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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假亦真時真亦假

  劉夷希隨著老者進入了房子,隨即偷偷打量著四周。按照房子格局,這個房間真的是很大;甚至可以說這是專門為講授而設計的房間。但若是觀察仔細,可以發現周圍的地面、牆壁,有很明顯的修補痕迹,很多地方敲打之後還未來得及修補,都能夠看見裡面的磚頭。顯然,老先生為了能讓自己授課,把自己家的一樓牆壁都砸開了,從而擴大了講課的空間。


  廳堂中整齊的擺放著二十個位子,現在勉強坐了一半多。劉夷希朦朦間憶著張瑜所說的位置,朝著最後一排走去。


  「不好意思,過一下。」


  雖說房間看起來很寬敞,但放上了二十個桌子和墊子之後就不同了。若想要走到後面去,便要擠中間的過道;有些學生又坐的不端正,腿腳橫擋在過道,難免有點磕磕碰碰。若是弄傷弄疼了誰,劉夷希也會很無奈的。


  「小心點!不過是個富豪兒子,花錢進了進來,我可是京兆尹的兒子!要是磕青了磕紫了,你負得起責嗎?」


  那發話之人是個坐在一旁的胖子,細細一看原來身體已經卡在了兩個桌子之間。這般體型若是正坐,那勢必會相當難受。雖然他言語囂張,但劉夷希並不打算去招惹他。


  劉夷希剛剛走過這胖子身邊,那胖子身後的尖臉細眼之人又擋住了劉夷希去路。此人眼神輕蔑,態度囂張,下巴朝著劉夷希一挑,說道:「這裡面那個不是仕宦子弟?張瑜你自己小心點,別把我們給惹惱了!」


  不過更讓人在意的是,這個國家的前途著實堪憂……紈絝子弟連一個化了女人妝的男人都認不出來,眼瞎到這種程度,這個國家還有希望嗎?


  不過話說回來,這裡雖然叫做私塾,但從這些學生的隻言片語便可以看出,等級制度這裡依舊存在。作為商人子嗣,有錢沒權,在這裡依舊被同齡人或高齡人所排斥。


  看來,即使先生是傳聞中的先帝帝師,也難以遏制這種歪風邪氣的增長。自己父輩祖輩厲害,卻當做是他們自己的本錢;不加以教育,只會成為將來禍害。


  這般子弟若野草遍布,那所謂學堂,所謂私塾,也甚是可笑。


  劉夷希緩緩坐到位置上,突然感覺有些緊張,畢竟這是第一次上課,難免會對未知的事情感到無比新鮮。


  忽然,劉夷希感覺身邊有一道灼熱的視線,他側身一看,原來是坐在自己一邊的黑衣男子;此人約莫十六歲的模樣,但看上去卻極為成熟,黑色的皮膚在這明亮的房間中散出一縷縷油光,似乎也沒有多特殊。


  但劉夷希能夠明顯感受到他眼神中的熱度。


  「不會是張瑜的追求者吧……屁大點的小孩就有人喜歡了?」劉夷希如是想道、


  忽然,老者拍了拍講台上的桌子,輕聲叫了句「肅靜」,房間便瞬間安靜了下來;之前一直盯著自己看的男子,也是收回了那灼熱的目光。


  這些小孩可不懂先帝帝師的名號是多響亮,也不是尊重這個先生才學和高齡;只不過是怕自己不聽話,會被先生打板子罷了。


  老者眼睛凌厲地朝下面掃了一番,全然不似老人模樣。看見「張瑜」之後,眼睛微微眯了起來,右手手指輕輕地敲了敲桌子,說道:「爾等隨我學習,少,有一二年,多,甚於七八年。老朽的名字,你們也應該爛熟於心。不過今日,老朽想重新自我介紹一番。」


  滿座嘩然,都不知道老者葫蘆里買這什麼葯,莫不是想要追尋年輕的快感?這未免也太詭異了吧!

  而當所有人竊竊私語之際,唯有劉夷希一人,心裏面咯噔一下。莫不是自己被發現了,這先生給自己做自我介紹?

  聽聞有些先生脾氣古怪,遇到小事會暴跳如雷。若這先生有怪癖,那把他趕出去便可,何必如此大費周章?


  「安靜。」


  老者再一次制止了所有學生的吵鬧,捋了捋自己地白鬍子,清了清乾澀的嗓子,輕聲說道:「老朽姓盧名玄,幽州涿郡人,前太子太傅;若你們想要修行什麼奇門異法,就給我好好上課……」


  簡單的說了自己的姓名,籍貫和官秩之後,盧玄便停了下來;也許還有什麼輝煌事迹,不打算與這些不開眼的小廝贅述。


  盧玄所說的最後一句話深深的刺痛了劉夷希的神經,他如同一直貪婪的野獸,看著前方的盧玄;原來這人,真有什麼奇門異法,不好好學習還真的可惜了……


  難道這句話是專門說給他聽的?

  盧玄捻了捻自己一根鬍鬚,隨手拿起放置在桌面上的書,朝下面說道:「昨日課後曾布置功課,讓爾等敘說『為學日益,為道日損,損之又損,以至於無為。無為而無不為,取天下常以無事,及其有事,不足以取天下』此句何意,不知爾等可有認真思慮,仔細作答?」


  此刻本該是全場爆棚,爭相回答;而如今卻是滿場寂靜。二十個學生有不少低著腦袋,心裏面似乎在默念:「別找我別找我別找我」。


  劉夷希第一次上課,反而不知道他們為何要低著腦袋,回答問題就這麼可怕嗎?


  他眼睛直盯盯地看著盧玄,似是想從他的臉上看出什麼端倪。


  盧玄掃射著滿堂的後腦勺,無奈的嘆了口氣。一番雷霆掃描之後,盧玄瞄準了直視著自己的「張瑜」,眼中露出一絲明光,不過他卻並沒有立馬將後者喚起來。


  盧玄繼續在廳堂中掃射,按照老師的想法,這個時候就該專抽「埋頭苦讀」的人。盧玄看著這麼多埋頭苦讀的,眼睛微眯,說到:「樊光,老朽不知你有何見解?」


  樊光聽見叫喚,直接慌張地站起身來;原來便是之前挑釁劉夷希的胖子。他那肥胖的身軀在突破萬般阻力之後,終於站了起來;不過,很順理成章地把自己面前的桌子頂翻了。


  桌子翻倒,引得眾人大笑了起來,而盧玄只是一臉肅穆地看著那人。樊光知自己出醜,滿臉通紅,便欲彎下身去將桌子扶起來;不過胖子還是別隨便亂動,就這麼屁股一頂,又將自己後面的桌子頂倒了。


  樊光後面那尖臉瘦子本是拍著桌子大笑,萬萬沒想到會出現這種狀況;好在只是被頂倒的桌子壓在自己身上,若胖子一股勁坐了下來……那就樂極生悲了。


  「哈哈哈……哈,哈……哎呀不行了,笑得肚子疼!」


  在此起彼伏的笑聲之中,二人紅著臉將桌子重新擺好,樊光則是在盧玄批准之後,坐在了座位上答題。


  「那個……那個,先生,您剛才問的問題是啥?」樊光剛坐到位置上,卻是一臉木然的看著前面的盧玄。


  盧玄聞言,無奈地看著樊光,果然是個只會吃不會想的熊孩子。


  「你就說說『為學日益,為道日損』有什麼意思吧……若是勉強符合,我就不打你戒尺。」


  這個學生耍橫的時候倒如同一隻兇惡的猛虎,如今在課堂之上,卻變成了一個一無所知的人;面對這個人,盧玄也不敢強求,能夠把一個小問題回答上便好了……


  「喂,喂雪日一,喂刀日損,這個,這個……」


  樊光以為難度降低了,慌亂的想著;滿是肥油的額頭上出現了一顆顆的汗水,愣是什麼都想不出。按照課堂上的潛規則,自己想不出答案,便一直念叨題目就可以了……於是放就反覆地念著這八個字,念得盧玄都煩了。


  正當盧玄打算過去打板子的時候,樊光似是預感到了危險的來臨,忙說道:「先生我懂了!」


  第二招,當老師發現自己不會的時候,馬上說自己會,然後你又有機會拖一下時間了。不過這次樊光似乎真的明白了這句話一般,竟是很驕傲的昂起了腦袋。


  「喂雪日一,意思就是每天都要吃一遍雪;這個,這個,喂刀日損,意思就是挨刀子身體重量就會受損……所以,連在一起就是,那個,那個……與其每天只吃一次雪來減肥,還不如用刀子把身上多餘的肉割下來!」


  自然,這般奇葩的解釋,讓廳堂裡面又是一陣大笑。劉夷希知道本意,但聽到這麼個解釋,自然也忍不住大笑了起來。


  課堂之上便是這麼有趣的嗎?


  不過所有學生都在笑,那就意味著老師就快要怒了。盧玄的目的是想殺雞儆猴;讓那些不好好學習的學生知道厲害。


  他拿起手邊戒尺,站在樊光面前,怒道:「頑童!答非所問,昨日可有溫習?不教訓你一陣,不知道我戒尺的厲害!」


  樊光極為畏懼的看著盧玄手上的戒尺,小心翼翼的把自己滿是汗水的肉手伸了出去,弱弱的說道:「先,先生,能輕點打嗎?昨天的腫還沒消呢……」


  「啪、啪、啪、啪、啪!」


  隨著五聲沉悶的聲音,樊光那隻肥大的手又變得通紅了起來;而樊光也只能忍著淚水,不斷地朝自己火辣辣的右手吹著風。


  也許是真的智商捉急,昨天打了這隻手還疼,難道你不能換一隻手嗎?還可以用這個當借口不寫作業,豈不美哉?

  盧玄將戒尺收進袖子走了回去,問道:「可還有人能出來解釋此句?」


  「先生,學生願分享拙見。」


  旁邊突然出現的聲音,引得劉夷希看了過去;在其身邊旁邊,突然站起了一個高挑的男子。正是之前一直盯著劉夷希看的人。他面容方正,嘴角微揚,一副信心滿滿的模樣;儀容端正,舉止彬彬有禮,看上去是很招人喜歡。


  但當盧玄看見這個男子站起來后,眉頭卻皺了皺,不過再怎麼也不可能不讓別人發表意見吧。盧玄擺了擺手,很隨意地說道:「董胤,你說說看吧。」


  那男子見盧玄如此模樣,藏在袖中的手微微抖了抖,翹著的嘴角也僵硬了不少。他清了清嗓子說道:「學生遵命。」


  董胤舉起雙手微微比劃一番,說道:「學習學問,乃是一日比一日增多,追尋大道,才智一天比一天減少。減少再減少,到最後方能達到無為的境界。無所為,方能夠事事有所為。治理天下應當保持冷靜,不要恣意妄為,否則,將無法達到治理天下的目的。」


  盧玄眯著眼睛看了看董胤,只見後者依然保持一副恭謹的姿態;眉頭微低,似是等待評判。盧玄搖了搖頭,說道:「言語解釋得當,不過抄錄書中所說之意,不足一提。如此爾爾,只能說明你有所溫習罷了。若能取書中所說,聯合親身所思,最好。」


  「啐!」


  劉夷希離那人最近,彷彿聽到了他啐口水的聲音。不過董胤臉上依然帶著僵硬的笑容,道了一聲「學生謹記」,便坐了下來。看此人言行如此,應當做不出來這事,劉夷希也只能當做自己聽錯了。


  盧玄又在教室之中抽了許多人,不過這些人要麼一問三不知,要麼就是胡亂說了一通;連董胤那種書面解釋的都沒有,好些人都因此吃了戒尺。


  這般撒網,那些沒被抽到之人,自然成了挨打之人的公敵。樊光想起之前「張瑜」招惹了自己,心中各種不爽,便高聲說道:「先生,你怎麼不抽張瑜?我聽說,張瑜對於這些東西可是很了解的,每天功課,先生評價都是極高的!」


  「就是,先生,讓張瑜說說吧!」


  有一個人想要惡搞你的時候,自然會有更多和你無冤無仇的人找上門來;與其說是想要搞臭你,還不如說是心裡不平衡的緣故。


  盧玄見越來越多的學生開始起鬨,感覺極為無奈,對於他們這種思想,你教育的再多也是沒有任何意義。


  盧玄看著一臉白粉的「張瑜」,嘴角微微翹了翹,說道:「渾渾無知,朦朦無畏,所識不化,見優不正;除了坑害同學,爾等所知還有何物?張瑜,你與我作答罷!」


  劉夷希聞言,站了起來,向盧玄行禮,說道:「請先生指教。」


  劉夷希男人的聲音特別顯著,而且又不加以控制,想不被發現才怪。樊光見狀,又找茬道:「張瑜,你聲音怎麼變了?難道你真的變成男孩子了?那天我就說說罷了,難道老天爺真把你的性別換了?」


  劉夷希終於想起自己是在代替別人上課,白粉下的臉不由得微微一紅,隨即清了清嗓子,似乎要找回之前的感覺,尖聲說道:「在下不過偶感風寒,聲音略顯渾厚罷了,莫要見怪。」


  不過劉夷希的尖聲聽起來還真是辣耳朵啊。


  「張瑜你不必管他,老朽待會兒自然會收拾他。」盧玄的話說的極其自然,嚇得樊光趕緊閉了嘴。不過盧玄隨即略帶期待的看著「張瑜」,說道:「你說說,有什麼看法,最好不要讓老朽失望,不然這戒尺……」


  盧玄揮了揮自己手上的戒尺,臉上的笑容看的劉夷希很不自在;劉夷希吞了吞口水,僵硬地笑道:「學生儘力,儘力……」


  「那我就看看,你相較於他,又是如何吧……」盧玄心中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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