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火蓮初綻,自有天威
傳說,天地有四象,萬相變天地;四象鎮黃龍,御保國運昌。
據說這四象殿乃是聖武皇帝驅逐上獅韃子后,斥巨資建造的;但極少人知道的是,這些宮殿的布局,是由不少道士聯合建立的。
道門中有一個極其少用的陣法,名為「四象歸龍陣」。說它少用,是因為這個陣法數百年來只用一次;而這一次,便是代表著一個國家的繁榮興衰。
傳說這「四象歸龍陣」中,不僅隱藏著當朝的龍脈;還圈養著四象這四個傳說中的神獸。若是陣眼被破,那基本上可以宣告這個國家的滅亡了……
也不知道是詛咒還是怎麼的,夏朝之前的炎朝,便是沒有相信這道門秘法,拒絕斥資建造四象殿,僅僅十五年國運后,便被劉燮的起義政權,全數取代。
信與不信,他就在那裡……
不過這種事情極少有人知道,即便知道的也當做是傳說罷了。畢竟陣法、龍脈、政權這三種東西,實在是太過虛無縹緲,聯繫在一起更是荒誕,又有多少人會在乎這些呢?
董伏所說的傳說,自然便是圈養四象神獸的傳說。朝廷內外都是知道這四象殿的,不過僅僅當做是四名朝中大員的辦公之所,哪裡會知道,這裡竟然圈養著神獸?
原本的一個笑話,哪知道會真的實現?
火焰依舊熊熊燃燒著,在外面來看,這裡依舊只是那紅磚紅瓦的朱雀殿;不過若是放在裡面,那熊熊燃燒著的滾燙烈火卻是沒有絲毫的留情,在正中央朱雀的控制下,深紅色火焰僅散發著溫度,卻沒有將建築燒毀。
原本只有四周有著些許溫度,但如今董伏卻感覺在火焰上炙烤一般。他沒有閑暇擦拭腦袋上冒出的汗水,只能望著天上那火鳥,磕頭求饒。
火焰如同外衣一般,將朱雀嚴實地包裹著,人們除了它那赤瞳,幾乎看不見它身上的一根羽毛。朱雀朱雀,卻如同火鳥一般。
但在這威嚴肅穆的外表之下,已經沒有人敢於小覷這朱雀了;何況沒有人見識過神獸,憑什麼隨意揣測神獸的模樣?難道青龍長得像青蟲,你還敢嘲笑它不成?
「唳——」
又是一陣清脆的鳴叫聲,那朱雀的火瞳已經瞄準了董伏;它眼神微微顫抖,似是憤怒一般,如同利箭一般,朝董伏沖了過去。
董伏大驚失色,他能夠對付不服他的人,但他如何能夠對付不服他的神?他早已是跪在地上,高傲如他,如今面對著生死,卻是朝著朱雀搗蒜般的磕起了頭來。
「朱雀大人!您大人有大量!求您放過我!」
要知道董伏面對皇帝都不需要磕頭的,如今自己性命只在一線之間,如何還顧及面子?
但那朱雀絲毫不理會他,也不知是不是聽不懂人話的緣故。在董伏睜大的眼睛之中,那朱雀就猶如勾魂閻羅,離他越來越近了……
董伏閉上眼睛,似是在等待死亡的降臨。
但朱雀落在他頭上之後,並沒有如箭般穿刺進他的身體,而是如同一隻依人巨鳥,在他周圍徘徊遊盪著。
與其說是遊盪,不如說朱雀是在建立什麼陣法一般;時上時下,時前時后,宛如勾勒著一副山水圖畫。水流是火流,青山在燒山;美,美得窒息……
董伏感覺自己還活著,但他不敢睜開眼睛,似乎一旦睜開了眼睛,便是一隻赤紅色的眸子盯著他看。他畏懼,即便那幾年在天牢中度過,他也未曾感到如此畏懼……
難道這便是死亡的威脅?
在眾目睽睽之下,那朱雀所做出來的「畫」終於是完成了;盧玄細細一看,輕笑一聲,這哪裡是畫?分明是一朵初綻的火蓮啊!
細細觀察便能發現,這朱雀的翅膀上時常燃起一道道火舌,便是蓮花形狀;如今這包裹著董伏的物什,也是蓮狀的。
蓮,是清心寡欲的代表,是清高孤傲的代表;蓮花所代表的含義多種多樣,化作招式秘法,也能夠將人抹殺於無形。
「唳——」
又是一聲清脆的鳴叫,朱雀竟是一口氣穿過火蓮,朝著董伏的心口奔去;董胤見狀大驚,正欲阻止,卻發現自己的雙腿已經毫無力量,似乎已經被嚇軟了。
「呃啊!」
朱雀如同利箭一般穿過董伏心口,包裹著董伏的火焰如雲煙一般,跟著朱雀的步伐鑽入董伏體內,令得董伏撕心裂肺的吼叫了起來。
也不知道這個過程是有多痛苦,只見他眼睛爆裂而出,面部崩壞宛如惡煞一般,只怕被砍頭也不至於做出這般表情。
盧玄看著這一幕,並沒有欣喜若狂,反而是苦笑著搖了搖頭。因為他知道,四象殿所有的神獸,都是無法殺死人類的……
他知道,因為他就是這些神獸的守護者。
盧玄那般急切地想要找到親傳弟子,最主要的其實是想把四象神獸託付給他;至於他的衣缽,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他放出道門秘法的幌子,就是為了吸引更多優秀的人到他的門下。
朱雀是他的老朋友,如今這般對付董伏,也不過是為了給盧玄出出氣罷了。
但盧玄心理倒是很輕鬆,其他人卻又不是這般了。朱雀穿進董伏的身體之後,眾人又見著董伏全身散發出了巨大的火焰,似乎要將他吞噬一般。
不過那些人並沒有向朱雀求饒,就是這麼默默看著;畢竟董伏的死活,似乎與他們毫不相干一般……而董伏的乾兒子董胤,也只是跪坐在一旁,額上大汗淋漓,眼中卻是精芒閃動,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董伏身上的火焰燃燒了一炷香的時間,起初董伏還能略加掙扎反抗;但到最後,他也只能默默地趴在地上,連聲音都叫不出來了,看上去竟然讓人覺得有些可憐。
盧玄輕嘆了一口氣,朝著董伏的方向喊道:「差不多就行了……」
沒想到盧玄這麼一說,那董伏身上熊熊燃燒的火焰,竟然就瞬間止住了;僅僅片刻之後,這朱雀廳中的火焰也是逐漸消散。一切整潔如初,彷彿此處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正當眾人納悶之際,一道紅影不知從何處竄了出來,速度極快,僅僅半息,便是落在了盧玄的肩膀上。
眾人立馬看去,皆是大吃一驚,竟然是一支極其普通的紅色小鳥!
難道這隻紅色的小鳥,便是傳說中的朱雀?這……這差距也太大了吧!
盧玄看著這隻小鳥,蒼老的臉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他伸出自己枯槁的左手,去挑逗它,而那紅色小鳥也是很享受的鳴叫著。
「你為我做這麼多,我得好好謝謝你……」
小鳥不知所謂的看著盧玄,眼中滿是茫然之意;不過正是因為它這抹淡淡的天真,讓得盧玄心情變得舒暢了起來。
與其跟著人打交道,變得那般焦慮不堪,還不如跟著一隻茫然無知的鳥……至少,它還知道恩怨情仇。
人,有時竟然不如一隻鳥來的純粹。
盧玄為它梳了梳羽毛,眼中竟有一絲老淚泛出,也許……這是他最後一次,為它梳毛了吧!
「回去吧……回到你該去的地方……」
盧玄用一隻手指將朱雀抬了起來,朱雀聽見盧玄的聲音愣了愣,緩緩整翅飛了起來,赤瞳中滿是不舍之意。但它知道,盧玄的命令它是不能違抗的。便只能再看一眼盧玄后,緩緩飛落到地上,便又消失不見了,僅留下一道朱雀的印記。
朱雀消失,盧玄原本的滿面笑容,如今卻變成了一陣平淡模樣。他望了望依舊趴在地上的董伏,轉過身去,將大門打開,讓自己身後那干發愣的禁衛軍,將自己押入天牢去……
不知過了多久,董伏終於醒了過來。他低頭看著自己的身體,又摸了摸,發現自己並沒有被烈火燃燒致死,全身連點疼痛感都沒有,這才將那懸著的心放了下來。
「盧玄人呢?」
望著毫無人煙的朱雀殿,董伏只看見了董胤一人;他的內心不由得忐忑了起來,萬一盧玄逃了出去……
董胤應了一聲:「盧玄已經被禁衛軍押入天牢之中……」
董伏這才嘆了口氣,緩緩站起身來,理了理衣服;但董胤又是問道:「父親,我不明白,為何今日收押盧玄,明日就要處斬?會不會太倉促了?」
董伏看都不看董胤一眼,摸了摸自己光滑的下巴,似有所思,隨即說道:「問斬是逼他,隨便找個人都是愛惜自己性命的,更何況盧玄這個活了一百五十多年的人?活得越久,越害怕死。我明日親自監斬,並用言語激他,說不得能為我所用,替我掃清障礙;即便他寧死也不願,對我而言,也無甚壞處。」
董胤立馬反駁道:「隨便殺死天下大賢,如何能說無甚壞處?」
董伏見董胤的言語極為激動,心中不免有些憤怒,這犢子莫非還護著他那老師不成?隨即大喝道:「在這裡,我便是天子!在這裡,我便是天下!若有誰不服從,殺了便是,何來這般多的說辭?」
確實,盧玄不能以自己的標準來衡量一個狂徒;但同樣,董伏這個狂徒也不能以自己的標準來衡量盧玄這個天下大賢。
董伏今日被朱雀燒了一著,在生死之間徘徊了一道,內心極為恐懼。望著董胤,似乎覺得他會隨時將自己殺死一般,便對董胤說道:「明日你給我前往涼州,好好給我反省反省!」
董伏說完之後,緩緩離開朱雀廳;整個大廳之中,只剩下了董胤一人。之前他為何要幫助盧玄和劉夷希,沒人知道,至少劉夷希暫時是安全的;對於盧玄,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尊重還是厭惡……
誰也不知道董胤心中到底在想著什麼。夜色漸漸降臨,昏暗的燭光下,董胤的笑容,令人難以捉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