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主峰上的洞府(上)
1987年10月2日主峰霍山。
太岳急於讓霧相停止吃人,便把抓來的女孩困住自己的洞府中,又在四周建立了結界。
「待的還好嗎,小玄先生?」他溫柔的詢問她,把晾的溫溫茶水遞給玄瑜珺。
玄瑜珺接過來,把神的玉杯打碎。
「你在生氣我把你藏起來。」太岳站起身來,靠近她,腰間的玉石叮噹作響。「但是生氣也不能改變什麼。」
可能是湊的太近了,也可能是話說的太重了,她拚命掙扎。
「不要掙扎。」他按住她,把她弄哭了。「我沒怎麼樣你,」太岳嘆息一聲退後兩步。「你這樣,霧相回來會誤會我。我說不要掙扎,是因為掙扎會撞到結界上,不但疼還沒有用。」
「霧相是哪一位?」她收起眼淚來。
「霧相不是哪一位,是一半人,一半蛇的古神,他是我的兄弟,還跟你求過婚,你應該見過他才對。」
「我不想和他在一起。」
「不想和霧相在一起是因為你離不開爹爹嗎?」
她愣了一下,不知道如何回答。
「是因為不喜歡霧相嗎?」
「我也不知道……」
「小玄先生,你要不要和霧相相處一段時間呢?」
姑娘剛開始發覺自己逃不掉的時候,哭哭啼啼大發脾氣。過了一會兒習慣了,卻有些暴露了本性,在洞府里摸來摸去。
「我說……你這是在幫朋友綁架女人?」她趴著,手支著下巴。「你知道嗎?我之前看過一幅畫,叫做'掠奪呂西普斯的女兒們',我忽然有一點感同身受呢。」
「你不說話我好無聊。」女人一旦適應了環境,就會異常煩人,「真的不聊天嗎?只喝茶嗎?肚子餓不餓?想吃雞蛋卷嗎?我想吃鍋貼兒,我想吃鍋烙的邊兒邊兒,煎餅果子不要果子,羊肉泡饃……」她在屋裡東摸摸西摸摸,摸完地就摸床簾,還發出沒見過世面的聲音。
「你好吵,我想把你送回去。」太岳手拄著頭,感覺自己頭要炸了。
「你倒是送啊。」她往洞外俯衝,撞到結界又彈回來,「你看,還不是不想讓我走。」
「你這樣沒必要,小玄先生。」太岳緩和了一下心情,控制住自己想打人的心。「如果你覺得煩人就可以讓我放你走,那你儘可能在這裡搞破壞,反正以後我會恢復這裡。」
玄瑜珺湊近他,圍著他轉圈圈:「我真是不明白,你兄弟拐女人,和你有什麼關係?你很樂於助人?你也幫幫我唄。」
他扭過頭不看她:「只幫兄弟。」
「我懂了。」玄瑜珺一拍腦門兒,把角落裡的香爐擺上來,點了三根香,拉住太岳就讓他跪下。
「你做什麼?放肆!」他閃身往後躲。
「拜把子啊。」
太岳躲閃不及,還是跪下了。
「拜了把子,我們就是兄弟了,你幫我,我幫你……」她死命把太岳往下壓,硬是讓他磕了個頭,「互幫互助很合算的。」
「合算的是你,我怎麼不知道你能幫我什麼?」
「我當然能幫你。」玄瑜珺得意道,「你想啊,你幫你兄弟拐人,這屬於助紂為虐,等我爹把你們打敗,我可以替你求情。」
「不需要。」
「你覺得我爹打不過你們?」
「想在山上打敗山神,就是天方夜譚。」他把香爐收起來,避免自己想起剛才下跪的事情,一想起來,他就覺得有失體面。
「那怎麼能打敗山神?」
太岳進到山洞另一端的庭院里,遠遠的回她一句:「你套我話是不是?」
她吐吐舌頭,注意力很快就轉移到了別的地方。她在庭院里搞了一陣子破壞,就滿頭葉子的跑回來,繼續絮絮叨叨:「我好像看見你老婆了唉!」
「我沒有老婆,你不要亂講。」
「我都看見了,穿著透明的衣服,很明顯的。」她半掩著嘴巴露出奇怪的笑容,讓人看著有些心虛的感覺。「啊哦,原來你喜歡這種身材漂亮的女性似露非露的樣子。」
「哦……洗心嗎?那是我妹。」太岳略別過腦袋,不想和她對視。
「你就這一個妹妹?這在山神中不常見啊。」
「不止一個,不過只有洗心喜歡和人類玩。」
她好像又開心起來,很快就和洗心玩了起來。洗心一會兒把她變成鳥,一會兒把她變成王八,在院子里吵的不成樣子。只是沒過多久,兩個人就都疲憊了,洗心很大方的把哥哥趕進庭院里,和瑜珺兩個摟摟抱抱的在寢殿休息。
吃裡扒外的……
太岳心想著,有幾分無奈,只好倚坐在門檻上,握著煙管,時而在地上磕磕,片刻后,庭院的草叢中簌簌的作響起來,卻是一條白化的大蛇暗搓搓的游過來,在他面前突然立起來,吐了吐信子。
「想嚇我?」太岳笑著用煙管敲敲它的腦袋。「可惜我沒那麼容易被嚇到。」
霧相趴下,閉上眼睛,好像很遺憾的樣子。只是這種行為看起來十分詭異,因為正常的蛇不會眨眼,而且視力很差,這樣看來霧相可能並不能算作是一條真正的蛇。
太岳把它撿起來,放在膝蓋上。「你那小祖宗我給帶回來了。」
「我知道了。」霧相在他腿上盤起來,它的嘴角紅艷艷的一縷口水絲流淌了下來。
「又出去吃人了?」他順手幫它擦掉。「血都沒擦乾淨?為什麼要執著於吃人呢?」
「只是在吃雞啦!」它甩頭以示不滿。「難道你就不吃人嗎?你是神靈卻向著其他物種,你的立場很奇怪,就好像站錯了隊伍又坐歪了屁股。」
「人和猴子一樣,喜歡記仇和報復。一旦殺死一個人,他的親人朋友就會前赴後繼,子子孫孫沒有窮盡,直到威脅被抹除。最開始的時候他們還會害怕會想辦法遠離這裡,時間長了就會悄悄惦記你的弱點,這種感覺讓我不舒服。我不想因為吃一個人被一群人盯上,這不合算。而且你別忘了答應過我的事。」
蛇沉默了一陣,藍綠色的眼睛閃動了一下,柔軟的扭來扭去,它抬起腦袋用下顎看著山神。
「你不懂我,你不懂我,你不懂我。如果有一樣東西,明明表面看起來都差不多,可是只有嘗了才知道味道。這味道千變萬化沒有窮盡的可能,那我即使是冒著危險也想嘗到沒有嘗試過的味道啊!人的靈魂就是這樣的東西啊。他們常說富貴險中求,像你這樣躲閃是無法想象這樣的感受的。」
「但是我已經履行諾言了。」蛇滾下膝蓋,不想再管他,只自顧自朝著寢殿探頭探腦。
「女生在裡面休息,不建議打擾哦。」
霧相掃了興,在太岳腳踝附近虛咬一口,忻忻的爬走,不知去了哪裡。它的脾氣向來如此,讓人很難說是任性還是什麼。
到了晚上,玄瑜珺醒了,開始蹲坐在台階上吹風,此時的院內卻是寂寥無聲,一個人也沒有。
太岳本以為霧相會主動去見她,沒想到這條蠢蛇卻慫成一團,一步也不敢靠近不說,甚至還連連倒退。
「原來蛇還會倒著走的嗎?」太岳恨鐵不成鋼,「你不是活了幾千年嗎,這種事上這麼笨拙?」他忽然懷疑起霧相說過的戀人是否知道自己是他的戀人了。
霧相從草叢中叼出一隻雞來:「幫我個忙,送她一隻雞,我自己不敢給她。」
「我也不敢,這種禮物只有蛇會喜歡,你還不如送花呢。」
他們推推搡搡了一陣,弄出來老大的動靜,終於驚動了瑜珺,霧相慫的不行,掛件兒一樣掛在太岳胳膊上。
「哦?」她露出了奇異的笑容來。「我忽然覺得你們兩個的關係很微妙呢?這樣打打鬧鬧的看起來就很有趣。」
「這有什麼有趣的?」太岳使勁兒想把蛇拽下來,它倒是像塊狗皮膏藥一樣死死纏著,甩也甩不掉。
玄瑜珺嘴裡塞著許多茶點,說話嗚嗚的:「我會占卜,讓我看看,你們會不會一直這樣打鬧下去?哇!」她嘴裡的龍鬚酥噴了出來,噴了對面兩個一臉糖屑。「你們會相愛相殺一輩子哦!」
「咽下去!咽下去再說話,求你了!」太岳抹了一把臉,身子迅速後仰。
「誰想跟他相愛相殺啊?」蛇抬起腦袋吐槽一句,迅速低下假裝自己根本沒有說話。
「為什麼羨慕,你就沒有和別人打鬧過嗎?」
「對了。」她不回答,卻一臉神秘兮兮的提問,「你們兩個要不要猜猜我今年多大?」
「沒意思,散了散了,神明都是些老東西,猜了這個會心痛的。」
「別啊……」她嘆息起來。「你們這樣我會覺得自己連關子都買不好。唉,罷了罷了,直接告訴你們好了,我今年四十幾了。」
「還很年輕呢。」
「一般人要是能活八十歲,這就已經過了一半了。」玄瑜珺伸手在兩個神明腦袋上各槌一下,以示不滿。
「可是我這些年,沒交過一個朋友,沒在一個地方停留超過一年,就像是這些點心也很少吃到……每天和爹爹一起,接觸外人什麼都根本不可能。」
「母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