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蒼生未有幸,緣是後來人
時天下五分,仙道崩卒。
中州有大乘修士跪地千年,終不得踏入靈境,含恨而死。
北疆千里冰封,氣運被人一朝奪取,冰山潰散,上古傳承崑崙境分崩離解。
南荒有武者,以武入道,終究葬身天雷之下。
東瀛有文士一朝悟道,卻轉瞬葬身道火,可謂朝聞道而夕死,讓人嘆息。
然西漠有大才,以一劍破天地桎梏,竟羽化升仙!
自此天地規則更易,凡化神境界,皆有飛升之才。
實乃天地之幸。
後人稱之月仙子。
……
也不知過去了多少個千百年。
一切的時間似乎都凝滯了。
或許自始至終都不曾有過時間的停滯。
他明白,在悟到這一刻的時候,自己的身體,甚至思維都會永遠地停止於這一刻。
但這是這一脈不可逃避的命運。
春秋符道的宿命就是如此。
但就在這一刻,他心裡似有所悟。
這世間,風若是流逝的歲月,水便是凝結的永恆。
不需要其他更多的東西,唯獨風與水這二物,便能演化成世間一切。
「風……水……」
「風起……」
憑空吹起了風。
將眼前覆蓋的一切都吹散,露出一片湛藍的天穹。
他眼前的黑暗終於不再。
但這一切還未結束。
「雨來……」
他僵硬的手伸起,在手中不經意間露出一根暗紅色符筆。
在虛空中畫出一道符文。
沒有任何靈氣波動。
但四周不知何時,下起了雨。
「霧生……」
雨點在虛空中凝結,散溢作一片白霧。
在這片霧氣中,一切的時間似乎都凝滯了,原本天穹上飛過的飛鳥,都不再煽動翅膀,停滯在半空中。
「雲動……」
聚霧生雲,越來越多的霧氣聚集,在半空中化作一片不定型的雲朵。
但這一切還未結束。
他還有最後兩個字未曾說出。
「合山!」
原本不規則的雲,在一瞬間竟化作一座冰山!
看著這座山,彷彿都能看見永恆!
「春秋五殺術……原來如此。」
他笑了,在不知道經歷多少年後,他終於露出一絲笑容。
春秋五殺術,不僅僅是一種殺生手段,還是檢驗春秋符道的根本。
從歲月中尋求永恆,這才是春秋符道的真正意圖,並不是為了明悟歲月變遷,而是在這歲月中尋求長生之法。
起身,發現身周是一片荒蕪,也不知當初為何選擇在這裡,只是覺得心有所感,便尋了個地方閉關。
但卻不知道閉關了多久。
一切似乎都水到渠成。
那一天,中州的天穹上裂開了一道口子。
那一天,誰都感覺到了彷彿歷經千萬年的氣息。
有人驚訝,有人驚恐。
甚至有知曉氣息為何物的人差點暈厥。
很快有四個字就這般傳開了。
春秋符道!
歷經不知道多少萬年,再次有人以春秋符道飛升!
便見不知從何處飛上虛空一道白袍身影。
無數道目光都落在他身上,但他整個人卻仿若未聞,只是怔怔地看著天穹上的裂口。
沉睡的不知道多久,他的記憶還有些雜亂。
隱約記得自己離開了一個叫玄天宗的宗門,還記得自己崩壞了崑崙境的氣運,以及……
自己的名字。
楚生!
他終於記起了自己的名字。
「我是……楚生。」
呢喃的低語,彷彿來自亘古。
所有人都聽見了這句話,所有人都記住了他的名字。
楚生又記起一些事情。
當初他只是為了長生,只是為了活得更久,但世間太多紛亂,終於讓他心累了。
他斬滅了一切,所有憎惡的、歡喜的。
全都忘記后,便尋了個無人的地方閉關,不再過問世事。
直到現在。
……
但那人再也沒有說一句話。
一道七色光柱籠罩在他身上,此人便消失在天穹裂口中。
一切都不復存在,唯獨眾人心中的那個名字。
以及不知何時才會被人們尋到的一座冰山,在山中封著一片先天道樹的葉子。
這是屬於春秋符道的傳承。
「話說楚生是誰?」
「不知道,估計是哪個遠古大能吧。」
「可不是,春秋符道我記得,都已經絕跡幾千年了吧。」
「還有那玄天宗,說起玄天宗你們別不信,我去過那地方,裡面也不知道發生了啥事情,一個活人都沒有!」
「活人?你還指望這些,以人魂養劍魂的邪宗最後有活人才奇怪呢!」
……
霧結綵雲,小橋流水。
橋上的白衫年輕人也不知道站了多久,只是一個勁地看著橋的另一邊。
忽聞一陣嬉鬧聲,從他身後竄出兩個六七歲樣子的小丫頭。
「楚先生楚先生,你真的是仙人嗎?」
「若這裡是仙界,我就是仙人。」
那白衫年輕人笑著答道。
他伸手摸了摸其中一個小丫頭的額頭,卻遭來另一人委屈的目光,連忙故技重施。
「聽說仙人都去仙城啦,楚先生為什麼還留在這裡?」
「只是習慣了這裡的生活而已。」
那白衫年輕人目光深邃地看著天穹。
天穹上有七輪金日,但也不覺得炎熱。
此地是仙界,也是眾多仙域中的一部分。
「那楚先生在這裡幹什麼呢,阿爹說仙人不需要吃飯,不過現在到了飯點楚先生當真不餓嗎?」其中一個少女已經毫不客氣地坐在石橋的護欄上甩著腿。
白衫年輕人輕嘆。
猶豫了半響,最終還是淡淡地說道,「是為了等兩個人。」
「等誰呀?」
「前段時日恢復了全部的記憶,所以我在等兩個人。」白衫年輕人輕笑一聲,臉上帶著一絲懷念和彷徨,「一個等著我的人,以及一個我想等的人……」
「原來是這樣呀,不過楚先生,那邊那個人又是誰呀?她一直站在那裡。」
循著聲音看去。
他看見了。
在白霧散落的不遠處正站著一道身影。
一襲白裙,背後背著一把長劍。
雖然裝束變了,但未變的一直是頭上戴著的斗笠。
「那位姐姐的臉上怎麼……」
「噓,小聲點兒!」
他不在乎這些。
那張臉上熟悉的瘡痍讓他心顫。
他下意識地朝著那個人的方向走去。
口中低喃著。
「這就是……我想等的人……」
(全書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