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約法三章

  秦都咸陽，黑色城市，插遍紅旗，曾經的天下第一城，現在變得死氣沉沉，各處烏煙瘴氣，特別是秦宮附近，早就已經亂成一片了。


  秦宮被打開的剎那。


  無窮無盡的金銀珠寶，各種各樣的珍玩奇好，宮殿一座座都被塞滿，猶如堆積起來的一座小山，讓人眼花繚亂垂涎欲滴。


  眾人無不被眼前景象給驚呆了。


  劉邦軍團的將士，普遍是底層草根出身，何曾見過如此華麗壯觀震撼人心的畫面？

  剎那間，人群轟動，眾將沸騰。


  人性最貪婪瘋狂的一面，這個時候徹底暴露無遺。


  將領帶著自己的士兵們，開始瘋狂爭搶各種珠寶，砸毀華麗宮廷花園，撬開玉磚玉瓦，挖走寶石壁畫，正在爭奪足以讓人享用一生的財富，有人甚至為爭奪珍寶而大打出手而出現傷亡。


  造反滅秦是為什麼？

  可不就是為能過好日子么？

  可不就是為榮華富貴飛黃騰達么？


  秦二世破城之時，已在咸陽宮自殺，經過鑒定，可以確定，大秦徹底完蛋了。


  全天將迎來全新洗牌，誰能忍住不趁此機會，好好地撈上一把，好讓下輩子都衣食無憂？


  哪怕劉邦本人也不例外。


  劉邦並非無欲無求的聖人。


  他恰恰相反是一個慾望極強的人，當見到數之不盡的寶物，當見到堆積成山的珍寶時，首先自己就先迷失在其中，讓部將找來幾十個美女，迫不及待親自坐在秦皇帝，曾經坐過的華麗寶榻之上，開始舉行盛大而又糜爛的慶宴。


  一個個衣衫暴露濃妝艷抹的美女，環肥燕瘦、鶯鶯燕燕，圍繞在身體，任憑沛公品嘗，而她們顯然都是迎合男人的高手，三言兩語挑逗就能讓人骨頭都酥了。


  「大王，按照懷王約定，您以後就是關中王了。」


  「大王封王以後，可千萬不要忘了奴家們。」


  「請大王再飲上這一爵。」


  「對呀，再喝，再喝！」


  一口一個大王。


  幾乎戳中心中最敏感的點。


  劉邦聽得心花怒放，心中陰鬱一掃而空，撫掌大笑道：「本王虧待了誰，也不會虧待美人，就許你們一世榮華！」


  眾美女無不大喜。


  真是一步登天了。


  她們更賣力討好起這位未來的天下諸侯。


  當面對鶯鶯燕燕的美女，當面對雄偉華麗的宮殿，當面對無數閃耀的珍寶。


  劉邦始終有一種如墜夢境的感覺，他無法相信最終奪取咸陽的過程會這麼容易。


  秦人骨頭很硬？


  老子數十萬的大軍擺開，看你們如何硬的起來？

  秦人就算再不服氣又能怎麼樣？最後不是眼睜睜看著大軍進城？


  現在，偌大的咸陽都匍匐在老子腳下，天下最尊貴位子就坐在老子屁股下，秦宮所有的珍藏於寶藏全都歸老子所有。


  沒錯！


  我劉邦現在就是王！


  天下最顯赫尊貴的王！


  誰還敢不服從我的命令？


  當劉邦坐到至高無上的位置，終於無法壓制內心深處的慾望與貪婪，他已經把自己當成這個地方唯一的主人，宮殿財富與美人，全部都將成為囊中之物，誰也休想奪走。


  沛公得意忘形而高度膨脹。


  這時怕是讓其與項羽單挑都會毫不猶豫答應。


  劉邦忙著眾多美女在珍寶美酒里嬉戲玩鬧，喝得滿面紅光、春風得意，只是就在這個時候，有一股狂暴無比的力量，從大門驟然傳來，猶如洪水轟然而至。


  一道恐怖的咆哮。


  其勢猶如萬虎齊嘯。


  一股音波居然直接把大門推開，整個宮殿都顫抖起來，地板出現絲絲裂痕，宮女都捂著耳朵尖叫著倒了下去。


  劉邦心中大怒：「樊噲！幹什麼！」


  一個無比魁梧似魔神的身影出現，每走出一步，大殿就震一下，無盡氣血纏繞凝聚周身，竟然隱隱幻化成形，赫然是一個妖魔鬼怪的形象

  好可怕的氣勢！


  武道宗師，吐息如雷，氣血狼煙。


  現在這個傢伙卻憑一怒就震開厚實大門。


  此人周身凝聚纏繞的氣血，更是彷彿凝如實質，幾乎已經化形成魔了。


  這是一個實力強大無比的武者，恐怕普通大宗師已經無法與之媲美，這是一個接近武道偽境圓滿的絕世高手，哪怕放眼整個華夏中原大地，現在有能力與之一戰的強者，恐怕不會超過十個。


  「沛公！」


  這個巨漢走進來，高達兩米，豹頭環眼，燕頷虎鬚，聲若巨雷，勢如萬虎，當見到眼前這幅場景時，更是氣得怒目圓瞪，他直接以獅虎般的嗓子吼道。


  「你難道忘記自己的身份嗎？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你怎能在此飲酒享樂！」


  劉邦享樂被打斷，自然是極其憤怒，只是沒有表現出來，他推開美人，從塌上站起。


  「你不明白嗎？我們已經勝利了。」沛公雙眼環顧周圍熠熠生輝的珍寶，滿臉都是痴迷與陶醉之色：「請你看看這些寶貝，只要隨便抓一把，普通人三生三世都花不掉，萬里迢迢西征滅秦，如今立下萬世之功，這就是我們應該享受的。」


  樊噲怒目圓瞪吼道：「你難道就不想稱王，不想稱霸天下嗎？如果沛公的理想就是是做一個富家翁，那樊噲簡直是瞎了眼才會跟你！」


  劉邦終於露出憤怒：「你說什麼？！」


  「沛公真的想爭霸天下就不該動這些東西，非但你不可以動，將士也不可以動，你應該立刻撤出所有軍隊！」


  「放肆！」劉邦按耐不住心中的憤怒，他直接打斷樊噲的話，「你敢這樣對我說話？若非當初以真龍之力激發你的洪荒血脈，你現在還是一個狗屠之輩，有什麼資格在我面前指手畫腳。」


  樊噲一張黑臉別的通紅：「總之沛公這樣就是不行！」


  「夠了！」劉邦把盛滿酒水的金樽丟到樊噲身上：「你給我滾！」


  樊噲凝如實質的氣血翻湧幾下，最終收斂氣息，不甘心哼了一聲，立刻轉身離開了。


  這個該死的粗人！


  真把自己當回事了？


  樊噲的話，劉邦不放在心上。


  這武痴樊噲是家鄉有名武痴，可卻僅僅出生低賤的屠戶之家而已。


  若非劉邦發現其潛力，以真龍激活其天賦，殺狗如何能混到現在的位置？

  這個傢伙非但不懂得感激，反而要對老子指手畫腳，難道完成如此不世奇功，連尋歡享樂好好慶祝都不可以嗎？他們辛辛苦苦西征大半年，風餐露宿，四處征戰，克服種種困難，終於取得夢寐以求的東西，卻全部都要棄之於不顧嗎？

  可笑！


  實在可笑！


  「犯不著為這種人置氣。」


  「來，美人們，我們繼續！」


  劉邦坐回玉塌，立刻左擁右抱。


  誰知道，沒過幾分鐘，樊噲又重新回來了。


  劉邦簡直就快要欺詐，正準備指著樊噲痛罵時，突然所有的聲音都咔在喉嚨，最終又被他不得不咽回了肚子裡面，因為這次樊噲身邊，現在跟著一個身影。


  劉邦滿腹怒火迅速壓制，連忙站起來走過去，滿臉都是恭敬之色：「子房，你怎麼來了？」


  此人，仙風道骨、丰神如玉，卓爾不凡，正是張良。


  劉邦惡狠狠的瞪樊噲一眼。


  這個該死的狗屠！


  張良依然是風輕雲淡超凡脫塵的模樣，他以溫和而又平靜的目光掃過大殿，劉邦頓時露出尷尬的表情，正準備開口解釋些什麼。


  「子房有三問，請沛公深思。」


  劉邦趕緊說：「子房請說。」


  「第一，沛公覺得戰爭已經結束了嗎？」


  「第二，沛公覺得自己已穩坐關中王寶座了嗎？」


  「第三，沛公覺得自己能否拋開天下諸侯獨享這些財富？」


  劉邦聞言直接愣住，三個問題一問出來，立刻猶如醍醐灌頂，讓他發燒的腦子，瞬間被泡進冰水裡，立刻想到火速趕來的項羽軍團，以及數百萬諸侯大軍。


  張良輕輕嘆息一聲。


  「大秦之所以淪落至此，全因暴虐貪淫、專橫跋扈，小看天下英雄，最終惹六國天怒人怨，這雄偉的咸陽城之所以能被沛公所佔領，全因二世荒淫無道毫無節制所導致，珍寶權利與慾望能激勵一個人，更可以腐化一個人，沛公若是不加以自律，只怕會重蹈覆轍。」


  劉邦對張良不能對樊噲一樣打發。


  這個神仙般的奇人，可以說從沒錯過，讓他不得不佩服。


  「忠言逆耳利於行，良藥苦口利於病，樊噲人粗理不粗，更對沛公忠心耿耿，此等骨鯁衛士乃沛公爭霸天下的根基，沛公切勿寒了忠臣之心。」


  「張子房懇請沛公，封鎖全部秦宮重寶，立刻撤軍，駐軍霸上，以示天下諸侯。此外沛公既然所圖天下霸業，就必須取得更好的名聲，決不能放任部下荼毒百姓。」


  「多謝子房點醒。」


  劉邦無奈看著千嬌百媚的美女。


  雖然心中不舍，但是咬咬牙，直接揮手到。


  「全都給我滾出去，再讓我看到你們，必殺不舍！」


  侍女都驚呆了。


  他在幾分鐘還在各種承諾，信誓噹噹要封誰為妃，讓誰一輩子榮華富貴，沒有想到現在翻臉比翻書還快。


  樊噲吼道：「沒聽見嗎？還不快滾！難道要等老子一掌劈了你們？」


  她們卻哪敢抱怨？一個個慌忙離開這裡。


  「這次是我犯了糊塗。」劉邦擺出滿臉愧疚走到樊噲面前，親自替樊噲整理一下衣甲，「你我同出沛縣，一路披肝瀝膽，是親同手足的兄弟，所以千萬別把剛剛的事情放心上，我劉季保證以後絕不會再犯這種錯誤了。」


  樊噲滿意地說：「沛公能聽進老樊的話，老樊就沒有任何不滿！」


  劉邦又想起什麼來問張良：「那件事調查如何？」


  張良平淡的臉色出現一絲困惑，「我們找遍整個咸陽，沒發現沛公所說的神秘軍隊，蕭丞督翻閱秦宮各種資料檔案與文書，其中根本沒有關於這支軍隊的任何記載。」


  「找城中百姓懸賞，或是拷打秦軍官員！」


  「全部試過了，沒有任何線索。」


  劉邦難以置信：「真是從天而降的一支部隊不成？」


  「蕭丞督在調查過程中發現，一個叫子嬰的公族形跡可疑，他在秦都被攻陷之前，竟然秘密轉移大量功法典藏，如今已經逃往隴西之地，他或許與這支軍隊有關係，沛公不妨派兵前往隴西查看究竟。」


  劉邦躊躇起來。


  神秘黑色軍團始終是心頭一根刺。


  可是現在這種時候，他能隨隨便便走開嗎？

  項羽再過幾日就要進關了，不能為此事而分心。


  至於子嬰？他又沒什麼名氣，多他不多少他不少。


  劉邦考慮其中的輕重緩急，最終思忖再三，做出一個決定：「這件事情先保密，決不允許傳出去，更不能讓項羽知道，等諸侯分封結束以後，再來調查也不遲。」


  按照懷王之約。


  先入定關中為觀眾王。


  劉邦先進關中無可爭議，只是若被人知道，自己在咸陽吃了敗戰，讓一支萬人規模的精銳軍隊逃走，恐怕日後會有諸侯以此為借口，從而影響劉邦入主關中。


  罷了！


  這啞巴虧先吃下再說！

  張良對此不禁皺了皺眉。


  劉邦還是太過注重權勢與地位了。


  他根本不關心秦滅的徹不徹底，只關心自己能不能坐穩關中。


  當然了，若僅是區區一萬兵馬，無論再怎麼精銳，對諸侯也造不成威脅。


  「現在傳我命令。」劉邦做出決定：「從現在開始封閉秦宮，任何人不準拿走任何東西，三軍離開咸陽駐軍灞上！最後，廢除舊秦所有苛法，由蕭何制定並執行臨時法律，與關中百姓約法三章：殺人者死，傷人及偷盜者重罰。」


  張良聽到這裡。


  他目光重新緩和了。


  沛公最大優點就是從善如流。


  他有種種劣習，卻可以立刻改正。


  當然，沛公心裡是既不願意這麼做的，可是無論心裡多麼不願意，只要這麼做是正確的，他都會強行逼迫自己去執行。


  一個人打敗別人容易。


  打敗自己卻無比困難。


  這就是沛公最大的過人之處。


  當日。


  蕭何奉命施展法家大神通。


  他直接在咸陽城立法三章。


  法律越簡單，執行就越容易。


  蕭何的法家大神通直接覆蓋全城，所有違背者根本無處遁形，立刻就會輕易被揪出來，從而受到嚴厲的懲戒。


  如此一來。


  咸陽城迅速安定。


  劉邦就可以趁機站穩腳跟。


  與此同時，更遠的東方，正一支浩瀚如海的軍隊，正在一點點逼近函谷關。


  這支軍隊為首者，全身鎧甲，光芒閃爍，神輝覆體，抬起頭時，雙目重瞳，猶如日月，照耀千秋萬古，哪怕千軍萬馬氣勢加起來，好像都比不過他一個人。


  當天下諸侯即將聚集之時。


  就是一個風雲激蕩的大時代拉開序幕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