她同樣也可以要求自己去說服丈夫固守在燕北之地啊！
可這位顧夫人呢？她竟然放棄了這個大好的機會，而隻是讓自己承諾鎮北侯府不會去為難那些在北地種痘的大夫們！
這一切，真是讓人難以置信啊！
崇夫人不相信，一臉疑惑的看著莘依依。
“是的，依依已經想好了，”莘依依再次施了一禮，神情認真道，“依依自始至終所想要的，都是希望可以得到夫人的這個承諾！”
從一開始，她來寧雲城開始，她心裏想著的便是這個承諾。
因為，她知道，若想要在北地推廣種痘之法，那就無論如何都是繞不開鎮北侯府的。
而鎮北侯府因為自身的立場不同，那是絕對不可能幫著西岐在北地推廣此法的。
所以，她從一開始想要的，便是希望這位鎮北侯夫人可以承諾她，讓鎮北侯府不去為難那些推廣種痘的老大夫們。
不幫忙，不阻攔，這對西岐而言，便已經是最好的也是最有可能的結果了。
至於其他的，莘依依從來都沒有想過。
盡管，她知道，以鎮北侯對崇夫人的感情而言，或許她也可以要求崇夫人勸阻鎮北侯固守燕北，永不出兵南下。
隻是，那又有什麽用呢？
那最多隻不過是讓鎮北侯和顧文淵將這天下一分為二，分封而治而已。
那樣的結果，不是她所需要的！
她想要的更多，因為她知道，那冤家想要的，也更多 。
所以，她必須要從根本上解決這個問題。-——那就是，換成另外一種方式，徹底的去收服北地的軍心民心。
畢竟，得民心者得天下啊！
隻有那樣，等顧文淵那冤家穩定了京城的局勢之後，才有可能一步一步的以最小的代價去收服燕北之地。
所以，莘依依從一開始所做的那一切安排，便是為了得到崇夫人的這句承諾！
崇夫人若有所思的盯著莘依依看了半天，眼裏的疑惑之色漸漸的散去，而後變成了明悟，變成了震驚。
良久之後，她忍不住默默的一歎。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啊！
最開的時候，這位顧夫人提出想要換取她的一個承諾，她自然而然的以為，對方是想要通過她去勸服自己的夫君鎮北侯放棄那個位置，至少也是要自己去阻止燕北的大軍揮軍南下。
隻是，那樣的要求，她是絕不會答應的。因為，即便是她答應了，那也是沒有用的。
所以，她毫無顧忌的收下了那塊玉佩，本是抱著戲弄對方一番的心情；卻不想，就在此時北地爆發了痘瘡，而自己的一個兒子也不幸的染上了痘瘡。
就在那時，她手裏拿著定西侯府的玉佩，自然而然的又想起了定西侯府內有秘藥可以防治痘瘡的那個傳說。
於是，她派人去把這位顧夫人給請到了寧雲寺。
卻不想，這位顧夫人竟然又給她玩了那麽一手。-——她竟然在寧雲寺向北地有名的老大夫們公開了定西侯府的秘法，並想要借助那些老大夫們的手，和自己兒子這個特殊的病患，而在北地推廣防痘之法，借以替定西侯收服北地軍民的心。
為了不讓莘依依的計謀達成，為了那個她不能許下的承諾，她百般阻攔；卻不想到了最後，對方想要的那個承諾卻根本就不是自己一心所想的那個承諾。
“顧夫人，你果然是好手段啊！”她抬頭看著莘依依的雙眼，一字一句的說道。
原來，從頭到尾，眼前的這位顧夫人所做的一切，還真是為了自己的這個承諾，這個讓人意想不到的承諾啊！
因為，這個承諾不會讓她太過的為難。畢竟，北地的子民同樣也是她的子民。若北地因為大麵積的痘瘡爆發而實力大減的話，那直接受到損失的，還是他們鎮北侯府。
可同樣的，這個承諾也會讓西岐大獲民心。一旦那些老大夫們在北地推廣了那種痘之法，這北地的軍民一定會對公開傳授此法的定西侯府感恩戴德的。
如此一來，天下民心盡歸定西侯；那將來，這天下之主除了那定西侯顧文淵之外，又還能有誰？
這一次，她輸了，他們北地輸了，輸在了眼前的這個小女子的身上。
因為在這個時候，在這個西岐大軍兵臨城下的時候，她早已經不能反悔了。
莘依依是必死之人，可以不顧一切的離開。可她不行，她還有兒子在身邊。
在寧雲寺雙方實力相差不大的情況下，她不敢冒半點的風險。因為她真的賭不起。
所以，在西岐大軍即將兵臨城下之時，她不能衝動不能莽撞，她隻能忍！
“顧夫人，佩服。”崇夫人後退了半步，鄭重的施了一禮。
“崇夫人，過獎了。”莘依依側身半步，頷首還了一禮。
而後，她轉身，帶著西岐的人和那位江媽媽離開了這間屋子。
這是莘依依和崇夫人在寧雲寺裏的最後一次相見，也是二人一生之中的最後一次相見。
………………………………………
回到了前院之後，莘依依立刻命人收拾了起來。
下山之事事不宜遲，為免夜長夢多，再旁生枝節，莘依依決定明日一早就下山。
消息傳開之後，老大夫們卻紛紛的圍了過來。
“顧夫人，明日一早我們就要下山了嗎？那幾頭牛要怎麽辦呢？”
“顧夫人，是不是今晚就連夜下山呢？崇夫人哪裏真的沒有問題嗎？”
“顧夫人，趙家的那幾個孩子，您準備怎麽安排？”
“顧夫人，夜長夢多，您看我們……”
老大夫們七嘴八舌的說著自己的意見，整個大殿裏頓時便有些嘈雜了起來。
莘依依無奈，隻好伸手敲了敲桌麵。
大殿裏漸漸的安靜了下來。
“諸位，”她含笑的看著眾人，緩緩說道，“大家急於離開這裏的心情，我都明白。隻是，山路崎嶇，連夜趕路並非上策，所以我這才決定明日一早再下山。至於下山之後的安排……”
莘依依說道這裏，笑了笑，卻是故意賣了個關子。
“等諸位明日下山之後，自然就能見其分曉了！”
……
第二日一早，莘依依派人去寧雲寺的後院，給崇夫人打了個招呼之後，便帶著西岐定西侯府的人，沿途護送著老大夫和孩子們，以及那三頭牛下山了。
一路上，早有準備的西岐釘子們，在下山的各個路口都早已經安排妥當了。
所以，一行人下山的路程，進行得十分的順利。
晌午之前，眾人來到了山下的官道上。
趁著大家都在休息的時間，江老大夫作為老大夫們的代表，拉著趙家的兩個孩子，期期艾艾的走到了莘依依的麵前。
“江老，有事嗎？”
江老大夫點了點頭，卻是沒有開口說法，反而抬頭欲言又止的看了莘依依一眼。
這是怎麽了？
莘依依微怔，含笑看了過去。
“江老，您若有事，不妨直言。”她笑著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