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郁清棠沒有異議。
別說江寧縣暫時沒通前往泗城市的高鐵,就算通了,郁清棠恐怕也是程湛兮說什麼她都說好。
兩人出了汽車站,手機里開著導航線路圖,沿路找酒店,江寧縣畢竟是縣城,有的地段信號和網路差一些,但總體沒問題。
程湛兮背包的角落裡拿了瓶養樂多給郁清棠。
剛吃過飯糰不久,郁清棠暫時不需要下一輪投喂。但程湛兮就是想給她吃,郁清棠也毫不猶豫地接受了。
殘陽灑落在天邊,被一隻無形的手一點一點地拽入黑暗,街道兩旁的路燈亮了起來。
程湛兮看了看地圖上兩個位置相差甚遠的酒店,一家是小旅館,另一家是連鎖酒店,問身旁喝養樂多的郁清棠:「郁老師是想住得離汽車站近一點,還是想住的條件好一點?」
郁清棠兩手捧著養樂多輕抿,聞言將唇從瓶口邊緣移開,幅度輕微地歪了歪頭,不解道:「離汽車站近的條件很差嗎?」
程湛兮說:「房間小又擠,衛生不一定過關,再就是如果要洗澡的話,浴室不是很乾凈,不能仔細看。」
郁清棠倒不是很介意,反正就住一晚,但既然有更優選擇她當然選條件好點的。
程湛兮低頭划拉手機屏幕的導航,說:「條件好點的離汽車站比較遠,步行二十多分鐘。你想打車的話我試試能不能網上打輛車,我們走路還是……」
郁清棠看向她身後幾乎跟了她一整天的背包,問道:「程老師累嗎?」
程湛兮眸光柔和地回答她:「還好。」
郁清棠說:「那走路吧。」
她再次將養樂多湊到唇邊,雙手捧好,一小口一小口地抿著。
江寧縣之所以落後便是因為以農業經濟為主,青壯年紛紛去其他城市打工,國家想發展交通帶動經濟發展,修建高鐵站的方案三年前就定了下來,扯皮兩年,去年終於動工,但因為種種原因,至今仍在施工階段,不知道哪年哪月能正式通行。
整個縣城都呈現一種暮氣沉沉的頹勢,和泗城市厚重的歷史積澱感完全不同。
程湛兮在泗城的這段時間,曾經去過泗城市轄下另一個縣,乃是一個旅遊業發達的地方,開發和保護都做得特別好,交通便利,遊客絡繹不絕,縣裡的人生活富裕,戶戶安居樂業,還有人把自家房子改造成客棧,在露天的院子里和客人聊天說笑。
很難想象,僅僅在同一個市的轄區內,經濟差異卻如此巨大,然而這就是擺在眼前的事實。程湛兮走過很多地方,見過無數次類似的對比,她甚至去過肯亞的基貝拉——非洲最大的貧民窟。
但她看著面前江寧縣彷彿蒙上了一層灰的建築,依舊會心情低落。
街上人也很少,靠近汽車站這片更加荒涼,偶爾才能見到一輛私家車的影子,從身邊疾速駛過,揚起滾滾灰塵。
程湛兮讓郁清棠走在道路里側,自己換到外側擋風和塵土。
路過一家小旅館,程湛兮停下來,抬了抬下巴,示意郁清棠往右看。
郁清棠看了好一會兒才看到縫隙里藏著的豎形招牌,寫著「好雲賓館」,「運」字的走之底掉了,不知道去了哪,視線沿著招牌往下,是一道窄門,裡面光線昏暗。
郁清棠:「……」
兩人繼續往前走,郁清棠的養樂多喝完了,沒看到垃圾桶所以暫時拿在手裡,她薄唇動了動,問程湛兮:「程老師以前住過這樣的……賓館嗎?」
程湛兮說:「住過。」
其實問之前郁清棠心裡就有了肯定的答案,只是為了順理成章問出下一個問題:「在哪兒?」
程湛兮說:「很多地方啊,我還住過荒郊野嶺,睡過帳篷和睡袋,也睡過車裡。」
她沒有詳細解釋的意思,郁清棠不由失望地微咬下唇。
程湛兮餘光觀察著她,眼底浮現一絲笑意。
程湛兮清了清嗓子,說:「有一次去非洲自駕游,我和幾個朋友一起,開了兩輛車……」
郁清棠轉過臉看著她,眼神微亮。
程湛兮繼續說了下去。
美麗的風景往往在人煙罕至處,程湛兮說到曾露宿在撒哈拉沙漠里,躺在車頂帳篷里看星星,郁清棠明顯出現了嚮往的神色。
「想去嗎?」程湛兮轉而問她。
郁清棠沒說話。
程湛兮自顧自說道:「當老師有寒暑假,還是挺好的。寒假時間短,明年暑假吧?我帶你去看。」
郁清棠咬了咬唇,終於說:「如果明年你還在泗城的話。」
程湛兮眸光軟了軟。
她心道:傻瓜,我就算不在泗城,也一定會在你身邊。
「那就這麼定了。」程湛兮伸出尾指,聲音上揚。
郁清棠生疏地用尾指勾住,兩人大拇指上翻,雙雙印在一起,蓋章。
「郁清棠。」程湛兮凝視她低垂的眼瞼,心湖不平靜地漾了一下,忽然在安靜的路燈下喊女人全名。
「嗯。」
「沒事,叫叫你。」
頓了頓,郁清棠唇角劃過不自知的笑意,說:「我知道。」
程湛兮指尖靠近她的唇,在即將落上去時上移,挨在她冰涼滑膩的臉頰,剋制地溫柔撫了撫,收了回來。
「我們走吧。」她自然地牽起郁清棠的手。
程湛兮選的那家連鎖酒店也不是什麼高檔的星級酒店,而是一家平價連鎖酒店,地圖上顯示縣城中心倒是有一家還不錯的,但離汽車站過於遠了,明天她們還要趕最早一班的汽車回泗城。
程湛兮拉開酒店的玻璃門,帶著郁清棠進去。
她小聲和郁清棠商量:「我們倆住一間,方便照應,可以嗎?」
郁清棠頷首。
程湛兮又問:「你想住大床房還是標間?」
郁清棠看了她一眼。
程湛兮兀自笑笑,走到前台,把一直待在她卡包里的兩張身份證一塊拿了出來,遞給前台服務員:「一間標間,謝謝。」
前台確認過她倆的身份信息,程湛兮交了押金,接過房卡。
303。
卡片在門鎖滴了聲,程湛兮打開門,房卡插進門邊的凹槽,房間的燈陸續亮了起來。
房間面積不大,兩張單人床並排擺在一起,佔據了絕大部分空間,窗帘半開,風不斷吹起窗帘一角。桌底放著一把椅子,程湛兮把椅子拉出來,背包擱上邊,回身看仍站在門邊打量的郁清棠:「先出去吃飯?」
郁清棠一愣,說:「我不餓。」旋即她想起來程湛兮12點后什麼都沒吃,光顧著喂自己了,還一路負重,改口道,「去哪兒吃?」
程湛兮把窗戶關上,走向門口,中途推開洗手間門探頭進去看了一眼,衛生條件還行——起碼錶面上看起來是這樣,她順手又關上,隨口道:「出門再看吧。」
酒店不遠有一個夜宵攤,海鮮燒烤粉面炒飯,攤子後面的師傅們只穿一件薄薄的汗衫,攤前的客人喝酒擼串吃得熱火朝天,空氣里傳來濃郁的食物香氣。
程湛兮在一個海鮮燒烤的門店裡坐下,點了爆炒魷魚,炒蟶子,加部分烤串。
她把菜單遞給郁清棠,郁清棠搖頭,說自己不餓。
等點的菜上來了,程湛兮拿起筷子喂她吃了兩口蟶子和魷魚,她又默默地自己拆了雙筷子。
沒過多久,桌上剩下兩個空盤子和一堆竹籤子。
程湛兮含笑道:「再點點兒別的?這家店老闆手藝真好,我還沒吃夠。」她體貼地為郁清棠找了個台階下。
郁清棠耳根微赧:「……好。」
散步回到酒店,郁清棠肚脹的感覺方得到好轉。
程湛兮把消食片和擰開瓶蓋的水一併遞過來,郁清棠道謝后吃了,在房間里慢慢地來回踱步,好奇地看向又在鼓搗背包的程湛兮。
程湛兮若有所感地回頭,剛好捕捉到郁清棠的目光,郁清棠躲閃不及,乾脆不躲不避,淡淡問道:「程老師在做什麼?」
程湛兮笑起來,說:「你猜。」
郁清棠不猜,徑直走過來,順著她打開的背包縫隙往裡看,程湛兮的一隻手還在包裡邊,拿著一條三角形的內褲。
郁清棠:「……」
程湛兮眼底閃過一抹亮光,一不做二不休,出其不意將那條內褲塞進郁清棠手裡。
郁清棠:「!!!」
她差點兒失手甩出去!
「程湛兮!」她幾乎是咬著牙喊出女人的名字。
這玩笑未免太過火且一點都不好笑!
郁清棠聲音雖不大,但火氣是有了,程湛兮滿意地看著這一效果,面上卻不顯,神情溫和,不緊不慢地解釋道:「一次性內褲,你不要麼?」
郁清棠腦袋懵了下,再低頭看看純棉的一次性內褲。
幾秒后,她反應過來,臉漲得通紅。
她張了張嘴,趕在她出口道歉之前,披著溫善羊皮的程湛兮柔聲打斷她:「怪我,應該先和你說清楚再給你的,不好意思。」
她把那條內褲重新拿過來,和另一條同款不同色的放在一起,說:「待會兒洗澡給你吧,還得歇會兒。」
郁清棠全程沒找到說話的機會,訥訥地嗯聲,頂著張紅成蝦子的臉退到旁邊。
換成平時郁清棠肯定很快能恢復平靜,但在狹小的空間里,程湛兮在她面前自若地走來走去,桌上放著兩條醒目的一次性內褲,她臉頰的熱度非但沒降下來,反而蔓延到了耳朵和脖頸,紅成一片。
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
一陣涼爽的風吹過臉頰,郁清棠循著方向偏頭,看見正在開窗的程湛兮。
郁清棠一時越發為自己方才的反應愧疚,程老師好心好意,自己卻當作驢肝肺,誤解對方,實在不應當。程老師怕她尷尬,明明沒錯卻向她道歉。
「程老師。」
程湛兮轉過頭,身後的長發被風吹得飛起來,她手往後撩了撩,將栗色長捲髮順到身前一側,問道:「怎麼了?」
「剛剛的事,對不起。」
「沒關係。」程湛兮站在窗前,露出編貝般潔白的牙齒,笑容燦爛。
郁清棠舒了口氣。
程老師心胸寬廣。
程湛兮對著光亮處抖了抖衝鋒衣上的土塵,將它展開掛在衣架上,示意郁清棠也將風衣外套脫下來。
郁清棠說:「我自己來吧。」
她忙活間,程湛兮坐在床沿,褪去了灰塵只多不少的長褲,褲腳處還沾了不少泥點。
郁清棠把風衣掛好,手撣了撣表面的灰塵,身後多了一道熱氣,她知道是程湛兮又回來了,便退開將位置讓給她。
程湛兮走到最亮的光下,長袖白色t恤,貼身款,勾勒出凸凹有致的曲線,衣擺堪堪到臀部的位置,半遮半掩。
郁清棠不經意往下掃了眼,雪白惹眼的一片,耳朵里頓時就嗡了一聲。
她還沒離得太遠,程湛兮聽見了女人細微的吸氣聲,伴隨著陡然加重的呼吸。
郁清棠再退了幾步,她便聽不到了,不由心生惋惜。
郁清棠坐到床沿,背對著程湛兮,兩隻手緊緊攥住手邊的床單,僵硬得像一塊石頭。
程湛兮回頭瞧她烏黑的後腦勺,眼神里閃過一絲好笑。
「郁老師,我去洗澡了?」程湛兮試探性地問。
郁清棠脊背綳得更直了,聽不出情緒地道:「嗯。」
「那我去啦。」
程湛兮從桌上拿了事先準備好的一次性浴巾,目光掃過旁邊某三角形貼身衣物,嘴角勾了勾,沒有帶進浴室。
十幾分鐘后。
浴室里的水聲停下,裡面傳來熟悉的聲音:「郁老師。」
郁清棠沒來由地心尖顫了下,提高聲音問道:「怎麼了?」
程湛兮:「我忘記拿衣服了。」
郁清棠心想你又不換衣服,哪來的忘記拿衣服?
程湛兮接著道:「在桌子上,你幫我拿一下。」
桌子?
郁清棠直起身,走過去,桌上能稱得上「衣服」的只有布料節約的一次性內褲,兩條疊在一起,屬於程湛兮的那條純白色的仍然在外面。
郁清棠僵在原地。
程湛兮有些著急的聲音從浴室再次傳來:「郁老師,你看到了嗎?白色的。」
如果郁清棠此時能夠看到程湛兮的臉,她就會發現她非但沒有一絲急切,而且單手撐在玻璃浴室的牆壁上,面帶悠閑笑容。
郁清棠閉眼抓起那條白色的貼身小物件兒,之後視線範圍全程避開自己的手,快步來到了洗手間門口。
「程……老師。」她聲音里透著不易察覺的緊張和顫抖,「我過來了。」
程湛兮說:「進來吧。」
郁清棠鮮少住酒店,上一次還是和程湛兮開房,而且她沒有在酒店洗澡。許是程湛兮的話語太過坦蕩,她腦海里根本沒有浮現出酒店浴室是玻璃隔間這個概念,一個指令一個動作地推門而入。
待看清裡面的狀況,郁清棠瞳孔一縮,如遭雷擊,霎時愣在當場。
……
郁清棠是怎麼走出浴室的她不知道,她像個遊魂一樣的飄出來,坐回了床沿,對著牆壁發獃。
那天晚上,除了剛開始親的那一會兒,後來都是在關燈狀態進行的,關於程湛兮的一切,郁清棠其實什麼都沒看到。
這下什麼都看到了,衝擊不可謂不大。
「郁老師。」
「郁老師?」
郁清棠遲緩地轉了轉眼珠,看向面前揮動的手,再慢慢上移到程湛兮端正漂亮的臉蛋,定格住,像一個精緻的木偶娃娃,眼神木然,毫無波瀾。
程湛兮心裡咯噔一聲。
糟了,不會葯下得太猛給刺激壞了吧?
程湛兮忙走到牆角,把掛在上面的長褲拿下來,踩進褲腳里穿上,衣冠整齊地再次來到郁清棠身前。
「郁老師。」她喉嚨發乾,聲音忐忑,輕聲喊道。
郁清棠眼神在她身上漫無目的地飄了一圈,依舊是遊魂樣,緩緩地道:「我想……休息一會兒。」
「你休息,我不打擾你。」程湛兮立刻道。
郁清棠呆坐在床頭,手裡被塞了一杯水,她低頭怔怔地瞧了一會兒,雙手捧起來,機械性地抿了一口。
程湛兮悔得腸子都青了。
明知道郁清棠是個慢十萬拍的性子,還想一步到位。你說你要是今天露個胳膊明天露個大腿,給她點緩衝時間,至於成這樣嗎?啊?
郁清棠嘴裡又被塞了顆糖,牛奶味的。
濃郁的奶香味蔓延開,捕獲味蕾和呼吸,郁清棠終於重返人間,有了點兒活人的氣息。
她深深地看了程湛兮一眼。
程湛兮深深地低下了頭。
郁清棠進了衛生間,關上門,咔噠,清脆的反鎖聲。
程湛兮肩膀瞬間塌了下來。
她焦慮得在房間里走了一圈,忽而腳步一頓,看向桌子,看到郁清棠該拿的都拿進浴室了,不由生出一絲失望。但她立刻又唾棄起自己這樣的想法,好好的一局棋給她下了一招臭子,竟然還想出昏招!
程湛兮走來走去,下定了決心:不管怎麼樣,等郁清棠出來,要向她道個歉。
浴室的水聲停了,比程湛兮預料的時間更短,也可能是她心不在焉,所以時間流逝得不知不覺。
郁清棠沒洗頭,她不想用酒店的洗髮水,只簡單用清水沖淋了一番,換上白天的衣服,她對著鏡子解下綁起的長發,隨手理了理,打開反鎖的衛生間門,不由微怔。
程湛兮站在門口,一臉做錯了事的表情。
「郁老師,我……」
郁清棠淡淡打斷她:「待會再說。」
程湛兮張了張嘴,郁清棠路過她時微微頷首,不見怪罪的模樣,越發地讓她滿頭霧水。
郁清棠視線落在桌上的一個小包裝上,道:「這是可以用的么?」
程湛兮看過去,忙說:「可以的,我幫你打開。」
她走上前來,郁清棠讓開一個身位。
程湛兮餘光注意她神情,郁清棠維持平靜不變。
「這是護膚水,這是乳液,要我給你塗嗎?」程湛兮拆開包裝后問她。
「不用了,謝謝程老師。」郁清棠的答案在意料之中,聲音也和先前一樣沒有情緒起伏,但程湛兮受方才的事情影響,莫名覺得她在躲自己。
「郁老師……」
郁清棠再次打斷她:「你擦臉了嗎?」
程湛兮只好忍了回去,悶悶地說:「沒有。」
郁清棠把手裡的護膚水小樣給她,下意識抬頭看了眼程湛兮的臉,白皙水嫩,細膩到幾乎看不到毛孔。
什麼都沒塗皮膚還這麼好。
程湛兮憋得難受,動作便有些急躁,倒了點護膚水在掌心,胡亂在臉上抹了抹就完事。
仗著臉好胡作非為。
郁清棠聲音有些低地說:「程老師。」
程湛兮重來一次,輕輕拍打臉部吸收,一瞬不瞬地看著她。
郁清棠眸底漾起很輕的笑。
程湛兮落下了心裡的大石,開心起來。
兩人各自忙完,坐到了床上。
程湛兮盤腿坐好,面向郁清棠:「郁老師,我可以說了嗎?」
郁清棠本來是正常朝向,配合地轉過來,語氣平靜道:「我先說吧。」
程湛兮:「?」
她緩緩地吸了口氣,故作輕鬆地溫和笑道:「好,你先。」
郁清棠秀眉微不可見地蹙起,似乎在組織語言,片刻,方道:「我是第一次見到這樣……這樣的……」她斟酌了一番,選了個恰當的詞,內斂地描述道,「嗯,場景。」
對面穿上衣服的「場景」本人認真地點點頭,開始好奇郁清棠能講出什麼來。
郁清棠語速很慢,每說幾個字都要停頓下來冥思苦想,以爭取不要產生語言上的誤會:「對我來說很……難以接受,我的意思是,我沒有心理準備……不是說你不好看……你很完美。」
程湛兮確定郁清棠對她沒有主動產生任何情慾,至少目前是,或者沒有清晰的念頭,否則她不會說出「你很完美」這句話,意味著她不僅看得完整,還看得很仔細。
這要是換成一般人,孤女寡女共處一室,早就控制不住狼性大發讓她親自感受什麼是「完美」。
但程湛兮不是一般人,她是再世柳下惠,始終面含淺笑,耐心地聽著郁清棠的解釋。
郁清棠抿了抿唇,問:「我剛剛在浴室里有沒有對你作出失禮的表情?如果有,我向你道歉。」
她跟失憶了似的,完全不記得中間發生的事。
程湛兮搖頭笑說:「沒有,你把東西遞給我,然後就走了,很平靜,很守禮,沒有任何冒犯。」
郁清棠鬆了口氣。
她又用那種小心斟酌的語氣道:「不好意思,雖然我們倆都是女人,看見對方這樣的場景應該沒什麼……但是我個人承受能力比較低,所以……反應比較強烈,沒有針對你的意思……是我沒有提前想到浴室是玻璃門。」
她依稀記得自己出來以後,程湛兮和她說話她都沒理。
她微微低下頭:「我很抱歉。」
「不,是我的錯。」程湛兮立刻反駁她,正色道,「我不該圖省事,直接就讓你進來,下次不會了。」
她也低下頭,表示歉意。
兩個人彷彿夫妻交拜。
程湛兮的大膽試探以雙雙道歉告終,但無形的種子已在這個深夜埋下,等著破土而出,江河泛濫,慾念成海。
時間不早,聊完了,郁清棠和衣躺進被窩裡,兩隻手十指交叉規矩搭在腰間,合上了眼睛。
程湛兮柔聲問:「郁老師要睡了么?」
郁清棠嗯聲。
程湛兮一隻手撐在床上,傾身過去關了所有的燈。
屋內驟然陷入黑暗,窗帘透進朦朧的月光。
程湛兮將臉朝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對面的牆壁。
她剛剛對郁清棠撒了謊。
郁清棠在浴室里,表情很平靜,很平靜地把她仔仔細細地從頭看到了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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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程子:你在看什麼?
鬱郁子:⊙⊙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