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5章 你方唱罷我登台
夏帝想到那些傳聞，再想到去年禦書房裏那一場君臣之間的私下對話，卻是默默的歎了一口氣。
關於此事，張渾在回京之後，便曾私下給自己上過折子。
當然了，那個時候的他，相比西岐而言，卻是對折子中所言的那位有莘第一美人莘依依更感興趣。
於是，他在某個午後的禦書房中，單獨召見了張渾，問起了那位定西侯夫人莘氏的事情來。
當然了，君談臣妻，很是有些不體麵；故而，此事，夏帝並沒有告訴任何人。
不過，據張渾所言，那位曾經的有莘第一美人莘依依，美則美矣，隻可惜美得沒有靈魂，顯得很是死板木訥，不解風情。再加上對方剛剛才生完孩子，身材也很是有些走樣……
對於這樣的一位曾經的美人，夏帝自然是不會再有興趣了。
一歎之後，夏帝收回了自己的心思，卻是抬眼看了下方的聞太師和張渾二人一眼。
張渾心中一驚，卻是恭恭敬敬的伏下了頭去；而聞太師則是絲毫不懼的迎了上去 。
夏帝微微一笑，看似臉色平靜了不少，可站在他身旁的大太監福喜卻分明看到主子的胳膊，似乎有些微微的顫抖。
當然了，這樣的顫抖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憤怒！
福喜不敢多看，趕緊收回了目光，雙手垂立目不斜視，安安靜靜的站在一旁，似乎不動的木樁一般。
皇帝微笑著沒有說話，張渾靜靜的跪在一旁，而聞太師氣勢如虹，又毫不退讓……
一時之間，金鑾殿中的氣氛，竟然有些詭異了起來。
這般詭異的安靜，自然是讓人有些害怕的。畢竟，他們麵前的這位君王的性子，可是有些不大好啊！
想到夏帝近年以來那越發陰晴不定暴躁異常的性子；想到炮烙台上，天子的殘暴與狠戾……眾臣微微垂下了頭，屏氣凝神，似乎連大氣也不敢出一口。
然而，在這個時候，還是有人站了出來。
“陛下，臣有本奏。”
上大夫費仲跪倒在了夏帝的麵前，借著叩頭行禮的動作，將額頭上那層密密麻麻的細小汗珠，全都抖落到了金鑾殿上的琉璃瓦中。
聽到大殿上那重重叩頭的聲音，跪在另外一旁的張渾卻是微微皺起了眉頭。
費仲？這個老匹夫怎麽回在此時站了出來？
費仲卻是不得不在此時站出來！
因為之前在東魯丟失的那一批賦稅官銀，已經讓陛下對他頗為的不滿了。
若不是有皇後娘娘和貴妃娘娘從中斡旋，他恐怕是早已經失寵下野，仕途不保了。
盡管，他也知道，這批銀子不是在自己的手上丟失的；可總歸那負責押運銀子的偏將，乃是他親自保薦的；甚至，在那個時候，他身上還掛著一個全權負責這批賦稅銀子的天使的名頭。
因為丟了這批銀子，夏帝很是不滿，後來又發生了飛魚衛擒獲了西岐刺客 的事情……所以，聞太師才被重新請回了朝中。
費仲知道，陛下對自己很不滿了；所以，他更知道，在這個時候，他更不能再讓後宮裏的娘娘們，也對自己不滿了。
否則，他這個朝中的上大夫，恐怕很快就要換人來做了。
所以，在昨日收到了娘娘們的傳信後，在送走了西岐的客人之後，費仲收好了那一匣子珠光寶氣的西岐土特產，也瞬間就拿定了心中的主意。
聞太師固然是可怕，可到底也是比不過陛下的枕邊人啊。
誰讓……他們的這位陛下，是如此的貪戀美色，哦不，是如此的憐香惜玉呢？
所以，費仲在此時，冒著極大的風險站了出來，決定破釜沉舟，為了今後的前程就此一搏。
夏帝見自己的另外一個上大夫也站了出來，眼中卻是閃過了一道複雜之色。
“準！”夏帝平靜而冷漠的點了點頭。
他倒是要看看，今日的這一場大朝會上，到底還會有多少人要跳出來！
“陛下，”費仲同樣是五體投地，大禮參拜後，卻是開口說起了另外一樁看似和兵發西岐，完全無幹的事情。“微臣有負皇恩，丟了北地的賦稅銀子，幸而陛下仁慈寬厚，沒有過多的怪罪於微臣。可微臣自己，卻是深感自責不安。故而，微臣回京之後，又去戶部看了看，想著能不能幫上一些忙……”
戶部……銀子！
在場的眾人都不傻，自然都能聽出了費仲這一番話的弦外之音！
若是這國庫裏沒有足夠的銀子，朝廷又拿什麽去兵發西岐呢！
費仲這一招，果然是高明啊！
張渾微微抬頭，快速的掃了一旁的費仲一眼。
這個老匹夫，竟然會使出這釜底抽薪的一招！看來，戶部那邊，他亦是早就打點好了吧！
張渾畢竟做了多年的寵臣，對於上首那位天子的性子，多多少少也是了解幾分的。
陛下的性子怎樣殘暴不定先暫且不說，可陛下卻一向都是十分注重及時享樂的。
若是 沒有了銀子，陛下還怎麽享樂揮霍呢？
朝廷要征討西岐，則必然要花費不少的銀子。若是國庫裏的銀子都用去打仗了，那陛下又用什麽呢？後宮裏的娘娘們又如何能打扮得花枝招展呢？
說來說去，都是銀子惹的事兒啊。
費仲既然敢在大朝會上當眾提起此事，自然也是有所準備的。
此時，他說道這裏，卻是微微抬頭，看了上方的天子一眼，而後才故作十分痛心疾首的模樣，老淚縱橫道，“然，微臣無能啊！陛下，微臣有負皇恩，麵對戶部的拮據，微臣實在是無法可想了。”
作為三卿之下的上大夫，雖無實權，可到底是身份貴重，這費仲既然已經提到了戶部的拮據之狀；在這個時候，作為六部閣老之一的戶部尚書林如海，也隻得站了出來。
“陛下，臣有本奏。”
林如海乃是正經科舉出身，一向以清貴文人自居。此人身上不但是文人氣息頗重，且又手掌戶部要職多年，在朝中的地位，那自然是非同小可的。
此刻，眾人見這位林閣老都已經站了出來，心中更是緊了一緊。
“準。”夏帝看到林如海出列，也是微微的一怔。
因為先皇的那一道顧命遺詔，這六部閣老一向是和聞太師井水不犯河水，相安無事的。可如今……
有意思，有意思！
看來，今日的這一場大朝會，果然是你方唱罷我登台啊，真真是前所未有的熱鬧啊！
夏帝點了點頭，眼中的厲芒卻是一閃而過。
“陛下！”林如海恭恭敬敬的躬身行了一禮，卻是並未跪下。
他是手握戶部的朝之重臣，更是當初先帝爺留下的顧命大臣之一，自然是可以不跪的。
當然了，此刻林如海不跪的最大原因，卻並不是因為他顧命大臣的身份。而是因為，站在他身旁的聞太師，沒有跪！
因為當年的那一段宮廷隱秘，因為先帝的那一道隱秘遺詔；這六部閣老們和聞太師之間的關係，這多年以來，一直都是有些微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