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吊椅不比鞦韆,除非本身幾乎不可能的安全隱患,坐在上面搖搖晃晃,是非常能讓人放鬆的。但郁清棠的手仍然抓著邊緣,身體也肉眼可見地緊繃,薄唇抿成一條直線。
程湛兮無奈、好笑又憐愛地輕柔哄道:「放鬆……沒事的……」
郁清棠手背若隱若現的青色筋脈慢慢隱匿,泛白的指節也逐漸恢復平時比健康略顯蒼白的正常顏色。
她鬆開了手。
程湛兮說:「可以再往裡靠點。」
這款吊椅是雙人款,一個人在上面半躺都綽綽有餘,郁清棠只坐了一點邊邊,兩隻腳懸在外面的半空。
聽到程湛兮的話,她兩手撐在柔軟的墊子上,往裡靠了靠,移動了不超過五厘米的距離。
程湛兮:「……」
郁清棠眼前一花,接著腳踝一緊,她心臟跟著一緊,咽下了喉嚨里的驚呼。
程湛兮蹲在她面前,單手握住纖細精緻的腳踝,替她除去了拖鞋。
郁清棠包裹在白襪里的腳趾縮了縮,一股熱氣上涌到臉頰。
程湛兮的指腹若有若無地在白襪和冰涼皮膚那塊的交界處碰了一下,像在忍耐什麼,她不著痕迹吸了口氣,直起了身。
程湛兮道:「把腳也放上去。」
郁清棠懷疑她再磨磨蹭蹭,程湛兮可能會直接抱她上去。她指節動了動,壓下了一瞬間放任的念頭,乖乖地自己將腿放了上去,盤在墊子上。
至此,她整個人都位於吊椅上,吊椅自然地輕輕搖晃,像船行於海面,在湖泊輕盈泛舟。
程湛兮沒再強迫她躺下,或者再放鬆一些,而是柔和了語氣,道:「我去廚房看看湯燉得怎麼樣,順便再炒個菜,你自己玩會兒。」
郁清棠點頭。
程湛兮進了廚房,而且帶上了門,關門的聲音很清晰。
因為角度問題,從廚房只能看到飯廳的位置,客廳屬於死角,靠窗的吊椅這塊更是死角中的死角,除非人走出來,否則半點也瞧不見。
郁清棠小心翼翼地探頭瞧了瞧,耳朵豎起來仔細聽著廚房的動靜,將盤著的腿慢慢打開曲起,整個人換了個方向,躺進了寬敞柔軟的吊椅里。在這個過程中,她無數次看向廚房,精神高度警惕,像個和爸媽鬥智斗勇的小朋友。
肢體完全放鬆地陷進吊椅,郁清棠感覺自己像一隻吃飽喝足曬太陽的貓,在舒適的搖晃里,只想懶洋洋地癱著。
程老師真是一個愛享受也會享受的人。
……
程湛兮把炒好的青菜裝盤,打開了廚房門,刻意等了會兒才走出來,看到和她離開前坐姿一模一樣板正的郁清棠,向她點點頭。
郁清棠把腳放下來,穿進拖鞋裡,禮貌告辭道:「程老師,我先回去了。」
程湛兮挽留道:「我煲了雞湯,喝完湯再走?」
郁清棠:「不用了。」
程湛兮:「那就和上次一樣給你打包帶回去?反正我一個人喝不完。」
郁清棠:「……」
最終還是裝了碗雞湯進肚子,郁清棠才順利回到了2101。
郁清棠看向自己家的客廳,不像程湛兮家擺著鮮花,也沒有各種精緻新奇的小擺件兒,更沒有寬敞的吊椅,空曠冷清,對比鮮明。郁清棠靜靜地看了會兒,讓自己站在客廳中央,閉上了眼睛。
良久,她睜開眼,眼底那些複雜情緒一一褪去,恢復了往日的毫無波瀾。
沒人會把一場美夢真正當真。
她走進書房,打開電腦,精神集中,心無旁騖地工作,列好接下來的班級教學計劃。
周二早晨。
郁清棠照常去七班門口盯早讀,神情淡淡地看著一個個學生進教室。
一個女生從走廊盡頭過來,停在了她面前:「老師好。」
郁清棠平靜點頭:「進去吧。」
女生卻站著不動,看著她,語含笑意地問道:「郁老師你能叫出我的名字嗎?」
郁清棠:「……」
得知了班主任臉盲的七班同學們發現了新的樂趣,那就是「調戲」班主任。上早讀,在校園偶遇,去辦公室問問題,故意跳到她面前,問「我是誰」,好在郁清棠不苟言笑,被問住了也只是閉口不答而已,然後催學生趕緊回教室上課。
郁清棠半個學期以來樹立的高冷形象因為臉盲崩得渣都不剩。
同學們還把沒有老師在的群名改成了「郁老師今天認出我了嗎」,每天都有人在裡面積極打卡,被認出來了自然高興,沒被認出來能見識到郁清棠忽然梗住,也非常開心。
然而好景不長,周五下午,第一節課打鈴前,和程湛兮一塊來學校的郁清棠又被學生逮住了。
女生迎面過來,看見郁清棠,笑吟吟地問:「郁老師下午好,你認識我嗎?」
郁清棠語氣不變地說:「認識,我們班上的學生。」
女生:「那我叫什麼名字?」她看向旁邊的程湛兮,想用眼神示意她不要場外援助,卻見程湛兮一臉似笑非笑。
女生頓時心生不妙。
郁清棠無波無瀾道:「我知道你叫王苗苗。」
女生面露喜意。
只聽郁清棠用那副清冷嗓音又道:「我還知道一件你不知道的事,你想知道嗎?」
王苗苗:「?」
郁清棠看著她,說:「你周末的作業多一張數學試卷。」
王苗苗:「……」
一旁的程湛兮目光憐憫,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幸災樂禍。
老虎不發威,當她是病貓了。郁清棠是那麼好逗的嗎?由著這幫學生亂來。
只有她一個人可以亂來。
王苗苗恍恍惚惚地進了七班教室,坐在自己的課椅里,哇的一聲,把周圍或吵鬧或看書做作業的同學們注意力都吸引過來。
王苗苗悔得腸子都青了,捶胸頓足:「我怎麼這麼倒霉啊!大家都沒事,就我有事——」
旁邊的同學問:「到底怎麼了?」
王苗苗把她剛才遇到郁清棠,和大家一樣去「調戲」她結果喜提一張數學試卷的事說了,同學們集體靜默一秒,不給面子地爆笑出聲。
「太慘了哈哈哈哈哈。」童菲菲擦了擦笑出來的眼淚。
「這是郁老師對你的特別寵愛,你要好好珍惜啊。」同桌同情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幸好我今天沒有去試探。」有人慶幸地拍著自己的心口。
李嵐從面前的數學練習冊里抬起頭,出聲道:「苗苗,數學試捲髮下來以後,借我複印一份。」
王苗苗兩眼發亮:「班長你要幫我做嗎?」
李嵐說:「不,我做我的,你做你的,你要是不會我可以教你。」
王苗苗往桌上一趴,說:「好吧,你周末記得上q。」
她有氣無力地趴在課桌,周圍的同學漸漸散開,為下午第一節課做準備。王苗苗又垂死病中驚坐起,大叫道:「啊啊啊程老師太不夠義氣了!」
其他人:「???」
王苗苗道:「程老師明明知道我要喜提數學試卷還不提醒我,讓我一步步走進郁老師的陷阱,我懷疑我的名字也是她告訴郁老師的!我平時這麼小透明郁老師怎麼會記得我呢?!她們兩個,狼狽為奸!」
連雅冰的同桌看著一下笑得眼睛都沒了的連雅冰,無奈地搖頭。
***
「狼狽為奸」的兩人不緊不慢地走在回辦公室的路上。
郁清棠淡道:「多謝程老師。」
程湛兮心情頗好地摸了摸下巴,說:「不客氣。」王苗苗猜得沒錯,她的名字就是程湛兮告訴郁清棠的。郁清棠近日的苦惱她目睹耳聞,所以王苗苗剛出現,她便耳語告訴郁清棠對方的名字。
而來學校的路上,郁清棠也向她說了她想好的解決辦法。
以她的尷尬換來學生做題,這筆買賣不虧。
程湛兮心想,郁清棠或許沒有意識到,她面對學生的態度已經越來越不像先前那樣一潭死水了,連這樣刁鑽的法子都想得到。
而且可以預想的是,這樣的情況未必會杜絕,一張試卷而已,高一目前的課程還不算特別緊張,對於喜歡刷數學題的學生,或者格外喜歡郁清棠的李嵐這一類的學生,這算得上另一種的特殊待遇。
直到郁清棠記住他們所有人,能脫口叫出每個人的名字。
周五班會課。
郁清棠正式向全班知會,再想找她問名字可以,問一次喜提數學試卷一張。王苗苗就是活生生的例子,王苗苗之前的就算了。
郁清棠來了招殺雞儆猴。
被殺的那隻雞——王苗苗當場獲得散發著清新油墨香氣的數學試卷一張。
全體同學自發鼓掌,掌聲熱烈,經久不息。
王苗苗本來挺鬱悶,這會兒倒有點不好意思起來。
因為這嚴格來說不算懲罰,郁清棠也沒有生氣,代表郁清棠對他們玩笑的接納與親近,而她是第一位獲此「殊榮」的人。
王苗苗忽然想開了,且引以為豪。
班會結束,郁清棠回到辦公室,程湛兮剛找著機會和她聊天,辦公室門口傳來清脆的女聲:「報告!」
程湛兮替郁清棠道:「進來。」
李嵐目光在她們倆之間轉了一圈,看向郁清棠,在辦公桌前站姿筆直地問道:「郁老師,我是想來問問,發給王苗苗的試卷還有么?」
郁清棠:「有。」
李嵐道:「能不能給我一張?」
郁清棠:「?」
程湛兮在旁邊一副「我就知道」的瞭然模樣。
郁清棠從電腦里找出試卷的文檔,用桌上的印表機現印了一份出來,李嵐捧著數學試卷喜笑顏開:「謝謝老師。」
郁清棠秉持著客觀的態度提醒她:「這張卷子對你來說偏簡單,你可以只做每大項的後幾題,比如選擇題,前面幾個就不要看了,節省時間。」
「知道,謝謝老師,我回教室了。」
「去吧。」
李嵐走後,又結伴來了兩位,最後一個是連雅冰。
程湛兮代郁清棠把事先準備好的試卷遞給她。
連雅冰眸心一顫,激動地在校服上擦了擦手,低頭,雙手恭敬接過,表情看起來十分鄭重。
程湛兮被逗樂,笑問道:「你幹嗎呢?最近電視劇看多了?」
郁清棠也忍俊不禁。
連雅冰紅著臉低聲說:「沒有。」
郁清棠的試卷,由程老師遞給她,四捨五入這就是她們倆的定情信物了!!!
連雅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杵著半天不動,也不說話。
郁清棠眼神一動,程湛兮便伸手在連雅冰面前揮了揮,溫和問道:「還有別的事嗎?沒事的話回教室上課吧。」
連雅冰一個激靈回神,忙道:「有事有事,班上有不少同學想要這份試卷,讓我問郁老師能不能一起列印了發到每個人手上。」
郁清棠:「……」
她懷疑自己聽錯了,咬字清晰地道:「這是一份數學試卷,額外的作業。」頓了頓,她補充,「可以不做。」
連雅冰說:「我們知道,但是班長、王苗苗還有好幾個人都有,大家就都想要了。」
郁清棠默了默,說:「好吧,第四節課我印好給你們送過去。」
送走連雅冰,打起上課鈴,郁清棠設定45份,確認列印,辦公桌的印表機器嗡嗡作響,不斷向外吐著散髮油墨清香的紙張。
楊莉別了下耳發,半是羨慕半是複雜地說:「怎麼不見他們對英語這麼積極?上趕著要試卷。」
郁清棠抿了抿唇,不知道怎麼答。
程湛兮回話道:「不患寡而患不均嘛,一個人有了,其他學生就算不做也想要一份,否則就跟虧了似的,卷子又不要花他們的錢。」
楊莉笑笑:「程老師說得有道理。」
郁清棠心想:是這樣么?
程湛兮走到印表機前,幫她把試卷整理好,走過來壓低聲音道:「郁老師真受歡迎。」
郁清棠:「?」
程湛兮卻暫且按下不提,道:「我去七班送卷子。」
郁清棠忙要起身:「還是我自己去吧。」
程湛兮手搭在她肩膀,將她按回座椅里,溫柔凝視她,道:「太遠了,我怕累著你。」
郁清棠:「……」
楊莉不受控制地哆嗦了一下,把紅筆放下,摸了摸手臂冒出來的雞皮疙瘩。
程老師最近越來越明目張胆地秀恩愛了。
幸好她有老公,否則這辦公室是待不下去了。
程湛兮走到七班門口,靠門口的學生瞧見她,紛紛面露笑容,程湛兮回以笑容,她站在門邊,屈指敲了敲教室門,和裡面的地理老師打了聲招呼,溫聲道:「我來送份卷子。」
地理老師點點頭。
程湛兮托門邊的一位同學把數學試卷交給連雅冰,離開了。
教室里頓時小聲騷動起來,數秒后才恢復安靜。
傍晚放學后,大家坐在位置上一邊等著發數學卷子,一邊激情八卦師長的戀情。
「為什麼是程老師來送數學卷子?程老師的業務範圍這麼寬嗎?」
「程老師和郁老師在搞對象實錘了!」
「不一定吧,萬一程老師接了什麼滴滴代送?明天又送化學卷子了,她平時清閑得很。」
「哈哈哈哈哈代送可還行?」
「我可以下單嗎?我不要她代送什麼,過來讓我多看幾眼就行,程老師長得好好看嚶嚶嚶。」
「睡吧,夢裡啥都有。」
***
「嗯?郁老師這周不回家嗎?」程湛兮見放學后郁清棠仍然坐在辦公位不動,問道。
郁清棠說:「約了明天家訪。」
程湛兮停下收拾的動作,問:「去誰家?」
郁清棠答:「向天游。」
「他住哪兒?」
「不遠,公交三站地,楓林綠都那邊。」
程湛兮租房的時候把附近的房源都大致了解了一下,隱約記得楓林綠都這個名字,她問:「別墅區?」
郁清棠:「嗯。」
程湛兮沒什麼意義地唔聲,倒不奇怪向天游住在別墅區,七班家境好的學生不在少數。
「你一個人去嗎?」
郁清棠淡淡看了她一眼,那意思是:不然?
程湛兮明天的計劃是繼續出去寫生,她想了想,取消了原計劃,說:「我想和你一塊去,可以嗎?」她有點不放心。
郁清棠是女老師,入職第一個學期,年輕漂亮,第一次家訪,對面還是個男生,家裡更不知道什麼情況,出意外怎麼辦?
郁清棠想回答不可以,但她和程湛兮有相同的顧慮,多一個人她便多一分安心,她無法斷然拒絕。
郁清棠內心動搖,微微咬住下唇,問道:「你明天沒有事嗎?」
程湛兮果斷否認:「沒有。」
郁清棠不著痕迹鬆了口氣,眉頭舒展:「那家訪完我請你吃午飯,地方隨你挑。」
程湛兮笑:「謝謝郁老師。」
她把最後一個抽屜鎖上,問道:「郁老師吃飯去嗎?」
郁清棠道:「我點了外賣。」
程湛兮不糾纏道:「那我先回家了。」她晚上有個重要電話要接,還有一堆工作上的事,助理說她再不處理完就飛到泗城吊死在她家門口,誰都別想活。
程湛兮:「……」怕了怕了。
郁清棠:「好。」頓了頓,她提醒道,「程老師進屋後記得關門。」
程湛兮莞爾,道:「好的。」
於是這天她果然沒有在樓道里敞開大門,郁清棠出電梯看到2102緊閉的門,愣了好一會兒,方轉身往自己家的方向走。
晚上接近十二點,程湛兮給她發消息:【忙完了,去洗澡,晚安】
郁清棠的手機屏幕亮了又暗,暗了被觸屏點亮。
郁清棠猶豫良久,把那句問她「在忙什麼」的話收回心底,打字道:【晚安】
程湛兮用大毛巾包著濕發出來,白色浴巾裹著的身體還在往下滴水,她顧不上,先解鎖手機瞧了眼,嘆了口氣丟在一旁,插上吹風機給自己吹頭髮,吹到半干,再去換睡衣,登陸郵箱回復郵件,最後躺進被窩睡了過去。
家訪時間定在上午九點,八點一刻的時候兩人在電梯口碰面。
程湛兮手裡拿了兩個頭盔。
郁清棠腦海里浮現出一個可能。
「……程老師。」她的聲音聽起來有點不大平靜。
「嗯?」程湛兮笑著,遞給她一個頭盔,說,「試試看合不合適?」
郁清棠指節不由自主蜷了蜷,遲疑地伸手來接。
頭盔外表是黑底白紋,線條流暢,碳纖維面料,入手很輕,郁清棠一隻手提著也不覺得很沉。
她沒有試戴,先問了一個顯而易見的問題:「你要騎機車去嗎?」
程湛兮點頭:「方便,而且周末很擠,不怕堵車。」
郁清棠指尖觸碰著頭盔內部透氣柔軟的面料,在程湛兮期待的目光下,慢慢抬起手,把頭盔戴在了自己頭上,擋風鏡被推上去,只露出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
程湛兮第一次發現她眼睛的形狀有點像鹿眼,瞳仁烏黑,清亮有神,睫毛長而濃密,沒畫眼線的眼尾溫潤地往下垂,左眼的淚痣增添了幾分清純無害。
程湛兮喉嚨不由自主地往下滑動。
郁清棠許是不大適應,想從她那裡得到反饋,於是看著她眨動了一下眼睫,目光清澈見底,像孩童一樣純真無邪。
程湛兮沉默兩手托住她的頭盔,摘了下來。
郁清棠:「怎麼了?」
程湛兮:「沒。」她說,「待會兒上車再戴。」
言罷她避開視線不再看她,靜靜地等著電梯上來。
每次郁清棠用那種不諳世事的目光看她,她就覺得自己產生想吻她的念頭非常禽獸,而且更禽獸的是,她想做更多禽獸不如的事。比如說,把她弄哭,眼角泛紅不受控制地流出淚水,臉埋進她的頸窩裡,給她聽只有她一個人能聽到的聲音。
叮——
電梯抵達21樓,向兩旁打開。
程湛兮清了清嗓子,表情正直地走進電梯。
郁清棠抱著頭盔,低頭走了進去。
郁清棠不常來地下車庫,白天的車庫也亮著燈,程湛兮的杜卡迪大魔鬼停在專門的車位,冰川白的車漆反射著地下車庫的光,車身看起來依然光亮如新。
程湛兮先把隱藏在車體內的腳蹬掰了出來,之後戴上頭盔,長腿一跨,行雲流水地坐在了車上,長腿輕鬆點地,把車從車位里開了出來,停在郁清棠面前。
流線型車身運動感十足,程湛兮往前伏低的身體如同一隻狩獵的豹,頭盔的擋風鏡扣下,看不清她的眼神。
郁清棠忽然緊張起來,聲音里都帶著顫意:「現在就上去么?」
程湛兮察覺她似乎有點害怕,看了眼車庫出口的光亮,從頭盔里傳出來的聲音沉悶,透著低低的磁性溫柔:「在車庫出口的路邊等我也行。」
她想了想,說:「出口的地方有段上坡,你去外面等我。」
郁清棠喉嚨緊了緊,說:「好。」
她沿著出口的斜坡靠邊往外走,回頭看見程湛兮的身影停留在原地,想必是在等她,遂加快了腳步。
郁清棠快走到出口時,忽然聽見身後一聲引擎轟鳴,從遠到近,幾乎是一瞬間的工夫,一道低伏在車上的身影伴隨著銀白色車身折射出的太陽光線,帶起一陣颶風掠過她的身旁。
郁清棠的烏黑長發揚起又落下,站在出口,獃獃地看著不遠處耀眼的那個人。
……和她的車。
郁清棠邁開停滯的步伐,走了過去。
程湛兮把擋風鏡推了上去,雙腳蹬地讓機車往後退,一直退到郁清棠身前。
車身比較高,後座更高,郁清棠扶著程湛兮的肩膀小心地坐了上去,手不知道往哪兒放,向後抓住坐墊下方。
程湛兮回頭看到,笑了聲,說:「你這樣容易飛出去。」
郁清棠:「?」
話音剛落,程湛兮抓過她的手,放在了自己腰間,緊緊扣住,不讓掙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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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劇場:
郁清棠扶著程湛兮的肩膀小心地坐了上去,手不知道往哪兒放,向後抓住床單……
作者石榴榴:再寫下去你們都要被這趟車甩飛出去﹁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