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8章 看不懂的年輕人
大帳的幾個角落 裏,幾個燒得通紅的炭盆,正隱隱的散出紅光。
顧文淵將妻子小心翼翼的放到了床上,自己也解開了外衣,脫去了靴子,擠了上去。
“侯爺,”莘依依微微一笑,往床的裏側讓了讓,偏頭笑著說道,“您今晚不去處理公文了嗎?”
“不了,”顧文淵深深的看了妻子一眼,故作一臉悵然道,“夫人已經下令讓大軍明日一早就拔營了,既如此,那本侯還需要處理什麽公務嗎?”
莘依依笑了笑,倚在了他 的肩頭,俏皮道,“侯爺,您這是在責怪妾身……越俎代庖了嗎?”
顧文淵的眼中,微微一沉。
依依她,是發現了什麽嗎?
“本侯不敢,”顧文淵伸手擁住了莘依依的腰,低頭抵在她的肩上,一臉戲謔道,“夫人的命令,本侯豈敢不從?”
“侯爺,”莘依依回頭看著他,微微一笑,卻是十分認真的說道,“其實,妾身都知道了。您遲遲不肯拔營,是在擔心妾身的身體吧?可如今,妾身在床上已經躺了好幾天了,身子也恢複得差不多了。所以,妾身覺得,我們不用再等了。”
再等下去,京城那邊恐怕有變啊。
畢竟,薑公子心裏到底是怎麽想的,外人也無從得知啊。
顧文淵默默一歎,卻是突然摟緊了她腰,溫柔道,“依依,你都猜到了?既然如此,那你老實的告訴本侯,如今感覺怎麽樣了?若是明日拔營的話,你的身子,可還受得住?其實,依依,隻要你沒事,要本侯怎樣都可以。”
是嗎?莘依依微微垂眼,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了一僵。
便是放棄這江山,都可以嗎?
所以,你才會下令大軍原地紮營,遲遲不肯入京嗎?
莘依依眨了眨眼,臉上的笑容,越發的溫和了起來。
原來,這冤家之前遲遲不肯拔營,果然是為了自己啊。
莘依依抿了抿嘴,含笑道,“侯爺,妾身的身子早就沒事了。雖說之前是驚了馬,受了些驚嚇,又偏偏遇到了妾身的小日子,這才……。可如今,這都好幾天過去了,妾身的身體,已經無礙了。”
顧文淵的眼中,飛快的閃過了一絲沉痛。
已經無礙了嗎?可是.……
想到那個失去的孩子,顧文淵心中一痛。
這樣的痛,他一個人承受也就夠了; 依依她,還是不知道的好。
“依依,你沒事就好。”顧文淵加重了手中的力道,將她擁抱得死緊死緊的。
“侯爺,你怎麽了?”莘依依感受到了他的異常,不由偏頭看了那冤家一眼。
“京城又來消息了。說……”顧文淵深吸了一口氣,忍住心中的酸楚和痛,故作淡然道,“薑煥之對七十二路諸侯的態度,愈發的冷然了起來。昨日,因為一個小小的摩擦事件,他還下令,杖殺了臨淄侯麾下的一名偏將。據說,那偏將是臨淄侯一位愛妾的兄長……”
“怎麽會這樣?”莘依依有些吃驚。
如今天下未定,薑煥之如此高冷作態,怕是要犯了眾怒的。
若是那樣的話,即便是他將來攻入了京城,眾諸侯怕也是不會真心臣服與他,更不用說要一心保他登上那個位置了。
他……這是在自斷前程嗎?
莘依依默默一歎。
“依依,”顧文淵抬頭蹭了蹭她的臉頰,帶著絲絲醋意,酸道,“本侯可不需要薑煥之有意相讓。”
莘依依微怔,哂然。
這冤家,又醋上了嗎?
“侯爺怎知,這是薑公子在故意相讓呢?”莘依依明知故問道。
“難道不是嗎?”顧文淵皺眉,故作不快道,“如今,鎮北侯領兵北上回防燕北之地,剩下的各路諸侯之中,能一爭天下的,除了東魯,便也隻有西岐了。可薑煥之那小子故意冷待各路諸侯,甚至還有意開罪了其中的某幾位,他這麽做,眾人隻會覺得他心高氣傲目中無人刻薄無情難以親近,又怎麽會再助他登頂?如此一來,各路諸侯便也隻剩下了西岐這一個選擇了。”
莘依依笑了笑,故意唱反調一般,抬眼道:“也許,七十二路諸侯會推選別的人為首呢?妾身聽說,那些諸侯裏麵,有好幾位侯爺的名聲,都還不錯呢。”
名聲不錯?
顧文淵嘲諷一笑。
“依依,在絕對的實力麵前,名聲是沒有用的。況且.……,”他低頭杵在她的秀發之中,深深的嗅了一口氣,不緊不慢道,“如今,京郊眾諸侯的實力都相差不多,在這樣的情況下,眾人誰都不會服誰,也唯有推選更強者了。而在天下大勢麵前,西岐和東魯,無疑就是這樣的強者。”
“侯爺,很自信嘛。”莘依依回頭,似笑非笑的嗔了那冤家一眼。
“自然。”顧文淵笑了笑,坦誠道,“所以,本侯才說 ,薑煥之那小子怕是在故意相讓啊。”
那小子從前一向是溫潤如玉風光月霽的,絕不是那等心高氣傲目中無人之輩;可如今,他卻故意擺出了這樣一副生人勿進的高冷姿態來,這不是在成全西岐,又是什麽呢?
況且,那小子為何會如此做,他也是心知肚明的。
顧文淵抬眼深深的看了懷中的人兒一眼。
天下大勢和她,薑煥之和他做出了同樣的選擇。
第二日一早,西岐大軍全力開拔,趕赴京城。
未免莘依依車馬顛簸,顧文淵整日裏待在馬車之中,將她小心翼翼的護在懷中,做了那防震的人肉墊子。
莘依依感動於他的細心體貼,什麽都沒有說,隻是將腦海中的疑惑,暗暗的壓在了心底。-——她是女人,更是一個在前世裏生育了十個兒女的女人,又如何會察覺不到自己身體的異常呢?
西岐大軍,一路急行,直取京城。
直到,七日之後。
西岐大軍聲勢如虹,長驅直入的跨過了嘉峪關。
而後 ,在京郊百裏處,顧文淵卻突然下令,令大軍原地紮營休息,竟是擺出了一副不再入京的架勢。
西岐十萬大軍,就這樣不遠不近的離著京城,按兵不動,卻又無聲的震懾著某些人。
圍在京城外的各路諸侯見此,心中卻是紛紛狐疑不定了起來。
定西侯此舉,又是什麽意思?
七十二路諸侯的聯軍營帳內,臨淄侯等人聚集在一起,更是紛紛搖頭。
如今,他們這些老家夥,是越發的看不懂時下這些年輕人的想法了。
薑煥之如此,顧文淵亦是如此。
他們兩個,一人久圍京城,卻圍而不打;另外一人急速開拔入京,卻又遠遠的停在了京郊百裏之外。
這一東一西的兩大諸侯,到底在想些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