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章 往哪裡走？
知縣一開口，頓時將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去，這讓他找回了以往萬眾矚目的感覺，不禁有幾分得意，因為妖怪大肆屠殺帶來的驚慌失措也消散了許多。
陳玄奘還未開口，便見段小姐上前一步，擋在了他的面前，冷哼一聲：「不知道當講不當講，那就不要講！」
「……」知縣一下子僵在了那裡，臉上一陣尷尬，你這是不按照套路出牌啊，按道理來說，不是應該回答「但說無妨」嗎？這天還能不能聊下去了！
不過，他到底是官場中人，臉皮夠厚，腆著臉一笑，全當做沒有聽到，繼續說話道：「我想了想，有些話還是有必要和玄奘大師提一下的。」
還真是當官當久了，到這個時候還不肯消停！
段小姐眼底閃過一抹譏諷之色，怎麼會看不出這知縣的小心思，領著這麼一群人，打得分明是借勢壓人的主意，右手指尖金光一閃，便準備給他一點教訓。
就在這時，陳玄奘上前一步，一把拉住了她，轉頭望著知縣，開口說道：「知縣大人，你有什麼話但說無妨！」
「玄奘大師慈悲為懷，將我們大家從妖怪口中救了下來，我們大家都十分感激大師。剛剛便商量著等這此災禍結束，便集資給大師修一座寺廟，鍍上金身佛像，以答謝大師的救命之恩。」知縣滿臉的感激之色，雙手合十，看上去好似虔誠的信徒一般。
在他身後，一眾人也是連連點頭，表示他們的確商量過這件事，有的更是開始許諾寺廟要修的如何如何大，金身要如何如何做。
陳玄奘眉頭一皺，他只是性格單純，並非是傻子，不願再浪費時間，開門見山說道：「佛曰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出手救下你們，並不是為了什麼寺廟金身。你們有話儘管直說吧！」
「大師高德，我等實在是敬佩不已！」
知縣狂拍著馬屁，根本不管眼前的陳玄奘比他還要年輕得多，一口一個大師毫不臉紅，緊接著便話鋒一轉，臉上換上了愁苦的表情，語氣之中滿是誠懇：「大師想要救更多人的想法我們也能理解，但是如今琿城已經淪為魔窟，到處都是吃人的妖怪，少說也有上萬之數。而大師和段小姐卻只有兩人，人力有限，想要將所有人解救出來，根本不可能，反而很可能會讓我們自己暴露在妖怪面前，到時候不僅救不了人，還會讓我們自己陷入萬劫不復之地，最後恐怕一個人都逃不出去！」
段小姐臉色本來已經冷了下來，想要給他一個教訓，但聽到知縣的話卻是將動作停了下來，因為知縣所說的同樣也是她的想法，只不過她因為顧忌陳玄奘的感受忍著沒有說出來，知縣將這一切挑明倒是幫了他一個忙。
知縣雙手合十，繼續說道：「大師能救下這麼多人已經是潑天的功德了，求大師為我等性命考慮，不要再出手救人了！」
其餘人自然也都懂人越多越危險的道理，別說是早就跟在隊伍里的人了，哪怕是剛剛才被陳玄奘救回來的人，也跟著一起哀求起來：「求大師別再出手救人了！」
陳玄奘看著眼前黑壓壓的一群人，看著每個人臉上哀求之色，神情滿是茫然，他之前只是本能的出手救人，根本沒有考慮太多，但此時被知縣提起，才想到自己並不算是把他們徹底救下來，在琿城之中他們隨時都會再次淪為妖怪們的口糧。
但他還是不明白，這些剛剛脫離苦海的人，不，剛剛浮出半個身子的人，對那些尚溺在苦海中掙扎的倖存者態度為什麼會如此統一如此無情，渾然忘了就在幾分鐘之前，他們也處於同樣的境地，苦苦期望著有人能救下他們。
知縣見陳玄奘一直不說話，有些急了，上前說道：「大師，我們每多呆一秒鐘就多一秒鐘的危險，每多一個人就多一分暴露的危險，別人的性命是性命，我們的性命也是性命，你不能為了救別人的性命，就拿我們的性命去冒險啊！」
「知縣大人說的對，大師你不能為了救幾個人，就拿我們這麼多人的性命冒險！」其餘人也紛紛贊同起來，一時之間聲音有些吵鬧，引得不遠處一個妖怪滿是疑惑的望了過來，一聲低吼，嚇得他們緊緊閉上了嘴巴。
陳玄奘眉頭緊皺，心中沒有來的一陣煩躁，他明明知道知縣說的話有問題，但他又不知道該如何反駁，忍不住將目光望向了一旁的段小姐，但段小姐連書都沒有讀過，就更不要說幫他解惑了。
「救命！救命——！」
遠處又傳來一陣呼喊之聲，陳玄奘面色一變，下意識的想要去救人，但還沒等他有動作，便被知縣一把抱住大腿，撲通一聲跪在了他的面前，說道：「大師，不要再管他們了，是幾個人的命重要，還是我們這麼多人的命重要！我們趕緊走吧！」
其餘人也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把陳玄奘圍在了中央，他們生怕被妖怪發現，不敢說話，只是眼巴巴的望著陳玄奘，滿是哀求之色。
我救人難道是錯的嗎？難道為了救人難道就要見死不救嗎？如果師父在這裡，他又會怎麼做呢？
陳玄奘感覺腦袋都要炸了，他從來沒有想現在這樣想念過師父。
「玄奘，你沒事吧？」段小姐看著陳玄奘臉色變幻不定，不禁有些擔心。
想不明白，陳玄奘索性不再去想，無論如何他都不會見死不救的，轉頭朝著段小姐說道：「你帶著他們離開吧，我去救人！我們還在城外的破廟裡見面！」
「不行，要走一起走，我絕對不會丟下你一個人的！」段小姐想都沒想便斷然拒絕了，這琿城裡面的妖怪可不都是街上晃蕩的這種小妖，還有不少修為精深的大妖，從妖怪們口中聽到的消息，領頭的幾個乃是當初和孫悟空結拜的花果山十三太保，這也是他們小心翼翼的原因。
段小姐可是見識過孫悟空的厲害，以她如今的修為恐怕都遠不是對手，自然不會把陳玄奘一個人丟下，就算是要丟也應該把他們丟下來。
段小姐滿是厭惡的掃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人群，更是惡狠狠的瞪了知縣一眼，都怪這個混蛋說了一大堆亂七八糟的話，要不然哪有這麼多事情，她一身玄仙境界修為，目光如同利劍一般，嚇得知縣心頭一顫，只覺得渾身發軟，背後冷汗直冒。
陳玄奘還待說些什麼，但遠處的哭喊之聲越發的凄厲，他不敢再耽擱，化作一道金光朝著那邊飛了過去。
但，這一次，卻沒有之前那麼順利。
轟！
遠處一聲巨響震徹天地，法力異芒如同焰火一般亮起，在夜晚看上去十分的顯眼，數十間房屋轟然的倒塌，煙塵衝天而起。
「有驅魔人，城裡還有驅魔人！快來殺了他，殺了他！」
一聲厲吼之聲傳來，將整個琿城之中的妖怪盡數驚動，無數的妖怪放下了手上的人肉，提著大刀短斧，朝著那邊趕了過去，一時之間妖風呼嘯，青石地面都被妖怪踩得轟轟作響，碎成了一片片。
「被發現了！一定是陳玄奘被發現了！我就知道會這樣，我就知道會這樣！不讓你去救人，偏偏要去逞英雄，完了，這下全完了！」知縣癱坐在地上，臉上滿是絕望之色。
「怎麼辦？我們要怎麼辦？」其餘人也都是一樣，身子好似篩子一般瑟瑟發抖，平日里他們也都是琿城有頭有臉的人物家財萬貫，但那些妖怪可不在乎這些，它們要的是人血人肉。
「就都給我閉嘴！」段小姐眉頭緊皺，右手一張，無定飛環陡然出現在了手中，神情滿是擔憂，恨不得立刻就趕過去，但她也知道若是她走了，身邊這些人在一瞬間就會被妖怪給撕碎。
她不在乎這些人的生死，但陳玄奘在乎，而她最在乎的偏偏又是陳玄奘。
「活下去……活下去……」知縣嘴裡不斷念叨著，忽然眼睛一亮，猛地衝到了段小姐的面前，叫道：「我們現在就走還來得及，陳玄奘他不知死活要去救人，正好把妖怪都吸引了過去，我們現在馬上走，一定可以出去！只要你把我救出去，我可以給你白銀一萬兩！」
「對，我們現在就走，不能再等了！我在城外還有良田千畝，只要能出去，我立刻將地契給你！」
「我弟弟在長安做官，你只要救了我，我什麼都可以答應你！」
……
其餘人也好似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紛紛叫嚷起來，他們之前便與驅魔人多有接觸，自然知道驅魔人是為錢賣命，各種承諾一股腦的往外扔，只求能買得性命。
「你們說什麼？」段小姐面色難看到了極點，眼中怒意一閃，殺機浮現，陳玄奘拼了命的將這些人救出來，但當危險來臨時，這些人的第一個念頭卻是將他拋棄。
這些人被死亡威脅沖昏了腦袋，以往的精明早就丟了個乾淨，根本沒意識到段小姐是因為什麼而發怒，滿心只知道提高報酬，房契地契金銀珠寶應有盡有，同時也不忘了將一切的鍋扣到陳玄奘頭上，不斷罵著他假仁假義。
段小姐越聽越起，無定飛環嗡嗡輕鳴著，不過她這次對準的不是妖怪，而是眼前這群人，不，他們已經不配做人。
就在她快要忍不住動手的時候，遠處一道金光飛了過去，陳玄奘懷裡抱著一個一歲多大的嬰兒，臉色之中儘是焦急之色：「剛剛那邊的妖怪生命力太過頑強，我沒能在第一時間把它殺掉，讓他鬧出了聲響，我們趕快走！再晚就來不及了！」
話音未落，便將天邊一片黑煙滾滾，將半個天空都給遮蔽，一道凶戾殘忍的聲音傳了過來：「走？你往哪裡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