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泗城一中作為本市升學率最高的重點中學,校風校紀嚴明,對於打架鬥毆更是處罰嚴厲,違者一律開除。

  如果向天游是肖情或者於舟,成績優異,加上這件事情有可原,說不定學校會從輕處理。但向天游是前「校霸」,遲到早退,招貓逗狗,目無校紀,被教導主任抓到不少次,身上大過沒有,小處分背了一堆,這次屬於「數罪併罰」。

  向康昨天在外面出差,聽到派出所打電話說自己兒子打群架進了局子,讓他去領人,向康摔了一個杯子。

  今天學校定下處分,向康握著手機雙眼暴突,連家也沒回,從機場直接讓司機開車殺到學校。

  他積壓了一天的怒氣像火山一樣爆發了。

  這個小畜生!

  向康這一腳太突然了,連他踹門的那一系列的動作都十分突然,兔起鶻落,向天游撞到桌子帶翻椅子,重重倒在地上,辦公室里的老師們才反應過來。

  嘩啦——

  男老師們從座位衝出來,及時架住了向康的胳膊,才沒讓他第二腳繼續落在地上的少年身上。

  向康暴喝:「給我起來!」

  郁清棠蹲在向天游身前,用後背擋住蜷縮起來的少年大半個身體,向天游雙目緊閉,唇色發白,身體輕微地顫抖。

  郁清棠不敢碰他,擔憂道:「沒事吧?撞到哪裡了?」

  向天游倒了兩口氣,劇烈地咳嗽起來,失血的臉湧上病態的潮紅。

  他一隻手撐住地面,郁清棠搭了把手,向天游吃力地站了起來,程湛兮把椅子扶起來,放在向天游身後。有些家長不配坐,就讓他站著吧。

  她早料到向康不會像其他家長一樣,但沒想到他上來不問緣由就是一頓揍。

  向天游不敢坐,程湛兮按著他的肩膀坐下了,他後背弓著,應該是撞到了背。

  向康高聲咆哮:「小畜生滾過來!」

  他身高也有一米八多,四十來歲,正值壯年期,兩個男老師差點兒按不住他,幾次衝到前面去,被程湛兮擋了回來。

  郁清棠聲音不高,卻輕易地穿透了男人的怒火。

  「向爸爸,我找你來是想商量這件事的挽救辦法,不是讓你來打他的,暴力不能解決問題。」

  向康被兩個男老師死死按著,想動手動不了,他甩了甩胳膊,冷聲道:「放開我。」

  兩位男老師看郁清棠,郁清棠點點頭。

  向康看看始終擋在向天游面前的程湛兮,暫時收斂怒火,問:「你有什麼辦法?」

  郁清棠問:「您不想問問您兒子為什麼打架嗎?」

  向天游往他爸的方向看了一眼。

  向康冷哼道:「打架不就是打架,哪有那麼多為什麼。在學校不好好學習,學那些小流氓,我花那麼多錢讓他進一中不是讓他當混混的!」他越說越上火,繞過程湛兮便要扇向天游一耳光,程湛兮動作比他更快地攫住他手腕。

  向康不在意地一甩,竟然沒甩開。

  他眼睛微微放大。

  程湛兮目光銳利。

  向康訕訕避開她眼神,假裝整理了一下衣袖,道:「我不想知道為什麼,你就說有什麼辦法能解決。」

  郁清棠還是說了:「那些混混騷擾班上同學,向天游是為了幫助同學才和別人打架的。」

  向康問:「同學是男的女的?」

  郁清棠:「是女生。」

  向康看向臉上依舊布滿淤青的兒子,嗤了聲,似笑非笑地說道:「行啊,毛都沒長齊就學會泡妞了,還要你爹來給你擦屁股。」

  向天游握緊了雙拳,表情既羞辱又憤怒。

  程湛兮雙手按住了他的肩膀,無聲地安撫他。

  向天游回頭看她,忍不住流下眼淚。

  程湛兮說:「郁老師,我先帶他出去。」這樣的爸爸,向天游在這裡也只是不斷受到羞辱。

  郁清棠頷首。

  程湛兮特意繞向康遠遠的,牽著向天游的手腕出去了。

  向康神情閃過一絲不悅。

  出了辦公室門不遠,程湛兮便停下來,兩隻手分別握住向天游的手腕,看著他的眼睛,溫柔堅定地說:「向天游,你是一個正直的人,一個好學生,一位好同學。」

  向天游喉嚨哽了哽,沒說出話來。

  他仰起臉看頭頂的走廊,眼眶明顯泛紅。

  程湛兮手繞到他的後腦勺,把他的眼睛按在了自己肩膀上。

  少年低低的嗚咽聲從耳邊傳來,淚水打濕了程湛兮的肩膀。

  「為什麼……」他聽見自己沙啞哽咽的聲音,不知道是在問誰。

  寒冷的北風穿過走廊,少年的校服整潔乾淨,在老師的肩頭哭得壓抑而顫抖。

  程湛兮忽然想起了那個傍晚,郁清棠從向天游家家訪出來,出神地坐在亭子里,發了很久的呆,喃喃地說了句話。

  她也問:為什麼?

  程湛兮仰頭看向走廊外一碧如洗的藍天,高大的梧桐木里撲騰起幾隻鳥雀,悠閑地從天空飛過。

  ……

  高一七班。

  課間吵吵嚷嚷炸開了鍋,說的都是周末的事。

  「那幫混混太過分了吧,自己不好好學習就算了還來害我們。」

  「我聽說向天游要被開除。」

  「不會吧?這明明是做好事啊,學校這麼不通情理嗎?」

  「我覺得應該發獎狀!」

  「我覺得也是。」

  「不是情理不情理的問題。」說話的同學聲音壓低了點,「向天游之前被警告多少次了,升旗台念檢討都不止兩三次了吧?學校早就想開除他,這次他倒霉正好撞槍口上。」

  「原來是這樣。」同學們都嘆氣。

  可是他現在都改好了啊。

  而且見義勇為,樂於助人,就不能將功補過嗎?

  教師某個角落裡響起凳腳滑動的聲音,同學們一塊扭頭,看向站起來的於舟。

  於舟出去了。

  同學們又嘆一口氣。

  於舟敲了敲教導主任辦公室的門,陶主任恰好在辦公室,說:「請進。」

  於舟深吸一口氣,走了進去。

  陶主任放下筆,看向面前斯文秀氣的女孩,溫和道:「有什麼事嗎?」

  於舟說:「我是來給向天游求情的。」

  陶主任說:「坐。」

  一個女孩子被外校混混糾纏,還惹得本班男生和對方打群架,說出去會被某些人嚼舌根,以訛傳訛,謠言就是這麼產生的。所以向天游在向校方交代時沒有說於舟的名字,郁清棠也讓班上的同學不要到處說。

  於舟鼓起勇氣道:「陶主任,這件事都是因我而起,要罰就罰我吧,我願意背處分。」

  ……

  郁清棠去找了校長。

  帶著一個月以來向天游穩步上升的考試成績,學校的通告批評欄也很久沒有向天游的名字,班級日常工作的本子里遲到名單失去了他的蹤影,他確確實實是在改好了,對一個有心向上的同學,應該給他改過自新的機會,這也和一中的教學理念相符。

  她以班主任的名義擔保,向天游不會再做出違紀違規行為,為向天游爭取留校察看處分。

  ……

  七班後排缺了一個人,向天游從周一下午起便被勒令回家反省。

  學校的處分還沒有正式下來,開除學生需要通過教育局批准,既然沒正式下來,就有轉圜的餘地。

  好在學期末,要學的課程都上完了,最後一周複習為主,郁清棠把各科的資料和卷子都要了一份,每天傍晚和程湛兮一起送到他家小區門口,向天游披著暮色出來拿。

  向康沒有再打他,不知道是氣在辦公室那腳撒過了還是純粹懶得打。

  向天游年輕,臉好得很快,眼睛消了腫,淤青也變淡,嘴角結了痂,又有點小帥哥的模樣。

  這天傍晚他接過郁清棠遞過來的學習資料,不安地問:「郁老師,如果我真的被開除了怎麼辦?」

  郁清棠摸了摸少年的短髮,道:「不會的,不要自己嚇自己。」

  向天游聳了聳肩,故作不在乎地咧嘴笑道:「開除也沒事,又不是沒學上,我爸不會讓我當社會混混的,他嫌丟人。沒有一中,還有二中三中嘛。」

  郁清棠沉默。

  向天游眼角不易察覺地紅了紅:「我只是……有點捨不得你和程老師。」

  他去了別的學校,就不再是郁清棠的學生。郁清棠不會單獨給他補課,不會周六日帶他出去玩,不會用期望的眼神看著他,不會在他爸媽都忘記他生日的時候給他買蛋糕,還讓他在辦公室偷偷吃掉不要被其他同學發現。

  程老師會叫他小天,會陪他玩,會在鬼屋裡和他一起鬼叫,有時候很幼稚,故意在郁老師面前和他爭寵,有時候又表現得很成熟,總是說出讓他不自覺信服的話。她告訴他,他沒有錯,他是個正直的人,好同學,好學生,他值得被愛。

  離開了她們,他可能又會學壞,他真的不想再當一個壞學生了。

  郁清棠仍用那句話蒼白地安慰他:「不會的。」

  向天游披著暮色回去,背影在小區里消失不見。

  郁清棠目送他背影,久久佇立。

  程湛兮擁住她肩膀,道:「盡人事,聽天命,能做的你已經做了,不要自責。」郁清棠一動不動。

  程湛兮握住她的手,又道:「就算他轉學去了別的學校,周六日還是可以找我們玩,我們有空也可以過去看他。」

  郁清棠緩緩道:「不一樣。」

  程湛兮更用力地握緊她的手。

  郁清棠說:「程湛兮,我很難過。」

  程湛兮將她的肩膀轉過來,輕輕地抱住了她,溫柔蹭著她的臉頰。

  「不要難過。」

  「我不想他離開。」

  「他不會離開的,會有辦法的。」

  「程湛兮。」

  「嗯?」

  你這次能不能一直留在我身邊?

  郁清棠指節屈起,扣在她後背,用力得泛白。

  她終究沒有將這句話問出口。

  周四,向天游的處分下來了,學校最終決定的處分是留校察看。自處分起半年內,向天游進入觀察階段,之後再有不良表現直接開除,如果有積極進步的表現,則可以申請取消處分。

  下午七班體育課。

  「聽說向天游的爸爸捐了一棟樓給學校。」

  「有錢真好。」

  「向天游可以不用開除,還可以造福學校,我覺得這樣的結果很好了,又沒有損害別人的利益。」

  「我也覺得,皆大歡喜。」

  「於舟偷偷哭了好幾次呢,現在可以開心起來了。」

  「向天游好帥啊,嘴角有烏青更帥了有沒有?這叫什麼?榮譽的勳章!」

  「哈哈哈哈哈你就是饞他的臉。」

  女生們在程湛兮身邊小聲聊著天,程湛兮雙手向後撐在墊子上,看著不遠處的籃球場。

  籃球場往左的升旗台台階上,坐著身量頎長的少年,少年看著正對面的校道出神,不知道在想什麼。

  程湛兮站了起來。

  童菲菲:「程老師去哪裡?」

  程湛兮拍了拍她的腦袋,長腿邁向升旗台旁孤零零的向天游。

  向天游短髮被薅了一下,脖子往下一縮,不用抬頭便喊道:「程老師。」學校里敢隨便薅他腦袋的只有程湛兮一個人。

  向天游從兜里掏出張紙巾,墊在身邊的位置上,程湛兮坐下,問他:「在想什麼?」

  向天游誠實道:「在想我爸。」

  程湛兮不急不緩地:「想他什麼?」

  向天遊說:「我在想……郁老師?」他眼睛驟然一亮。

  程湛兮心說你好大的膽子,還敢想郁老師和你爸???活膩味了是不是???

  向天游面露笑容,提高聲音:「郁老師!」

  她循著向天游的目光看去,一身黑的郁清棠站在籃球場台階旁的大樹下。

  程湛兮和向天游同時向她招手。

  郁清棠下台階,走了過來,在程湛兮身邊坐下。

  程湛兮順勢牽住了郁清棠的手。

  程湛兮:「郁老師怎麼到操場來了?」

  郁清棠淡道:「隨便走走。」

  程湛兮假裝信了,指尖在郁清棠掌心畫圈圈,郁清棠用手指扣住她手指,讓她不要皮。

  向天游扭頭看一旁的風景。

  等兩位老師打情罵俏完畢,程湛兮終於想起了他:「你剛說想你爸什麼?」

  向天游道:「在想他到底愛不愛我。」頓了頓,他說,「不只是現在,我一直都在想這個問題,他是不是其實很愛我,只是方法不對。他打我的時候,會不會也有一絲真心,是想讓我學好,他也是心痛的,會嗎?」

  他看著兩位老師,想從成年人那裡得到答案,解決他這麼多年以來的困惑。

  程湛兮不知道要怎麼回答他的問題,她不能說向康愛他,只是方法不對讓他孝順父親,這是助紂為虐,但她也不能說向康不愛他,對一個少年來說太殘忍了。

  天下無不是之父母,程湛兮對這句話嗤之以鼻,她見過太過「有是」的父母。向康不是第一個,也絕不會是最後一個。

  這個世界上家庭造成的悲劇永遠存在。

  向天游神情一點一點黯淡,抿住了嘴。

  程湛兮剛要開口,耳旁一道平靜無波的聲音響起:「我以前也和你一樣的想法。」

  向天游和程湛兮同時望向郁清棠。

  郁清棠說:「我的……」她沒辦法說出那個詞,省略道,「他從我出生以後就沒有管過我,也不讓我叫他,就是你們常用的那個稱呼。」

  向天游:「爸?」

  郁清棠停頓了兩秒,「嗯」了聲。

  程湛兮已經開始生氣了,深深地吸氣。

  她以為郁清棠爸爸最多是那種忙於工作顧不上家庭的男人,沒想到是這種人渣!不管什麼理由,這麼對待自己女兒的都是人渣!

  向天游:「靠,拳頭硬了!他怎麼比我爸還垃圾啊?」

  郁清棠先教育他:「不許說髒話。」

  她有點被兩人的反應逗笑,沉重的心情也輕鬆了些,道:「我母親是難產去世的,他很愛我母親,所以有些遷怒。」郁清棠不動聲色呼了口氣,繼續道,「如果不是我,我的母親也不會死,他就不會失去妻子,情有可原。」

  向天游又說了髒話:「情有可原個屁!」

  程湛兮更直接:「呸!」

  向天游尤不解氣,跟著又:「呸!」

  兩人異口同聲:「氣死我了!!!」

  郁清棠:「……」

  有這麼氣憤嗎?

  兩人再次異口同聲:「有!」

  郁清棠唇角彎了彎,那就有吧。

  程湛兮不清楚郁清棠對她爸現在是什麼態度,不好貿然批判,向天游不管那麼多,徑自道:「這樣的人怎麼配當男人?我心愛的女人要是去世了,我肯定加倍疼我女兒。我宣布開除他男人籍!」

  郁清棠忍俊不禁道:「你才多大點兒?」

  向天游認真道:「這和年紀無關,如果我這輩子能遇到喜歡的人,我肯定對她好,對孩子好。」絕對不要成為向康那樣的人。

  程湛兮問:「你沒有怨過他嗎?」

  郁清棠搖頭。

  向天游恨鐵不成鋼:「要有點骨氣啊!」

  郁清棠反問:「你怨過你爸嗎?」

  向天游笑容斂起,低下了頭。

  兩個原生家庭都不怎麼樣的人在對方身上看見了自己。

  家庭和睦的程湛兮插不上話,世界上沒有真正的感同身受,但她可以提供肩膀。

  郁清棠畢竟二十八歲了,那些腐肉爛在心裡二十多年,也早都習慣了。

  郁清棠摸了摸向天游的頭,看著他,溫和地說:「你的父親愛不愛你,我沒辦法告訴你答案,只能你自己去找。在你尋找答案的過程中,你不要過於執著這個問題,要學會愛自己,愛身邊的人,要好好成長,成為一個像程老師這樣的大人,善良、樂觀、溫和、謙遜。」

  程湛兮被她誇得臉紅。

  向天游看了眼程湛兮,用力點頭。

  他問郁清棠:「那老師你找到答案了嗎?」

  郁清棠點頭。

  向天游問:「是什麼?」

  郁清棠說:「他不愛我。」

  氣氛頓時變得沉重起來。

  程湛兮被她無比平靜的口吻勾得紅了眼眶,心如刀絞。

  向天游的眼神也很難過,但他很快振奮精神,說:「沒關係的,他不愛你,還有我愛你。我的意思是我們全班都愛你,我們這麼多人還比不上他一個人嗎?再說還有程老師呢,是吧?」

  程湛兮稍稍平復了下情緒,彎唇笑道:「是啊,我很愛郁老師。」

  說這話時她看著郁清棠的烏眸,語速很慢,郁清棠沒有躲閃,凝視她的眼睛,也用很慢的語速認真說道:「我也很愛你……們。」

  最後一個字她看向了向天游。

  向天游露出微笑。

  其實沒必要捎帶上他的,她倆互相表白,自己在旁邊吃狗糧就行。

  程湛兮勾唇笑笑。

  聊完沉重的話題,今天終於確定不用被開除,放下心頭大石的向天游道:「郁老師,我這周想去鬼屋玩。」程湛兮和郁清棠的家庭地位他看得清清楚楚,只要問郁清棠一個人就可以了。

  郁清棠提醒他:「下周就期末考了。」

  向天遊說:「我知道,就只玩鬼屋,我想放鬆一下。」不耽誤她倆甜甜蜜蜜地約會。

  程湛兮在旁邊幽幽地問:「你不怕嗎?」

  向天游笑出一口白牙:「怕呀,怕才解壓呢。」

  郁清棠問:「程老師有問題嗎?」

  程老師當然表示沒問題,反正回來她害怕郁清棠會陪她。這樣算來是一樁不虧本的生意。

  向天游:「我們去個新鬼屋吧,聽說有個精神病院的很好玩,鬼還會追著人跑,電鋸驚魂你們看過嗎?」

  郁清棠沒看過,被朋友們荼毒得遍覽恐怖片的程湛兮腦子裡瞬間有畫面了。身為一個畫家,她的聯想力和記憶力都是很強大的。

  郁清棠的胳膊突然被一隻手攥住,嚇了她一跳。

  她偏頭一看,是程湛兮的手,程湛兮小腦瓜里不知想到了什麼,小臉煞白,人也不自覺地往她懷裡鑽。

  郁清棠倏爾唇角微勾,低頭湊近她耳朵,幽幽道:「我的腿沒有了,你的給我好嗎?」

  ……

  一聲尖叫劃破操場的天空。

  操場的學生們齊齊扭頭,辨認著聲音傳來的方向。

  「怎麼了?」

  「怎麼回事?」

  「出什麼事了?是誰在叫?」

  七班的女生道:「我怎麼聽這聲音像程老師?」

  童菲菲道:「不可能!我們程老師可是猛1,怎麼會像個弱0一樣尖叫?郁老師還差不多。」

  李嵐嚴正道:「不是郁老師,我認得她的聲音。還有,什麼弱0?郁老師是禁慾攻,程老師才是0。」

  童菲菲無語道:「你這個……毒唯。」

  她看了看連雅冰,一下樂了。毒唯和cp粉是沒有前途的,她倆肯定勢不兩立。

  連雅冰捧著臉想:誰叫都可以,最好在床上叫。

  ……

  程湛兮捂臉躲在郁清棠身後,向天游幫忙擋住最後一絲縫隙,待從四面八方窺探過來的目光都消失以後,他說聲可以了,程湛兮才從郁清棠背後出來,探頭探腦。

  要不是她反應快,形象就要在學校崩塌。

  「郁清棠!」程湛兮找女人秋後算賬。

  向天游見勢不妙,早早溜掉。

  郁清棠舉起雙手投降,程湛兮朝她撲了過去。

  身後傳來笑聲,向天游摸了摸自己手臂的雞皮疙瘩,狗糧再吃下去他就要撐死了。

  他剛從升旗台回來,籃球場上郭放便朝他抬了抬手:「向哥!打球啊?」

  向天游揚起笑容,小跑過去:「來了!」

  向天游帶球行雲流水地過人,在三分線外投出手中的籃球。籃球在空中揚起一道高高的拋物線,映著頭頂的太陽,像是另一個耀眼的太陽。

  向天游眯眼看過去。

  砰的一聲,籃球重重撞上籃板,彈在籃筐邊緣飛快地轉著圈,從中間落了下去。

  進了!

  場上爆發出熱烈的歡呼聲,不斷有女生尖叫。

  向天游在籃球場跑動,和同隊的隊員們擊掌,哈哈大笑。

  ——要學會愛自己,愛身邊的人,要好好成長,成為一個像程老師一樣的大人。

  他一定會做到。

  ***

  周六上午,郁清棠和程湛兮帶向天游去體驗新的鬼屋,精神病院場景。

  程湛兮本性早已暴露,在去的路上就慫得不行,同時警告另外兩位:「不準故意嚇唬我,否則我把車開回來,你們倆誰也別想去鬼屋。」

  向天游點頭如雞啄米。

  郁清棠頷首。

  程湛兮松下了半口氣,剩下半口她留著了,她覺得事情可能沒她想象得那麼順利。

  剛排進鬼屋隊伍,向天游就好奇寶寶式問郁清棠:「郁老師郁老師,伽椰子是《咒怨》里的嗎?」

  郁清棠哪懂這個,他就是故意說給程湛兮聽的。

  向天游描述:「四肢著地,爬得飛快。」

  程湛兮從後面一把捂住了向天游的嘴,狠狠蹂躪他的帥臉。

  向天游:「唔唔唔唔唔!」(郁老師救我!)

  郁清棠看他們兩個自相殘殺,笑得很開心,完全沒有出手相救任何一個的意思。

  向天游現在皮得不行,進了鬼屋立刻老實了,和程湛兮結成同一陣線,一人捏郁清棠一邊衣角,狗狗祟祟。

  「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媽媽救我!!!!」

  「放我出去!!!」

  「我不玩了我再也不玩了嗚嗚嗚……」

  「我下次再來我就是狗嗚嗚嗚嗚……」

  鬼屋出口,神情淡定的郁清棠左手牽著滿臉眼淚的向天游,右邊胳膊上掛著面白如紙的程湛兮,程湛兮腿軟成麵條,連路都走不了,幾乎是被拖出來的。

  兩個人劫後餘生,坐在長椅里休息。

  郁清棠去買了三個冰激凌,兩個給他們,剩下一個留給自己。

  郁清棠舔著香草味的冰激凌尖尖,問:「還來嗎?」

  向天游和程湛兮對視一眼,異口同聲道:「來!」

  郁清棠:「是誰說下次再來就是狗的?」

  程湛兮向天游毫不猶豫:「汪。」

  ※※※※※※※※※※※※※※※※※※※※

  小劇場:

  不久以後在床上。

  程湛兮:「我不要了我再也不要了嗚嗚嗚……再要我就是狗嗚嗚嗚……」

  結束以後。

  郁清棠:「還要嗎?」

  程湛兮眼角含淚,拉著姐姐的手腕,堅決道:「要!」

  誰不想擁有一個姐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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