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我若誅佛又何妨(上)
男子收起了摺扇,朝三人微微行了一個禮。不過這人明顯比孫珪都大,怎麼看都是長輩。三人連忙回禮,不敢怠慢,並互相道了姓名。
「原來剛才那番見解乃是劉夷希小哥所言啊!如此年齡有這番見解也是不凡。若犬子也有這般領悟才能,我倒是省心了不少。」韓襄輕輕搖動著摺扇,即便這個時候根本不熱,他也絲毫不在意。他臉上似是在笑,但因為扇子擋著的緣故,三人根本不知道他是什麼表情。
此人看上去也算的年輕,細細觀摩也許三十歲的模樣,成家立業自不必多說;但從話語中推斷,他的兒子似乎還已經不小了,看來此人也有一番年紀了。
孫珪略微有些尷尬,自己剛才介紹的時候還叫這個人為兄,感覺叫叔似乎都可以了,說道:「原來閣下已經有了孩子,方才稱兄甚是無禮,希望閣下見諒……不知,令郎如今多大年歲?」
「我成家較晚,犬子想來與汝等相差不大,如今已過十七個春秋了。」韓襄搖著摺扇爽朗的笑道,「爾等看我此般模樣,其實我已經年過四旬了。」
「閣下如此年輕,在下汗顏。」
也不知是心機使然還是怎麼回事,孫珪已經朝著人行了好幾個禮了;在劉夷希二人看來,這般行禮已經是有些過了。
但孫珪的潛意識中卻感覺得到,眼前的這個人根本不好惹。雖然他仗著有東皇附體,能夠打敗許多人;但眼前的這個男人,卻給他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也許這個男人身上,藏著他們根本無法探測的異能;既然不知敵人身份,那還是靜觀其變的好。
韓襄將扇子收了起來,打在孫珪的腦袋上;孫珪感覺這扇子雖然看似平凡,但其中卻是有一股氣勁一般,注入到了自己的腦子裡,頓時感覺格外舒服。
韓襄收回扇子,笑道:「孫郎不必如此拘束。我在家中坐著,處處都是恭謹之語,很是不舒服,才會到這外面來透透氣。」
韓襄剛剛說完,劉夷希卻是耐不住勁了;這二人已經打了多久太極了?客套話還有完沒完?就算是古人精粹,那用多了不就成了糟粕嗎?劉夷希可不想接著聽這兩個人廢話,便開口問道:「之前閣下所言,是何意思?」
韓襄知道劉夷希說的是哪句話,便收斂了笑容,臉上滿是嚴肅之意。他抬眼看了看眼前這個大殿的匾額,隨即將摺扇別在腰間,領著諸人穿過了大雄寶殿,來到寺廟中央。
從正門進入大雄寶殿,裡面不過些許僧侶信徒。這外表雄壯的大殿,如今在這裡面卻顯得擁擠不堪,也許是佛陀雕塑太多的緣故。然而隨著韓襄從大雄寶殿的後門走出來后,竟是另一番天地。
這諦真寺的後院竟是如此寬闊,簡直不輸皇宮內院。僧侶、遊客、信徒,遍地都是,建築星羅棋布;四處散布著種植著農作物的田地,有如田園一般既有活力。遠處,還能看見一片水泊,不知是湖是江,竟一眼看不著邊際。
土地平曠,屋舍儼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屬……
夏孟是見識過皇宮內部的,見到一個寺廟竟然如此構造,絲毫不亞於皇宮,不由得感嘆道:「想不到這寺院竟有這番模樣!」
「如何不是這般模樣?」
韓襄冷冷的笑道,眼中滿是輕蔑之意;隨即當著三個人的面,取出別在腰間的摺扇,指了指大雄寶殿後門佛像下面的一個箱子,問道:「你們可知道這是何物?」
雖然那箱子上面寫著「功德箱」三個大字,但這般回答太沒有水平了;不多說點怎麼能叫文化人?
只聽孫珪緩緩分析道:「聽家父所說,這應當是寺廟的功德箱。信徒根據自己的虔誠程度,給入一定的金額,用以祭祀諸佛菩薩;也俗稱香火錢。」
韓襄聞言,點了點頭,臉上冷色不變,沉聲道:「你當這寺廟中的僧侶真會如此愚笨,將這些錢鈔,換做香火來祭祀佛祖?」
「反正佛祖也感受不到這點點香火,不若不燒……這才是這群僧侶的真實想法!」
韓襄剛說完,便見著有一個穿著破爛之人,將自己手中的不多得銅錢全數投入了功德箱之中。他雙手合十,虔誠的朝這功德箱上方的佛拜了拜,臉上還是滿足的模樣。韓襄見到這般模樣,心中的不快都已經寫到臉上了。
「這寺廟中的僧侶,每日除了念經耕作,便毫無事情可做。找事做,難道還做那些信徒的導遊?每年皇宮中有萬兩金錢投入到寺廟建設中,如何還需要僧侶們做事?」
「功德箱中的錢鈔,每日不知要收集多少錢財!只怕這些錢財,全進了這些和尚的腰包!」
韓襄的話聲音太過洪亮,惹得許多人都朝這邊看過來;其中不乏僧侶信徒,說不定還有寺廟方丈。孫珪怕惹出事情,連忙給他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韓襄的聲音才重新降了下來。
「你看見剛才那個人了嗎?衣衫不整,一副乞丐模樣,連自己都吃不飽了,還要省出錢來祭祀佛祖……不,是孝敬這些和尚!」
「而這些和尚整日遊手好閒,幾乎不念經書,嘴上說自己看破紅塵出家,卻賺著這些信仰佛教人的錢,豈不比那些好手好腳去乞討的乞丐更為骯髒!」
韓襄拚命地壓制住自己內心的怒火,低聲說道:「我在益州多年,不知見識了多少和尚跑到那些豪華酒館吃喝;不知多少和尚還穿著袈裟進出青樓……簡直是對佛祖莫大的侮辱!」
韓襄說道激動處,一把推開了身邊走過的肥頭大耳的僧侶,抓著劉夷希的手,猶如瞬移一般,朝著後院掠去。
孫珪二人只感覺一陣清風掠過,便不見了韓襄二人蹤影;孫珪只覺得脊樑發冷,幸好剛才沒對這人大放厥詞……就這速度,自己只怕一輩子都難以達到。
「快跟上吧……」夏孟看見孫珪臉色發白,苦笑一聲。
池水泛起陣陣漣漪,偶有魚兒騰起,暢掠在自己的世界里;對於偶爾出現的新同胞,他們似乎並算不得有多稀奇。
二人極快的跟上韓襄的速度,但未曾想過這地方竟是如此之大,依舊晚了幾分鐘才到了這最遠處的池水邊上。
夏孟漸漸緩過氣來,問道:「不知閣下這麼快的跑到這裡,可是有何重要之事?」
韓襄面不紅氣不喘,而一邊的劉夷希卻如同在鬼門關走過一遭,臉上青一陣白一陣。
韓襄輕搖摺扇,隨手一指,指向了這片偌大的湖泊道:「你們可知道此湖的名字?」
湖水廣袤無邊,似乎看不著邊界一般,只能看著這條湖水拉出一條線,變成一條江流,遠遠地消失在了遠處的山巔。
孫珪一臉茫然,難道這是地理必考題,班主任拉他來這裡做題?他不知洛陽地理,只能老實回答道:「在下著實不知,也不知這條江水叫做什麼……」
韓襄也不過是隨口一問,誰管他們幾個知不知道這個湖水江水的名字?反正他也會說的,何必來的那麼多麻煩問東問西。
「其實,這條江水便是拉穿洛陽南北的諦江。大夏擁有很強的建築技術,這座寺廟都是在江上建起來的。這下面是許多的暗洞,開通南北。而這個湖泊名為『放生池』,信徒可以自行尋找水生物,到這湖泊中來放生。」
眾人看著圍欄邊上一個個端著盆子端著桶的信徒,甚至還有些許人端著幾口大缸,高興的將自己桶里的水生物傾入池中;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如同得到了開脫一般,似乎很是滿足。
劉夷希臉色逐漸好轉,看著這些人的行為,臉上露出了輕蔑的表情,這種表情本來是很難在他臉上表現出來的。
他低首憑欄,輕聲說道:「在其他水域中捕捉的水生物,為了自己所謂的功德,又跑到這個放生池來放生。本來便在自然之中,如今又放歸自然中;做如此無用功,真是可笑!」
孫珪也不知那根筋搭錯了,聽見劉夷希發話,立馬反駁道:「也不盡然,如此倒也可以促進京城的發展,畢竟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只要他們樂意,我們也不好責怪他們。」
面對孫珪的理論,夏孟又反駁道:「這倒不是最重要的,聽過軍營中以前當漁夫的人說過,一個水域中的生物是有固定的平衡的,就如同我們道家的陰陽平衡一般。若是隨意加入新的生物,要麼會導致新生物不適應新水域死亡,要麼就是水域中的生物無法接受新生物的平衡,導致整個水域的平衡被破壞……那麼這片水域就相當於荒廢了。」
這三個人今日也甚是有趣,簡直像一個三角形一般互相克制;一個說出觀點,另一個人立馬反駁。
夏孟的觀點看上去是最在乎發展力度的,另外二人並未想到過這一點;或者說,這個寺廟裡面所有人都沒有想到過這一點。他們只在乎自己放生了,有了功德,卻從未在乎自己的功德卻是整個自然的災難。
難道這便是佛法?為了滿足人類自己私慾,卻是用其他生物的變化作為替代……
與其如此,不若……誅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