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5章 事了拂衣去
卻不想，陳小姐聽完了莘依依的話之後，卻是徑直跪在了二人的麵前。
“請兩位媽媽救我一救。”
陳小姐一副悲戚之色，確實是梨花帶雨，惹人憐愛。
隻可惜，今日站在她麵前的，卻不是那等懂得憐香惜玉的世間好男兒了。
“陳小姐何出此言？”莘依依微微一歎，卻是不動聲色的看了驚羽一眼。
驚羽點了點頭，卻是主動的退到了門口的方向，抱胸倚門而立。
陳小姐見此，心中有數，微微一側身，卻是跪倒在了莘依依的麵前，戚戚然道，“媽媽，您既然兩次傳信與我，想來也是知道我的處境的。”
“這是自然。”莘依依淡淡一笑，點頭道，“這西岐城裏誰人不知，陳小姐您乃是咱們西岐城裏第一豪族富貴錢莊陳家的獨身女啊！”
這位陳小姐，在世人的眼中，可謂是那種真正意義上的喊著金鑰匙出生的富家小姐了。
隻可惜……這位陳小姐卻不是從陳夫人的肚皮裏爬出來的。
哎，這世間又哪裏會有十全十美的事情呢？莘依依默默一歎。比如，眼前的這位陳小姐，也比如，自己……
“媽媽，您莫要取笑我了。”陳小姐掏出帕子來攢了攢眼角，卻是一臉淒苦道，“世人皆言我陳嬌嬌出生富貴，可是卻極少有人知道，我並非母親陳夫人嫡出，而是姨娘所生，隻不過是養在了母親的名下而已。”
陳小姐說到這裏，借著攢眼淚的動作，偷偷抬眼打量了一下莘依依，見對方絲毫沒有露出半分的詫異神情來，便知道自己之前的猜想果然是沒有錯了。
麵前的這位易容而來的媽媽，果然知道自己的身世。
來人，很不簡單啊。
如此一來，倒是好辦了。
“媽媽，你有所不知。”陳小姐捏著帕子，吸了吸鼻子，故意委委屈屈道，“我的母親陳夫人見我生得還算模樣周正，侯爺又是那般的風流名聲，便打算將我送入定西侯府為妾。可前些日子，在母親去了幾次侯府之後，她又認為那位侯府夫人莘氏太過厲害了一些，擔心將我送入侯府之後，無法給家裏帶去足夠多的好處，便又改了主意。”
陳小姐說到這裏，卻是跌坐到了地上，低垂著小腦袋，無比淒慘道，“後來，母親得知了朝廷的天使大人即將要來西岐的消息之後，便逼著我去服侍那位朝廷的天使大人……可那位大人的年紀……嬌嬌為了生母，無奈隻好答應了母親。卻不想……”
陳小姐斷斷續續的說道這裏，卻是伏在地上哽咽了起來，似乎悲從心來，再也說不下去了的模樣。
莘依依看到這裏，卻是默默一歎。
這又能怪誰呢？她已經給過這位陳小姐兩次機會了。
在這位陳小姐的馬車第一次駛入柳巷之時，自己便派人往她的馬車裏遞過條子，讓她自己想清楚再行事。
後來，再得知了這位陳小姐已經委身給了張渾之後，她更是命人給對方寫了一封信，還帶去了那塊玉佩。在信中，她便言明，隻要這位陳小姐能替西岐拖住那位張渾張大人幾日，她便能保董氏一世平安，並且許她一個承諾。
可這位陳小姐呢？她一心隻想脫離嫡母陳夫人的控製，卻是一心一意的巴望著那張渾早日回京。為此，她更是不顧自己的勸告，幾次三番的慫恿那張渾早日前去渭水災區，以便辦完了皇差也好早日回京 。
莘依依默默一歎，路都是自己選擇的。
這位陳小姐如今這般的哭訴，自己又能為她做些什麽呢？
陳小姐跌坐在地，小聲的哭了半天，見莘依依一直不答話 ，心中卻是緊了一緊。
來人好硬的心腸啊！
看來，有些話是不能再有所保留了。
“媽媽，”陳小姐爬到了莘依依的麵前，繼續哭訴了起來，“嬌嬌無奈，為了生母，隻好聽了母親大人的安排，委身給了朝廷的天使大臣張大人。卻不想，那張大人如今去了渭水之濱視察災情，卻是將我一人丟在了西岐城裏。”
“如今，嬌嬌已是殘花敗柳之身，若是那位張大人不帶走嬌嬌，嬌嬌留在家中也再無被聯姻所利用的價值，到時候母親大人又如何還能容得下我這個敗壞了陳家名聲的女兒呢？媽媽，您既然能兩次給嬌嬌傳信，想來亦是神通廣大之輩，還請媽媽救我一救……”
“隻要媽媽您肯出手相救，救救嬌嬌，將來，嬌嬌一定惟媽媽您的命令是從，絕不敢有半分的怨言……”
原來如此。
莘依依聞言，卻是抬眼深深的看了麵前的陳小姐一眼。
這位陳小姐在此時還能想到自己，可見也是一個聰明之人了。
隻可惜……她在柳巷那邊，也是留了人的。
故而，這位陳小姐的話，雖是半真半假；可偏偏不巧的是，她想聽到的，這位陳小姐，到底還是說了假話。
莘依依起身站了起來，卻是抬頭看向了窗外的戲台子。
人生如戲。
誰又能想到，前世裏那個抱著五百萬兩銀票，趾高氣揚的站在自己麵前的女子，如今，也會有跪倒在自己的麵前，悲戚哭訴的一天呢？
莘依依還記得，那是自己嫁入侯府的第七個年頭吧。
那時節，顧文淵那冤家正準備起兵對抗朝廷，可偏偏手裏還差了一些銀子。
便是在那個時候，侯府後院的小妾之一陳氏女，盛氣淩人的出現在了自己的麵前。
“夫人，”當時尚不受寵的陳氏抱著那五百萬兩的銀票，居高臨下的看著自己，倨傲道，“若是夫人能讓妾身也如那越氏一般坐上如夫人的位置，那麽，妾身願意為侯爺獻上五百萬兩的銀子，以做軍資。”
後來，自己是怎麽做的呢？莘依依苦笑著搖了搖頭，陷入了前世的回憶之中。
那一夜，顧文淵回了她莘依依的院子，可夜裏他摟著的人，卻成了侯府後院的小妾陳氏……
後來，陳氏女如願以償的做上了侯府的如夫人，而顧文淵卻一連數月再也沒有踏入過自己的院子。
當初，自己也哭過悲過，可卻從沒有怨過恨過；可如今回頭再看看，前世的那個自己，還真是不一般的傻啊。
傻依依，便是天塌下來，也再不能把自己的男人推到旁的女子的床上啊！
莘依依默默的告誡著自己，回頭深深的看了陳小姐一眼。
記憶裏的那位侯府小妾陳氏女，自然便是麵前的這位陳小姐了。
今日，她本是不用來這裏的，不過，想著前世裏的那份相識之情，莘依依到底還是來了。
“陳小姐，”莘依依一歎之後，卻是站到了陳小姐的麵前，低頭緩緩說道，“路，都是自己選的，怨不得旁人。如今，陳小姐你既然已經選擇好了自己的路，老身怕是幫不了您了。”
說完，莘依依又看了滿臉驚詫的陳小姐一眼，這才抬腳離開。
今日，見過了這位陳小姐之後，她也算是了卻了一段前世緣了。
待她前緣盡了之時，也許，就是她將一切都告訴那冤家之時。
“媽媽，不要。”陳小姐見此大驚，趕緊拉住了莘依依的衣擺。
她原本以為對方既然兩次來信提醒，又留下了那樣的一塊玉佩，便是心善之人才對；可如今，對方又怎麽能夠袖手旁觀呢？
難道，沒有了那位張大人，自己在對方的眼中，亦是什麽都不是了嗎？
不，若是這位媽媽拂袖而去，那自己又該怎麽辦？
莘依依駐足，卻並未回頭。
隻見她沉沉一歎之後，到底還是拂了拂自己的衣擺，而後從容而去。
此間事了，她自當拂衣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