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名將
秦宮大殿上，子嬰滿頭白髮，那一張儒雅臉上，雖然努力保持著平靜，但是從眼角皺紋里，卻流露出深深地疲憊與憔悴。
人生大起大落叫人猝不及防啊。
只是短短半天就經歷絕望與希望，現在又一次墜進無比失望的谷底。
子嬰憂鬱又悲憤的目光，正注視躺在擔架上男子，這個男子年齡與他差不多，現在卻已經被折磨的不成人形了。
慘慘慘！
實在太慘了！
簡直叫人都不忍注視了。
這位容貌英武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從頭到腳沒有一個完整的地方，全身上下每一寸筋骨，全都被一寸寸擊碎，血液里被灌滿各種毒素，雙眼也已經被毒煙給熏瞎，遍體鱗傷，血肉模糊，卻依然沒有死去。
誰能信這就是大秦帝國的末代名將章邯？
子嬰咬牙切齒氣：「趙高這個畜生啊！」
幾個御醫圍在章邯身邊打轉。
誰都不知道該怎麼下手。
這根本沒法治啊！
子嬰依然不肯放棄：「難道就真的沒有辦法嗎？」
一個白髮蒼蒼的老御醫滿臉悲痛與惋惜，這位咸陽第一名醫也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嚴重的傷勢，其實章邯能夠活到現在已經是奇迹了。
夏無且嘆道：「將軍全身筋脈盡碎，體內殘留十餘毒素，更被毒煙熏瞎雙目，被毒蟲灌進體內，最可怕的是……章將軍連魂魄都受到損傷了，所以請恕老夫直言，哪怕神仙下凡扁鵲轉世，恐怕也是回天乏術啊！」
此言一出。
眾人面如死灰。
夏無且是咸陽第一名醫。
當代醫術最高的醫家代表之一。
夏無且都斷言必死無疑的人，天底還有誰敢說自己有把握救他？看來章邯今天難逃此劫了，所有人心中希望都驟然破滅。
「將軍！將軍！」
一個年輕的秦將直接跪在了章邯面前。
這個身材高大的八尺男兒，此時此刻已經泣不成聲。
子嬰也是掩面長嘆，趙高心智扭曲且變態，以折磨大秦忠良為樂。
從李斯到章邯，從扶蘇蒙恬到嬴氏子嗣，無不直接或間接經歷趙高慘無人道的折磨！這個閹狗將對大秦的仇恨，全宣洩在這些大秦棟樑之上！
章邯神智沒有完全散失，他還能感覺到周圍的聲音，他的嘴角輕輕抽搐一下，似乎還想要說什麼。
子嬰趕緊握住了他的手：「章將軍還有什麼想交代嗎？」
「死了，全死了，我眼睜睜看著三十幾萬大秦兒郎被活活的坑殺！」章邯氣若遊絲的說完這句話時，從他渾濁的雙眼裡面，突然流出一條血淚，聲音嘶啞而又壓抑著無盡痛苦，「我投降並非貪生怕死，我只是不想再看到無謂的犧牲與流血，我只是想讓年輕人能卸甲歸田……真有沒想過會這樣，是我害死了他們！」
末代名將垂死之際，他滿臉只有懊悔與痛苦，甚至當眾痛哭流涕起來，從眼睛裡面流出來的，都是觸目驚心的鮮血，其實與心靈受到的打擊傷害相比，他肉體遭受的折磨不值一提。
「我讓秦人受辱了，活該如此的下場，不必替我惋惜……這是我的報應，是應得的報應！」
子嬰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章邯在巨鹿投降項羽，只是因為看不到希望。
他本身就沒有把握戰勝項羽，更何況僥倖戰勝又有什麼用？
章邯投降的本意，是讓士兵免於血戰，讓他們卸甲歸田，讓他們重回家園，這些年輕人有太長太長的人生沒走完，不該為一個沒有希望的國家繼續流血犧牲。
誰知道居然會面臨如此結果。
這種事情換做是誰，恐怕都是沉重打擊。
兩個人在章邯身邊。
一個是跪在眼前的三十歲秦將。
另一個則是五十多歲的黑衣長者。
黑衣長者眼含熱淚，他的語氣十分沉重：「巨鹿之戰，錯不全在將軍，你卻一個人扛下所有罪責，讓我等情何以堪啊。」
年輕秦將憤然怒道：「沒錯！是趙高！是二世！否則章將軍怎麼會投降，我大秦三十幾萬兒郎又怎麼會被活埋！這都怪他們，都怪他們！」
「讓昏君國賊當道，老天爺不開眼，天亡大秦啊！」
黑衣長者也握緊拳頭捶胸頓足。
兩人此時此刻都憤怒到極點。
子嬰聽到兩人所言而皺眉。
他張了張嘴剛想說話時。
從殿外傳來腳步聲。
秦歌人還沒有到，他的聲音就先到了：「章將軍何在？」
眾人定睛一看。
不是秦二世是誰？
現場氛圍頓時凝固。
秦歌到大殿中央才發現不太對勁的地方。
「畜生！」這時一道充滿無盡憤怒與怨恨的怒吼在耳邊響起。「我要為章將軍報仇，為大秦三十萬兒郎報仇！」
那個本來跪在地上的秦將，突然憤然起身，奪過一把青銅劍，一道無比凌厲劍光直接向秦歌劈過去，他背後的貂蟬緩慢抓著秦歌一推，凌厲的劍氣掃過眼前，居然在柱子造成一道深深劍痕。
我日。
什麼情況？
這位將軍修為極高，青銅劍揮出勢如蛟龍，劍氣更是無比凌厲，哪怕是鐵打人，挨上這樣一劍，當場也會會被戳出個大窟窿來。
子嬰怒道：「董翳住手！你想造反？」
「大秦已是如此，造不造反有什麼關係？我恨只恨造反的太晚了！」黑衣長者沒阻止年輕將領，反而也抽出一把劍，「我司馬欣也要替章將軍報仇！」
無緣無故被砍。
秦歌當然大怒！
這兩個人的名字時卻讓他覺得耳熟。
這兩個人與章邯關係非常親近，恐怕都是章邯重要的部將。
董翳？司馬欣？竟然是他們！他想起兩人是誰了！
項羽佔領咸陽以後，火燒秦宮，挖空秦陵，從而徹底完成滅秦計劃，他隨後分封十八路諸侯王，關中地區一分為三，封章邯雍王，封司馬欣塞王，封董翳翟王。
章邯後來死在韓信手裡。
這倆二貨則與一個叫曹咎的傻缺自刎汜水。
這麼說起來倆個蠢貨，居然是未來的天下諸侯之一。
章邯會被封雍王，是項羽欣賞他。
司馬欣會被塞王也有原因，因為項羽年少與叔叔項梁，曾因犯罪而被抓進牢里，當時司馬欣剛好擔任獄官，他看兩人氣度不凡不是普通人，於是就私底下加以照顧，後來還放了他們一馬。
項羽是極重感情的人，滴水之恩，湧泉相報，昔日一點薄恩，居然為司馬欣換來一個諸侯。
至於董翳？他被封翟王純粹沾了司馬欣與章邯的光。
換句話來說。
未來項羽三分秦國。
三位關中王近在眼前。
好，太好了，真是一次巨大無比的收穫啊！
如果秦歌能確保歷史不跑偏，繼續按照正常軌道發展，又能夠讓章邯、司馬欣、董翳支持他，他可以不費吹灰之力獲得整個關中，而不僅僅是隴西和關西地區。
章邯的重要性不用說了。
這兩位雖然差了點，他們在是十八路諸侯裡面，無疑是能力最低也最沒存在感的墊底貨，但最起碼也是兩位戰將，所以能算得上人才，秦歌現在求賢若渴，自然也顧不得這麼多了。
「你還章將軍命來！」
「你還大秦三十萬兒郎命來！」
董翳比較年輕，性格更加火爆，一劍不中又來一劍，簡直猶如一條發瘋的野狗。當見到自己最尊敬章將軍，已經被折磨得不成人形時，他已經完全失去了理智，滿腦子就只有宣洩與報復。
死就死吧！
今天一定要殺了他！
子嬰簡直氣急了，這兩個該死的蠢貨！
若非陛下幹掉了趙高，他們覺得自己有機會被放出來嗎？
司馬欣董翳卻不怎麼想，因為兩個人心目中，秦二世與趙高就是沆瀣一氣，這廢物皇帝要不是仗著趙高，早就已經被人殺死千百遍了。
如今趙高已經不在，難道還會有人來護他？
大秦要亡了，他們就先除掉這昏君，這樣才有臉面面對祖先與先帝。否則愧對大秦百姓，愧對死去的將士們，更愧對章邯將軍！
秦歌面對這些無端辱罵與詛咒卻依然淡定從容。
秦歌面對能輕易殺死他的劍光卻連眼睛都沒眨一下。
這就叫強加於身而不怒，泰山崩於前而不懼，華佗見秦歌這副神態，他頗感滿意的點點頭，秦二世還是有一個帝王該有的氣度。
小道傳聞真不能信了。
這樣的年輕人還能算得是昏君。
那實在沒法想象明君是什麼樣子了。
「兩個敗軍之將！兩條喪家之犬！有啥資格對陛下亂吠！」李逵怒吼像炸雷在大殿爆發開來，頭頂屋樑都被震得簌簌發抖，所有人耳膜都感覺到一陣撕裂般的劇痛，「滾開！」
司馬欣與董翳被對方澎湃的氣血直接震得頭暈眼花。
李逵狗熊般強壯身體拖著兩把戰斧就衝上來。
那種氣勢簡直能以猛虎下山來形容，兩把戰斧同時一輪，渾身血氣蒸騰之下，全部化作強勁刃芒，最終變成兩股風暴席捲而出，所過之處地板紛紛切割裂開。
轟！
爆鳴響起！
兩人慌忙改攻為守。
武者氣血不斷蒸騰形成防禦。
哪怕如此依然被一斧震退飛出去。
兩人雙手都顫抖個不停，胳膊好像失去知覺，心裡都是陡然一驚，這個莽夫山賊打扮的人……好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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