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最後的瘋狂
我陸子瀟不會拋下任何一個，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中年帥大叔陸師兄的豪言壯語，讓尹青羽差點熱淚盈眶，她也顧不得去想是不是有別人不滿，這一刻，她眼中只有那端坐地上，不管何時都脊背挺直的身影，心中一片溫暖。
她知道，陸子瀟說這些，既是說給她聽的，更是在告誡所有人，他不會丟下她和黑焱不管，他會護著他混一宮的師弟妹們，也會護著來自雲山的他們。
患難之中，最能看出人的本性，陸師兄，不愧叫了你一聲師兄，不愧交了你這個好朋友！
為了節省靈力，沒有再祭出靈珠，大殿里一片黑暗。
沒有日升日落，大家也不知過去了多久，是十天，還是一個月，一年？
可是時光的流逝並沒停止。時光，就象一條小河，所有人都能聽到河水在「嘩嘩」的流過，流得越來越歡，越來越快，而河道也在慢慢的變窄，變得快要乾涸了。
靈石和丹藥都已消耗一空，其實現在就是有靈石和丹藥也沒用，因為只要一運功，身體里的靈氣消耗得就越快，吸收越多，消耗越大，幾乎已成正比，所以補不補充都已不起作用。
黑暗中，看不到自己身體的變化，卻能摸到一雙手更加枯瘦、乾癟，骨節突出，幾乎要戳破表面的那層老皮。
腰不再挺了，腿腳無力了，稍微動一下，就得喘好幾口氣，如果不是強撐著，連坐都坐不穩。
而這麼長時間，陸子瀟並沒想出辦法。
也可以這麼說，他想出的辦法全都沒用。
等死的過程似乎特別漫長，每分每秒都是一種煎熬，有時甚至覺得，還不如拿把劍向脖子一抹，好歹有個痛快。
絕望，絕望到已經麻木，也絕望到瘋狂。
終於有一天，有人再也忍不住了。
「賤人，你這個賤人，我要掐死你。」黑暗中，只聽得一聲刺耳的尖叫，跟著有物體撞擊在地面的聲音。
陸子瀟忙祭出靈珠，在靈珠的光照下，只看到吳婧和鄭柔兩人滾在一處，而鄭柔正壓在吳婧的身上，死死的掐著她的脖子。
兩人都已瘦成皮包骨，臉上皺紋滿布，一頭亂糟糟的白頭披散在頭上，看起來簡直不象人，比鬼還可怕。
其中壓在上面的鄭柔還要可怕幾分，她本是一張尖尖小臉，現在這張小臉更小了，比巴掌大不了多少，這樣一張五官擠在一處，皺紋橫生的老臉，此時卻是凶相畢露，一臉猙獰。
她那麼小的個子，又是這麼虛弱的時候，真不知她哪來的那麼大的力氣。
只見她一邊掐著吳婧的脖子，一邊朝她臉上啐了一口，尖聲罵道：「賤人，你笑啊，再笑啊。你說你哪點比我強，修為，長相，性格，你哪一點比我強？憑什麼你總是站在我前面，憑什麼總是你出風頭，你以為你是天仙下凡啊，你以為所有人都該喜歡你，連陸師兄都應該喜歡你，我呸，也不撒泡尿照照，就你那噁心的樣子，誰想多看你一眼，也只有你自己把自己當根蔥……」
旁邊的眾人都驚呆了，這還是那個膽小老實，嬌嬌弱弱的鄭柔師妹嗎？不會是鬼上身吧。因為驚詫大家竟忘記了去扯開她們。
尹青羽也嚇了一跳，說實話，她對鄭柔沒太大的印象，因為這個女子平時很少說話，沉靜得過分，而且她的長相及舉止，很有些白蓮花的感覺，而尹青羽一向對白蓮花敬而遠之。
而鄭柔第一個崩潰，尹青羽也能理解，表裡不一的人，平時裝得越辛苦，心境的漏洞就越大，一到生死關頭，很容易被心魔侵蝕，進而瘋狂崩潰。
吳婧被鄭柔掐得直翻白眼，兩隻手在身前胡亂揮舞著，最後不知怎麼的，她的力氣竟然也增大了許多，將鄭柔從身上一下子掀翻在地，然後撲上去，反掐著她的脖子。
一時間，兩人在地上滾來滾去，你掐著我，我掐著你，互不相讓。
那些惡毒的話象不要錢一樣，從兩人口中不停的往外蹦，罵得不堪入耳，比凡間的潑婦還潑婦，讓人簡直無法相信她們是修仙之士，是凡人眼中的仙子般人物。
沒有人去分開她們，反而因為她倆這一鬧，其他人也跟著亂了。
繼她倆之後，文浩也紅著眼睛，撲到了趙承志的身上，揮起拳頭，劈頭蓋臉的朝他身上打去，一邊打一邊狠狠的咒道：「我打死你，我打死你，你們才是欺師滅祖的惡徒，你們才是戕害同門人人得而誅之的孽障，你們犯的錯憑什麼按在我哥的頭上，我哥才不是那樣的人，為什麼，為什麼你們就是不信呢？其實該死的是你們，更該下地獄的是你們……」
然後趙承志和文浩又扭打到了一起。
而白如雪也好不到哪裡，她坐在那裡，輕聲喃喃著，「不，不，我不想死，我還有許多事未做，還有許多心愿未了，怎麼能死呢……」話未說完已捂著臉痛哭，哭完后又哈哈大笑，又哭又笑的跟個瘋婦差不多。
現在還能保持清醒的只有陸子瀟，尹青羽和黑焱。
尹青羽修為最低，趴在地上，渾身沒一絲力氣，若不是一直謹守著靈台的一絲清明，恐怕她早已睡了過去，在睡夢中離開這個世界。
黑焱一直卧在她身邊，時不時伸出舌頭舔舔她，告訴她，他在她的身邊，會一直陪著她，一直到老，到死。
而陸子瀟不知在想什麼，他眼神凝重的望著眼前一切，眼神很複雜，既有難受，又有痛心，似乎還有一絲解脫。
是啊，解脫，這應該是迴光返照，等他們平息下來，估計就是死亡的時刻吧，只可惜我，陸子瀟，沒能帶著大家一起離開，沒能盡到做師兄的責任，更是連累了身旁的兩隻小妖。
青羽，你要是沒遇上我，沒有跟我走這一遭，就不會這麼早就毫無價值的死在這裡了。
青羽，是師兄對不住你。
陸子瀟帶點憐惜和愧疚的看向尹青羽，因為靈力耗盡，尹青羽已無法再保持幻化的人形，此時落在陸子瀟眼中的就是一隻毛色純凈的白狐狸，一隻虛弱得隨時會死去眼神卻仍如最初一般純凈的小狐狸。
她黑亮的眼睛回望陸子瀟，眼神乾淨，平和，似乎還帶著一絲笑意，她在向他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