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無聊的生活
聖都算得上是一個很大的學校，五千多人同時上課，同時吃飯，每個星期的最後那天下午，集體從校門走出，大有百萬雄師逛大街的豪邁。
轉眼開學一個多月，九月末的天早就不那麽熱了，秋高氣爽，柳葉飛黃，星期六上午，焦急的等待下午幾個小時的放風機會，我已經做好準備出去購買基本學校書店禁止銷售的雜誌和美食，壽光這個地方有個叫神龜餡餅的地方特色名吃，原型估計是脫胎換骨與濰坊的百年名吃肉火燒，當然是不是這樣也無從考證，但是口碑卻很好，這裏本地過來的學生把神龜餡餅親切的稱作王八火燒。
我的老鄉賈榮斌，也因為氣場相投漸漸跟我成了死黨，他想出去理發，叫我陪著，反正大家都是在學校裏麵憋得難受，大家都想出去轉轉，各自找事兒罷了。
“你看那邊那個女孩兒，真好看。”賈榮斌眼睛很大，走在路上雙眼放綠光，一邊跟我天南海北的扯著閑篇兒，一邊兒不錯過飄過去的美一個美女。
“你什麽眼神兒啊，那姑娘o型腿。”
“你別說，還真是，那你看那個，就是你十一點鍾方向的那個。”
我哼哼的冷笑，這哥們兒腦子可真快，連戰鬥不熟用的十一點鍾這樣專業的屬於都用上了。
“胸大腿長，年輕漂亮，不錯，不過你瞧她那黑絲襪的顏色，最近流行一種鄉村非主流你知道吧，我估計這款就十分契合香妃的說法。”
“好評價”賈榮斌說，馬路向前延伸看不到盡頭，壽光最繁華的路就是文化路，我們的學校就在這條路邊上，沿著走，大感花花綠綠滾滾紅塵，隨便一個商鋪門口都擺著遮陽用的棚子，什麽衣服大促銷，襪子大甩賣，用的吃的，應有盡有，那些給國家教租子的還真是沉得住氣，任憑這些小商販怎麽鬧騰，人家還是本本分分的做生意，也不知道是這些搭棚子的商販跟這些店家是親戚還是怎麽著。
“哎，這一個理發店。”我見一白色牌子，上麵寫著沙宣。
“人真他媽多，咱要不走遠點兒，在這兒理發得等多久啊。”賈榮斌說。
“說的也是啊，那走著。”透過大塊的鋼化玻璃，裏麵倒是真的有不少.
走了好幾拐，我這樣的路癡壓根兒記不住，到了一家幹果店門口。
“你上賣栗子的家裏理發？”我說。
“誒，對呀，怎麽是個栗子店，他們說的就是這兒啊。”
糖炒栗子的香甜，有種幸福的滋味，如果兜裏大把鈔票，就連它的鍋一起買走，這是小時候朝思暮想的職業，金庸老爺子在射雕英雄傳中塑造出的裘千尺那個角色，練成鐵掌水上漂的功夫，兒時受人蒙蔽，人家說，裘千尺的功夫是賣糖炒栗子的時候煉成的，所謂鐵砂掌，就是手插入燒紅的鐵砂中，用手代鐵鏟，翻炒裏麵的栗子，我心想，倘若學會此等神功，兒時打架那指定無往不利。
正跟賈榮斌扯淡，踱步到理發店門口，刺鼻的發膠味撲鼻而來，逼得我直咳嗽，抬頭瞧見一個紅底白字的招牌，藝術字寫著，審美理發，賈榮斌打了個響指，“就是這兒，理的不錯。”
奇特的事情發生之前似乎都是沒有預兆的，邁進店門，見門口一個俊俏的沙宣妹子修剪劉海，側臉帶著點兒冷峻和精致，賈榮斌進門就迎著側麵空閑的座位去了，我不由得多看了那個姑娘兩眼，停著沒動，這時，拐角出來一個女孩兒，應該是剛洗完頭，頭發帶著蓬鬆的潤澤，發及雙肩，發絲婆娑在臉上，那張臉白皙剔透，眼神閃爍如晶，鼻梁挺翹，紅唇嬌小，玲瓏的五官冠絕在精巧的鵝蛋臉上，竟泛出點點星光，我假裝盯著某處出神，挺直了脊梁，餘光目送她離開，這口氣才算接了上茶兒。
賈榮斌理發的整個過程我都在揉搓太陽穴，企圖把方才見到的那個女孩兒的麵容影刻清晰，臉上都搓出紫泥兒來了方才罷手，我坐在空調旁邊，問著惡劣的發膠，想了許許多多烏七八糟的事情，我想起當時稱讚魏菡美貌的時候窮盡心血想到的零星幾個辭藻，她眼睛很大，睫毛似羽扇，鼻子小巧精致，五官各守其位，沒有任何缺點，也算個漂亮姑娘了，可是，真當剛才那擦肩的一瞬間，我明白什麽樣的麵容才是令我怦然心動的，在此之前，我不知說過多少次，魏菡是我見過最漂亮的女孩兒，想想都違心，不過話說回來，愛情既然是盲目的，那說什麽慌話都可以被原諒啦。
我在朋友麵前心裏裝不住事兒，而且情緒化特別嚴重，剛出了門，我就不能自己，以一個非常高昂的節奏對賈榮斌說道，“剛才看見那個穿櫻紅上衣的女孩兒了沒？”
“瞥了一眼，沒看見臉，咋了這是，那麽激動。”
我笑著說，“特巧啊，那個女孩兒長了個你哥們兒未來媳婦兒的臉。”
賈榮斌哈哈大笑，“你是見著漂亮姑娘就這麽說。”
“什麽呀，這回哥們兒是真誠的，咱班兒有會素描的沒有，我得拜師，回去把那張臉畫下來，登一個征婚啟事。”我插著兜，仰望天空，崇敬美好的未來，和未來那個美好的老婆，不留神踩到個果皮，險些滑到。
到教室的時候，人已經到了大半，大家都安安靜靜的做題，我悄悄坐定，心情不能平複，覺得自己是不是真的該表達一些什麽，在書本間翻了半天，找出一個嶄新的筆記本，這東西是前朝舊物，許是高三省下來的，封麵還印著高中學校的名稱，本子紙質帶著微弱的拋光，寫字筆感圓滑，這個時候也沒地方買漂亮的日記本了，那就它了。
我曾記過一段時間的日記，主要是高中閑無事，加上我生的小，朋友不多，鬧騰都不叫我，沒人交流，卻有頗多想法，雖然文筆簡陋，但是付諸筆端也有抒發心情的快感，記得有接近半年的時間，天天記日記，回想起來，也算給暗淡的高中生活留下一點色澤了。
想要下筆時，又不知道該寫什麽了，我思考片刻，寫今天遇到一個姑娘，長得漂亮，想以後如果再碰到類似的大膽追求？這不行，純粹意淫心態，這次不勇敢，以後哪兒來的緣分，又或者以這個事情寫一些激勵自己的話，有實力才用勇氣再次碰到這樣的女孩兒時大膽追求？思來想去，這些都不行。
忽然，我輕敲腦門兒，眼前一亮，對呀，我何不寫一個小故事呢，又可以活動一下大腦，排遣無聊，還能，在一個幻想的世界，與這個回眸之緣的小姑娘擦出些火花，寫成之後還能給別人看，也叫人猜不出是意淫情懷，何樂而不為。
這個念想稍動，馬上決定付諸筆端，然後一個個現實的問題就出現了，我從來沒寫過小說，以為那些愛講故事的人寫小說時，任務劇情都是信手拈來的，可是我突然想要下筆，卻連名字都想不出來，那麽動人的麵龐，配我腦海中大部分有記憶的名字，似乎都差了檔次。
林黛玉這個名字起得是相當上堂，文雅易於記憶，尤其是這青黛的黛字用的太妙，我得借鑒，可單是個黛，也組不出好名啊，於是，我再次搜腸刮肚，尋找腦海中的美好的字符。
小時候很喜歡看港台拍的武俠電視劇，記得天龍八部裏，有個美若天仙的女子，姓王，名叫語嫣，金庸先生的文學功底也堪稱大家，這個名字在我兒時起到過非同一般的影響，李若彤的王語嫣形象也一度成為了兒時擇偶的標準，已經有一個黛字，接語不大好聽，這個嫣然的嫣字，倒是很有韻味，嫣然這個詞是帶著張力的，一個美女笑靨躍然紙上，我決定，女主的名叫黛顏，取不施粉黛，已然擁有絕美容顏之意，此句一出，很自然的決定，就叫施黛顏！
方要下筆，又覺不妥，施黛顏雖然好聽好記，但總讓我感覺是一個凡俗美女，不像那個女孩兒的樣子，我回憶起來，那個姑娘上身英紅衛衣，下身應該是寬鬆的迷彩休閑褲，靈性女孩兒與青春運動風的結合，健康向上，不落俗套，施黛顏這個名字，顯然俗套了。
或許是思維打開，或許是已經想了許多的緣故，這次竟然想也沒想，在筆記本第一頁，揮筆書下兩個大字：秦歌！
秦聲如歌，我相信，她的聲音一定似古代禮樂器一般玲瓏，聞聲如沐春風，雖然我們不曾說過話，可我相信我的直覺，我覺得好看的女孩子，開口一定發不出粗陋沙啞的聲音。
故事情節十分簡陋，第一人稱，江辰，通俗的名字，頹廢，酗酒的高中生，他放縱不羈，輕佻英俊，濫情。秦歌，家庭破碎的問題女孩兒，喜愛滑板和街舞，是個酷勁兒十足的漂亮女孩兒，故事圍繞著江辰打架闖禍展開，先後經過女友分手，與老師爭鬥，離家出走，因為觀察街頭運動而意外鼓掌，與秦歌交上朋友，而後逐漸發展感情。
洋洋灑灑的一千字，用了接近三個小時的時間，寫作過程還算酣暢，中間幾乎不想離開座位去廁所，生怕泄露了才華，卯足了勁兒，直到給了男女主人公一個庸俗而且鄙陋的結局。
等回過神來，已經到了接近放學的時間，開學以來頭一次覺得自習也可以這麽快速的度過，之前看來，自習就是失眠的漫漫長夜，像懶婆娘的裹腳布，又臭又長，我不知道這樣算不算找到了一個興趣愛好，如果我真喜歡上了寫作，那可是滑天下之大稽了，小時候我可是練體育的粗人，舞文弄墨對我來說簡直是天方夜譚，在我娘眼裏，我就是個目不識丁的家夥。
國慶日一直以來就是茫茫學海中的孤島，當寒假遙遙無期，大家隻有盼望這個七天的黃金周來忍受苦痛的歲月，十一步步臨近，據說這一年的中秋節與十一在同一天，所謂每逢佳節倍思親，節日尚有一個星期，所有人已經是磨刀霍霍，打包備戰。
這天班會，班主任柴林一如往常，走進來講了一堆激勵大家認真學習的鬼話，無非是什麽，不學習就去喂豬之類的至理名言，我不愛聽，低頭自己畫漫畫，聊以自慰，柴林自稱，大學畢業之前，他的主要職業不是個教師，而是個善於研究天命的易經愛好者，他曾跟我們說，他的qq網名也特別霸氣，名曰人定勝天。
他講出這個成語的時候全班轟然，郝凱偷偷的對我說，“還人定勝天，你讓他長個個兒給我看。”
我哈哈一樂，其實我是知道的，但是怕撥了朋友的麵子就沒好意思直說，這人定勝天的意思，其實是人心安定，才有希望抵擋不好的命運，而不是後來毛爺爺帶頭曲解的那樣，人努力就能贏過老天雲雲。
“老師，十一咱們安排放假麽？”前排一個男生說道。
柴林原本帶著笑意，聽了這話，臉色一沉，“誰問的？”
那個男生舉手示意。
柴林像是看到耗子的老貓，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快步踱去，提著那男生的耳朵，將他令起來，“你來這裏就是想休息的，那我給你放假，你回去吧，走吧！”柴林近乎喊道。