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雖千萬人吾獨往矣
風呼嘯的刮著，喊殺之聲不斷，兵戈碰撞錚錚作響，痛呼哀嚎此起彼伏。
江皓破鏡而出，又殺死了兩派掌教，厲鬼們潰敗之勢頓時止住，沒有了護城陣法庇護的森羅城就像是個沒有了衣服的小姑娘，暴露在了怨魂厲鬼們的面前。
哪怕有著不少修為不弱的長老站出來，也根本無濟於事，在鬼海戰術之下，不時有弟子長老被厲鬼撲倒在地上，撕咬啃噬的乾乾淨淨。
「你們都給我去死吧！」
獼猴妖王怪叫一聲，身子一躍而起，先是一棍子將跌倒在地的昆崙山弟子砸死，轉過身面帶獰笑，朝著旁邊前來助拳的一眾散修們打了過去。
散修們嚇得面色慘白，倉皇向後面退去。
「住手！」
眼見這些散修門就要死於非命，燕赤霞終於忍耐不住，站了出來，軒轅神劍從匣中飛出，嗖的一聲化作一道金光橫在了半空之中，將齊眉棒擋了下來。
錚！
劍棍相撞發出一聲巨響，漾起一團的亮光，法力波紋朝著四周擴散開來。
志在必得的一棍被人擋了下來，獼猴妖王眼睛一瞪，毛髮俱皆豎了起來，渾身妖氣瀰漫，厲吼一聲，棍子向上一抬，用力掄了下去。
「要打就打，別在那鬼哭狼嚎，吵的是個什麼勁兒！」
燕赤霞大喝一聲，軒轅神劍在手直接迎了上去，身上法力光芒閃動，三尺長的劍氣蓬勃而出。
兩人在半空之中打了起來，一個是人間第一劍客，一個是千年老妖，戰鬥經驗都豐富到了極點，你來我往，劍氣縱橫，偶爾劍棍相撞，火花四濺，將周圍的厲鬼怨魂都震得魂飛魄散。
那邊兩個人打得火熱，這邊江皓忽然開口，語氣中帶著譏諷。
「你們還要看到什麼時候？嗯？」
無面鬼王和黑狼妖王俱皆一驚，還以為江皓是在斥責他們，惶恐正待請罪，但卻忽然發現江皓的眼神並不在他們身上，順著江皓的目光望去，遠處是空無一物。
「還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到底是活了幾千年的老鬼了，這耐性倒還算是可以。但，有用嗎？」江皓冷哼一聲，眼中光華一閃，化作一道雷霆迸射而出。
咔嚓！
天地驟然一亮，雷霆炸響之處，空氣好似玻璃般片片龜裂開來，幾個身影陡然顯露出來。
當中一個獨眼、手持砍山刀，赫然便是之前逃出去的獨眼鬼王，而其他幾個同樣是一身鬼氣滔天，正是地獄中的一眾鬼王。
江皓出征森羅城之事在地府聲勢浩大，哪怕刻意派兵包圍住了十八層地獄封鎖消息，但還是難免泄露了出去，一眾鬼王自然很快就注意到了此時，當即便趕到了這森羅城中。
等他們到時，便看到了兩教的掌教與江皓正在鬥法。
怨魂厲鬼本就自私自利天性涼薄，更何況是這種從十八層地獄逃出來的，自然而然的便打起了坐山觀虎鬥的心思，想著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但，沒想到事情變化如此之快。
先是江皓萬星羅盤大發神威將兩真人壓著打，法寶威力之大讓他們看得心驚膽戰，但沒想到道淵真人同樣也不含糊，直接用崑崙鏡將江皓給收走。
那時他們一度以為江皓死定了，結果卻是江皓直接破鏡而出，反而將兩個掌教殺死，，可謂是一波三折，看得他們眼花繚亂。
等他們反應過來時，兩派掌教已經身死，江皓全面佔據了上風。
這時候便尷尬了。
打，盟友已經死了，他們不一定打得過；不打，就算能退回十八層地獄，也不過是冢中枯骨，遲早會死在江皓手上。
一時間陷入了兩難之境。
還沒等他們做出抉擇，便又被江皓髮現，一道雷霆將他們劈了出來。
行蹤突然暴露，一眾鬼王們面面相覷，一個個拼盡辦法向後面靠，想要避開江皓的目光，顯得有些慌亂不知所措。
江皓眼中精光一閃，冷然說道：「正好大家都在，我們今天便做個了結。我說過，地府只需要一個聲音，你們覺得呢？」
風吹著黑色大氅飄揚在半空中嘩嘩作響，亮銀槍上寒芒閃動傲對四方，身後眾多厲鬼修士的廝殺成一團，腳下兩具屍首是號令天下的道教領袖。
在這一切的映襯之下，他只站在那裡，便有著一股睥睨天下的氣勢。
一眾鬼王心驚膽戰，你看我我看你，沒有一個敢說話的，他們自然是不願意交出手中的權柄做別人麾下的頭領，但剛剛江皓大發神威的姿態猶在眼前，他們實在是沒有交手。
活得越久越怕死，這道理放在他們身上在合適不過，
「一件事，我不喜歡問第三遍。說，你們是選擇臣服還是選擇去死！」
空氣似乎凝滯起來，氣氛異常的壓抑，周圍的喊殺聲一瞬間彷彿低了下來，便得極遠極遠。
還是沒有人說話。
一個個鬼王彷彿都變成了啞巴，站在那裡，目光閃爍不定。
「看來你們……」
江皓眼中殺機一閃而逝，亮銀槍上光芒閃動，這群老鬼既然如此執迷不悟，那就把他們全部殺了，省的逃回十八層地獄，又是麻煩。
「大王，我、我願意歸降！」就在這時，忽然有一個鬼王嘭的一聲跪伏在了地上，戰戰兢兢的說道。
「我也願意歸降！」
「大王法力無邊，小的心服口服，願意奉大王為陰間之主！」
……
有了第一個，其餘鬼王瞬間就像是被打開了口子，一個接著一個跪倒在地上，五體投地以示臣服。
獨眼鬼王眼中滿是不甘之色，但一眾鬼王都已經屈服，他到底還是不敢出頭，猶豫了一下，也跪倒在了地上，更是從懷中取出了宋帝王殿的信物，捧在了頭頂，是一個玉扳指，上面刻著十二祖巫中蓐收祖巫之相，說道：「大王，這是宋帝王殿的信物，小的願獻與大王！」
江皓眼睛一亮，自然是毫不猶豫的接了過來，收入了掌中冥國里，才點了點頭，朝著一眾鬼王們吩咐道：「你們去將這森羅城平了吧！」
「遵命，大王！」一眾鬼王應了一聲，朝著森羅城方向殺了過去。
戰場形勢立即一變，本來還在頑強抵抗的兩派修士，隨著眾多鬼王的殺入瞬間潰敗，一個個不僅被毀了肉身，連元神也都被一口吞下。
「不行，這些老鬼們想在大王面前邀功，我也不能弱了！」
無面鬼王在一旁看著，有些急了，他見獼猴妖王一時間拿不下對手，悄悄從懷中取出一截黑色的指骨，口中默念法訣，朝著燕赤霞便丟了過去。
指骨上瀰漫著一層不祥的黑氣，速度快到了極點，燕赤霞根本沒有注意到，砰的一聲被打在了背上。
燕赤霞悶哼一聲，身子朝前一個趔趄，臉色變得漆黑如墨，只覺得一身法力流轉不暢，似乎有無數的蟲子在啃噬自己身子一般。
妖怪可沒有什麼光明正大之說，只有趁他病要他命。
「給我受死！」
獼猴妖王大吼了一聲，齊眉棒朝著燕赤霞的腦袋便砸了過去。
啪！
就在這時，忽然一隻大手伸了過來，將齊眉棒攥在了手中。
獼猴妖王心頭一怒，正要破口大罵，抬頭一看，來人竟然是江皓，頓時氣焰消散，一臉的猙獰化作疑惑：「大、大王？」
「你們去其它地方吧，這邊我來處理！」
「屬下遵命！」
獼猴妖王不敢多問，應了一聲，轉身朝著森羅城方向殺了過去。
「大王，這是屍毒的解藥。」無面鬼王明顯更有眼色，上前將解藥交到了江浩手中，跟在獼猴妖王身後殺了過去。
江皓一抬手，解藥化作一道流光注入到了燕赤霞體內，淡淡說道：「你走吧！安心做你的劍仙，行俠仗義不比什麼來得痛快，不要再摻和這種事情！」
服用了解藥，燕赤霞的臉色好了許多，調息了片刻站起身來，指著身後癱倒在地的一眾散修，開口說道：「我要將他們一起帶走！」
江皓眉頭一皺，沒有說話。
「你與崑崙派龍虎山爭權奪利我不管，但這些人除了有點蠢並沒有其他問題，他們不過是被道淵老牛鼻子口中的道義忽悠住了，我不能見死不救！」
燕赤霞到底是曾經的名震關東廣西二十六省的辣手判官，在官場之中混跡過，與那些被忽悠的滿腔熱血的散修們不同，他一眼便看出雙方本質上便是在爭奪地府的霸權，什麼除魔衛道不過是個幌子。
是以，在一開始他才沒有選擇出手，直到獼猴妖王要將這些散修盡數打殺，他才忍不住出手相救。
「不管他們是被騙了還是如何，既然對我動手了，那就是敵人，敵人必須死！你不要得寸進尺，多管閑事！」江皓語氣冰冷，一字一頓，身上凌冽的殺氣猶如實質一般，朝著燕赤霞撲面而來。
這段時間死在或間接死在江皓手中的怨魂厲鬼不下數十萬之數，他的身上自然也凝聚了極重的殺氣，一瞬間迸發出來，燕赤霞只覺得眼前一恍惚，似乎看見了一片屍山血海。
「不、不行！他們走我走，他們死在這我也死在這！」燕赤霞剛剛的餘毒還未消散，身子本來就虛弱，這時候臉色更是蒼白如紙，身子搖搖欲墜，錚的一聲，用力將軒轅神劍刺在身側，支撐著自己身子，執著的擋在了江皓的面前。
「哼，你別真以為我不會殺你吧？既然你找死，那我就成全你！」江皓眼中寒芒一閃，朝著燕赤霞邁步走了進去，身上的威勢也越發的凝重。
目光對視。
燕赤霞只覺得天地都朝著他壓迫了過來，心底本能的湧起一股心悸，但他還是用力瞪著眼睛，不退讓分毫。
燕赤霞身子似乎隨時都會倒下，臉色慘白跟死人一般，但他還是沒有一點退縮，滾圓的眼睛里血絲密布，瞳孔中倒映著江皓的身影，一步步走近。
「這、這是我的道！」
話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從喉嚨里擠出來的，沙啞虛弱但偏偏又堅定到了極點。
道嗎？雖千萬人吾獨往矣？
江皓停下了腳步，眼中閃過一抹複雜的神色，右手一揮，一道金光朝著燕赤霞飛了過來。
不知道死了以後喝酒是什麼味道？
燕赤霞忍不住閉上了眼睛，他有些遺憾但並不後悔，金光照在身上，預想中的疼痛沒有出現，身子反而是一輕，耳邊江皓的聲音淡淡響起。
「帶著他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