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只為正我心
見男子要走,劉夷希頓感手掌冰冷,光滑細嫩的手心泛起淺淺冰霜,似是在畏懼;他慌忙起身,看著那離去的飄然布袍,胸中一陣大喝——
劉夷希見男子絲毫沒有理會他的攻擊,以為是小覷於自己,不由得感到一絲氣憤。
畢竟是小孩子。
這幾日來,他雖然晃晃度日,但他卻發現一件事情,便是那本《窮經冰蘭行》的字跡,不停的在自己的心中浮現。
劉夷希並未將《窮經冰蘭行》打開翻看過,胸中卻有摹本,想來是那日大火將之煉化后,劉夷希學得此門秘法,同時也將內容牢記於心。
也正是因為這點,他才能夠從那場大火中免遭遇難。
劉夷希無心之間,才是發現這般情況,這七日來也是逐漸的掌握了《窮經冰蘭行》的施法法門。什麼印法、口訣、調息……原本以為是隨手的事情,沒想到竟會是如此複雜。
這《窮經冰蘭行》蘊含的法門極多,到後面更為高深的法門已經不是他所能掌握的了;他僅僅知道前兩招,第一招名為「萬里冰封」,第二招名為「風雪利刃」……
怎麼感覺第二招比第一招小氣了不少。
劉夷希極快的結法,只見他掌上的冰霜越發濃厚,甚至散發出縷縷冰氣;但劉夷希並不會其他的招式,也不知這招除了觸碰敵人還有什麼功效,只能硬生生地朝男子衝去。
男子早已是感覺身後的動靜,只不過小孩子的打打鬧鬧他並不放在心上罷了。但劉夷希突然運行「萬里冰封」,著實驚了他一跳;自己不是已經用三昧真火封住冰脈了嗎?
男子轉過身來,看著怒氣沖沖朝自己衝來的劉夷希,心中不由得嘲笑了他一聲。只見他輕抬右手,化作爪狀,一合之間,便是死死地抓住了劉夷希手腕的脈門。
脈門被封,劉夷希手上的冰霜瞬間化去;看著劉夷希一臉驚訝的模樣,男子淡淡說道:「難不成你還覺得打得過我不成?你以為學得了一門《窮經冰蘭行》,就有在我面前囂張的資本了么?」
男子手上用勁不大,劉夷希很輕易的就甩開了;見劉夷希依舊是一臉不服氣的模樣,男子嘴角微微的翹了翹,這個眼神很有意思……看來,這小子還有招數。
劉夷希嘴巴一撇,隨即心念微動,只見他十指尖竟是泛出淡淡冰氣。這冰氣不似掌心冰氣,似乎比之更為凝實……
他緩緩的吐了口氣,手腕經脈微微發力,他指尖竟是出現了一道道冰尖;他震動雙手,那冰尖便是落了出來,被劉夷希夾在指縫之中。
「有意思……光憑意念,便能催動『冰雪利刃』么?」男子笑了笑,望著劉夷希的目光不由得變了一番;沒想到這小子七天沒白過……我還以為你光顧著哭了呢……
三昧真火設下的封印看來已經鬆脫了不少,必須重新將他的冰脈封印,否則以後若是作用在凡人身上……
劉夷希將手中的冰尖全數朝男子扔去,但劉夷希畢竟缺少經驗;八個冰尖,在男子不行動的情況下,只有兩個冰尖能夠落在他的身上。
男子見來勢輕鬆,便念了個口訣,隨即開口一吹,一道清風流出,將那兩個冰尖拋開,正好劃過男子的肩膀,定在了牆上。
但被冰尖擊中的物體,無一不是迅速凝固,也是看的男子一顫——沒想到這本書竟然還有這般威力。
是說那些人為什麼要提煉那個女孩的至陰力量了……這般威力,只怕比道門的任何一個陰陽相濟的法門都更為可怕。
「你們才是褻瀆道門的人……」男子眼睛微眯,低聲說道。
「不會掌法,下盤不穩,沒有絲毫功夫基礎,將『萬里冰封』修行至大成也是毫無作用……至於你這『冰雪利刃』,還不如拋石頭來的快活。」
「你!」
男子輕瞟一眼,這種小孩子氣簡直和那人一模一樣,不由得笑出了聲來。片刻之後,他看著劉夷希,淡然道:「若是有機會,我在教你一些東西吧……但,別拿著你會的這些東西去禍害別人……」
突如其來的教育,給了劉夷希一聲當頭棒喝;他愣愣地看著男子,不解的問道:「怎麼我會個奇門異法,就會去禍害別人了?」
看著他這般天真的模樣,男子輕輕地摸了摸他的腦袋,說道:「覺得自己有能力,想去匡扶正義的人多了去了……但,這些人中不乏改變自己志向,為非作歹的人……」
劉夷希不以為然,無事無非的,別人不招惹自己,自己為什麼呢要去禍害別人呢?
而劉夷希方才的行為,也只是想發泄下自己的不滿罷了……
男子輕嘆一口氣,雙手微微發力,劉夷希驚奇地看到,男子手上一道黑色的火焰憑空出現,這道火焰周遊在自己全身各處,灼灼燃燒片刻后,又是消失不見了。
「光是封印你的心脈看來還不行,我已經封印了你全身的經脈,除非我親自動手解除封印,不然你再也無法運行那股奇特的力量……」
三昧真火有鍛心魔之能,前番男子將三昧真火注入心脈,幾乎都用來煅燒劉夷希心魔了,也因此導致了這道封印的鬆脫,如今將劉夷希全身經脈封印,也令的男子放心了不少。
劉夷希掙開男子的手,雖然這手纖細嫩滑,但是卻無比冰冷,似乎比自己充滿霜氣的掌心還冷了不少。他無所謂,反正自己有沒有這道能力都無所謂,拿著都不能救自己想救的人,這法門又有何益處?
也不知道道乾山的道士學得這些法門,救不了天下萬民,學來有何益處?
他望著一臉平淡的道士,問道:「不知我先生臨終前所說的那些話,是什麼意思?畢竟是先生的臨終之言,我也想知道,這其中有什麼緣由。」
劉夷希嘟著嘴,看上去不由得想讓人捉弄一番,但男子可沒有這個閑心。原本劉夷希突然變得一本正經,還以為他要說個什麼,沒想到竟是這麼無關痛癢的事情。
「你所說的可是那《地語天讖》?呵呵,地不語,天默讖……所謂地語天讖,便是突破了天地所給的屏障,知曉了自然給人定下的秩序。若是按你所知,便是所謂的大卜算。」
「小卜算可知人間事理;大卜算可知天地秩序。按照我的推斷,先生在牢中已經卜算出前後四紀之事,也就是往後約么一百年的天地變化……但,我等並不知其有何意義。」
劉夷希整理了一下自己蓬亂的頭髮,將之理直,隨即說道:「先生曾說,卜算需耗費陽壽,便是所謂的折壽易卦。四紀之事,先生如何有那麼多陽壽消耗?」
「你所知者少也,少也……」男子微微的搖了搖腦袋,轉過身來,理直鬢髮,朝劉夷希說道:「盧玄陽壽未盡,道門中人皆知;然而他折壽易卦,窮盡僅剩的餘暉,推算天地變化。若是陽壽用盡,則會被天地法則懲戒……那日的雷霆,也是這番道理。」
那日的天譴著實將劉夷希嚇了一跳,他什麼時候見到過一道道雷電死死朝著一個人劈去的?比起盧玄被斬首,似乎被那雷霆劈中,才是劉夷希最為害怕的事情。
若是以人間的刑罰將盧玄斬殺,至少還留的魂魄在;但盧玄若是被天雷劈中,只怕是神形俱滅,一絲絲靈魂都找不到。
似是感覺到劉夷希內心的緊張,男子輕輕地拍了拍劉夷希的肩膀,不知為何,劉夷希剛剛躁動起來的心便沉浸了下來。
男子將手挪開,說道:「那雷,從未落在先生身上……你,也不必擔心什麼了。如今俗事已畢,我也得離開了。」
見男子要離開,劉夷希剛想制止,卻不知要說什麼。男子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也是不急,站在一旁靜靜等待著。
「道乾山……是個什麼樣的地方?」
男子似乎對於劉夷希這個問題還沒反應過來,確認自己沒聽錯之後,又是驚訝地看著劉夷希,他以為劉夷希還會在盧玄的問題上糾結不休。
「怎麼,你想去么?」男子輕笑道。
劉夷希搖了搖頭,道乾山的神秘他早已知曉,時常從盧玄口中聽見,但從不知道這是什麼樣的地方。如今有個從道乾山出來的人,他如何不好奇?
但,若是可以……上去又何嘗不好呢?
本來這等事情關係國家機密,是不應該說出去的;但男子見劉夷希這般模樣,也不想隱瞞與他,何況……道士眼中,國家機密又算個屁啊!
略加思襯之後,男子沉聲說道:「你可聽過大夏三關四營五衛之說?」
劉夷希愣了愣,他不知道乾山和這些有什麼關係,便答道:「以前聽先生說過,據說這些部隊是白虎廳不能管轄的,朝廷在一般情況下也不能調動,幾乎是自主管轄的部隊。不過這些部隊究竟叫什麼,先生並未說過。」
男子倒沒想過盧玄會告訴劉夷希這些東西。不過劉夷希知道這些,解釋起來也方便了不少,便說道:「所謂三關,乃是益州鐵籠關,涼州荊陽關,幽州天武關。而四營,則是并州神機營,徐州陷陣營,冀州天眼營以及涼州龍甲營。五衛則是神盾衛、槍戟衛、刀劍衛、儀仗衛以及陰陽衛。五衛中前四衛都在京城洛陽,僅剩的一個陰陽衛則是在益州、涼州、司州交接點處。」
「而此處……便是道乾山。」
「道秩自然,乾坤無常,這句話便是道乾山山門名稱的來源……道乾山門人眾多,有眾多殿門,三千弟子,藏書無算……陣法、藥理、陰陽、玄學、道法……只要是你在凡間知道的東西,我道乾山便一定有人通達。」
「山門常年積雪,尤以櫻花、桃花為多……不過,這也許不是你所感興趣的了……」
面對男子的回答,劉夷希似乎並不滿意,總感覺他是在敷衍自己。但劉夷希又如何知道,男子已經破例跟他講很多了。
「若有機會……你再來道乾山吧,屆時我再跟你一一介紹……」
男子的笑聲漸漸消失在長廊之中,留下一個不知所為的劉夷希在原地發獃;接下來的他……又該何去何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